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場
承平和小王下了車。
後面的車裏,保安也都下來。這個“旅行團”又引來了游客的目光,因為他們一沒有穿旅行團的t恤,二是人有點多,加上都是年輕小夥子,身強體壯。
承平揮手,招呼大家往旁邊站。
他問小王,“就在這兒吧?”
小王點頭,“酒店說他們來看賽馬,就是這裏。沒有別的地方了。”
“咱們不能等!”承平對保安們說,“大家知道為什麽不能等吧。老妖婆正帶人過來,如果到酒店等,就得和韓家搶人。咱們要先下手為強!”
他擡手看表,手指點了點他左手的表說,“咱們早三個小時,老妖婆過來估計得三小時,咱們要快。”
小王翻着白眼看天。
承平說,“我再給你們說一次,第一,這個人……”他拿出韓蘊的照片,一人給派發一張,“看清楚這就是韓蘊,長得好,估計你們也不會認錯人。”
小王轉開目光,周圍看,完全想置身事外。
承平繼續領導範地說,“至于成小姐,你們都認識對吧。經常去公司,她是不是認識你們?你們誰和成小姐說過話?”
沒人反應。
承平奇怪,“怎麽?你們都沒和老板娘說過話?”
一個保安說,“來之前,特別挑的都是沒和成小姐見過面的人。姚先生特別交代的。我們多數都見過成小姐,成小姐沒有見過我們。”
“原來這樣。”承平點點頭,“那太好了。還是姚先生有先見之明。順便說一聲,姚先生正過來,坐的直升飛機,所以咱們把事情辦漂亮。”
他轉身吩咐小王,“剛剛咱們在超市買的棒球棍呢?一人給他們發一根。”
“什麽?”小王吓的聲音挑到了天上。
“棒球棍。”承平說,“等會分兩幫,一幫帶成小姐走,另一幫攔着韓蘊,弄斷手咱們就跑呀。”
小王傻眼了幾秒,然後走到他旁邊,指着周圍,“你……你不看看這地方。”
到處都是車,承平掃了一眼,不知道有什麽可看性,我們現在早已趕超國際,他輕蔑地說,
“你出國太久沒回去了,不知道咱們現在已經趕超歐美,這裏的車真不算好,還沒我家地庫的好車多呢。”
“我是要你看看這人流量。”小王有點着急地說,“這只是一個停車場,你知道到了裏面多少人嗎?賽馬季,裏面和國內過聖誕一樣。你敢在裏面打人?”
承平說,“這樣呀。”他很幹板地又拍板決定,“那要不就不要帶棍子,等會把人打一頓就行。咱們打完人就跑,大家在這裏彙合。大家注意,如果有可能,盡量只打右手,咱們這麽多人,一人一下,他右手也難保。”
他拍拍小王,“快,地圖上來。”
小王木然不動,看