第 35 章 ☆、Chapter 35

一路嬌陽 - 第 35 章 ☆、Chapter 35

地位,聲望。

這兩樣正是韓蘊這三個月背負的枷鎖。他一直覺得自己很努力,然後事業步步走高,一年比一年好。聲名鵲起。

可是這幾個月,在他出了被安排婚事這件事之後,他才隐隐發現了家裏人所圖。已經得到的名氣,才是困住他的砝碼。在這個砝碼面前,親情尚且靠邊站。

這事情令他煩惱,甚至不願想。後面就是家人血淋淋的算計罷了。怎麽能和外人說。

他說,“走,先找地方去吃飯。”

成汐韻比他先一步登上臺階,然後轉身來喊,“咱們倆比賽,等會誰輸了,誰輸了……”她想了半天,忽然發現倆人一窮二白,打賭都沒賭注。倆人的錢都在一起,比誰買單沒意義。比賽誰輸了回家做家務,也沒有家務。

她看着韓蘊抱怨道,“竟然想不到我有任何需要奴役你的地方。”她扯着自己僅有的裙子,“就算我想說,輸的人背贏的人,我也無法讓你背我,我的裙子這麽短。”

韓蘊看着那裙擺,那裙擺扯上來,他站得低幾層,可以視覺差看到裏面的襯裙寬花邊,這穿兩條裙子的成汐韻太辛苦了。可他也不能直接說,給她去買裙子,她剛剛才說過為遷就男朋友打扮得體的話,他這時候直接提買裙子,總是有點說不出的怪異。

于是,他站着不動說,“成汐韻,你說那個王後為什麽捂着臉?”

成汐韻傻愣愣看着他,用手捏自己領口的項鏈,“為什麽?”又一想,韓蘊說不定真的知道,她立時興奮。

韓蘊走上臺階,慢悠悠說,“我覺得她一定在發愁,只有一件衣服,替換的都沒,晚上脫了白天穿。”

成汐韻,“……”

韓蘊卻同時間心裏奇怪,那是路易斯的王後,怎麽說了個這樣不恰當的比喻。

他招呼成汐韻,“快點趕緊吃飯去,吃完我去找地方上網,看看委托人回複了沒有。”

成汐韻追上去,崇拜地說,“你已經混到可以有委托贊助人了?文藝複興時期的藝術家,可都是有委托人的呀。”

韓蘊也不看她,上着臺階邊擡左手,三兩下揉亂了她的頭發。

成汐韻完全不生氣,追問道,“給你很多錢嗎?米開朗基羅當初拿的報酬是市價薪酬的50倍,你可別開價開低了。”

韓蘊擡手,放在她頭上,毫不猶豫把她的頭發揉的更亂。

成汐韻說,“趕不上米開朗基羅?那好吧,只要別混成達芬奇就行。”

韓蘊揉她頭的手,忽然停了停,達芬奇是孤獨的天才,《最後的晚餐》,《蒙娜麗莎》,令人難忘,可達芬奇自己更喜歡發明設計。

發明飛機,發明武器,發明挖掘機……劇院照明燈等等。

然而……沒有人在意他的設計……

他嘴動了動,那股傾訴的**又好像來了。

******

吃完飯,韓蘊找了個地方上網,成汐韻站在門口等他。

韓蘊匆匆掃了郵箱,看到對方還沒有寄來電郵。廣告郵件很多,再有,他妹妹的。

他下意識皺了皺眉頭,覺得一定是來勸他,幫家裏說好話的。

或者關心。

但哪一種都好,對他現在都沒用,看了還心煩。

他擡頭看外面的成汐韻,她正百無聊賴東張西望,韓蘊關了郵箱站起來就出去了。

“走吧。”他對成汐韻說。

成汐韻跳下低矮的臺階,連忙問,“看完了,這麽快?”

韓蘊往前走着說,“沒什麽重要的事情,你真的不要查郵箱?”

“不要。”成汐韻說。

倆人在小城裏逛,人很少,偶爾有游客。

遇到噴泉成汐韻就沖上去洗個手,水綿軟地落在她手上,又涼又舒服,她感慨說,“教堂真的多呀,什麽地方都可以看到。”

他們旁邊就是座教堂。

“漫長的中世紀,基督教控制着歐洲,當然會多了。”韓蘊說,擡頭看着教堂上的玫瑰窗,那圓形大窗,光從外頭照進去,透過玻璃,會呈現出五彩缤紛,斑駁陸離的美景。

成汐韻走到他身邊,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想什麽呢?”

“在想你看教堂從設計上光影的運用,和給穹頂作畫時,藝術家對室內光線的考量。其實都是為了突出教會所想給人留下的印象,聖潔而崇高。”

成汐韻說,“如果你在文藝複興時期,最想去見見哪一位大師?”

韓蘊眺她一眼,“想了解我的喜好?那你呢?”

“我呀,”成汐韻想,“見見米開朗基羅就可以啦。”

“天降的大師。”韓蘊帶着她往前走去。

成汐韻追着問,“他就是佛羅倫薩人是嗎?”

韓蘊點點頭,“對,那座大衛像,就是他給自己的家鄉創作的。”

“那座雕像,他也是接了別人的爛尾工程對吧?”

韓蘊覺得讓成汐韻一說,藝術家轉眼成包公頭了,他微笑着說道,“我覺得人多多少少都會有家鄉情結,想為家鄉做點什麽,衣錦還鄉,或者在自己有能力之後,給家鄉以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表達出自己對家鄉的愛。這一點上,中外都一樣。”

“你也想回家了嗎?”成汐韻忽然問。

韓蘊搖頭,“我好久沒有回去了。好多年,過去的朋友,現在也很少聯系。大家好像都走了不一樣的路,加上我家裏一些事情……”這個他實在和成汐韻無法名言,所謂保持藝術家的神秘感,一定和以前的朋友少接觸。

連家也不讓回。

他看着遠處寂靜鋪着大方磚的小路,周圍只有關着門的住戶,門口裝飾都少,整座城透着古樸的靜谧。

成汐韻的高跟鞋聲都能聽到,她說,“天才大師可真多,很多天才,令人覺得和他們一比,他們就和電視上演的,穿越的一樣。”

韓蘊看向她的鞋,覺得她也缺少一雙拖鞋。剛想說這個,就聽成汐韻又說,“就說達芬奇,他都是畫家雕塑家了,可最愛的還不是這兩樣,聽說最愛發明創造,還想做出來各種武器,甚至能做城市建設。”

韓蘊點頭,“他的很多發明沒有被重視,确實令人唏噓,那些也許可以改變人類進程的設計,最後只能停留在圖紙上,最主要是……黑暗的一生,沒有能夠理解的人,得多麽孤獨。”

成汐韻停下腳步,也拉他停下,“你心裏也不開心嗎?”

韓蘊這才肯定,她真的在逗他說話。

成汐韻說,“和父母鬧翻,現在還被追的四海為家,我要是你,也會有點不開心。”

韓蘊說,“沒有,我喜歡獨自生活,獨來獨往。不用照顧別人,也不用別人照顧我。所以這事沒什麽。”

他說的是真話,對親情沒有不舍,反而是失去名利,變成無名氏,這樣浪跡天涯幾天之後,心裏慢慢浮上的不适應,令他有點意外。

誰都想當一個有分量的人物,誰想像一顆小土豆一樣,扔到土豆堆裏,和別的都一樣。

特別還來了佛羅倫薩,那麽多大師作品,當時沒有名望的,現在也多數不在了。當年這地方,就和現在的娛樂圈一樣,藝術家沒有作品,幾天就被人忘記了。誰不想當個有名望的人,有傳世作品……

但成汐韻卻覺得他的話一定是言不由衷,怎麽可能沒關系,昨晚韓蘊以為她睡了,自己在院子裏抽了好幾支煙才睡。

她試圖安慰一下,于是就說,“我不知道你和家裏的人的事情,但我覺得人活着最主要還是自己,有一技之長可以養活自己。就像咱們這種有手藝的人,走到什麽地方都不用怕。”

韓蘊心想,這一秒之前他還以為自己是個藝術家,然後一下就被變成了手藝人。

再一想,藝術家的确只是一個工作,像中世紀的神職人員,都是公職人員。

他心裏那小小的一點不甘心,

被迫去追逐地位以及已經擁有,也許會失去名氣的沉重感,無端端輕了好多。

不過一份工作而已,他們不許他用那個名字創作,不許他用以前的風格,他就不用。畫其他的不就是了。

他轉身,看着剛剛見過的教堂,上面的玫瑰窗,陽光下,蒙灰的玻璃不再光怪陸離,五光十色。他覺得真的是自己想多了,曾經那麽輝煌的中世紀,也有一天會成為過去。自己做好自己的作品,他們能斬斷的,畢竟只是外在的,他的才華和靈感,卻是不會失去的。

他的腦海裏,莫名多了那天成汐韻站在石頭烏龜上旋轉的樣子,腳步輕盈,如同最美好的時光被她旋轉到了身邊。

他轉頭,看着成汐韻忽然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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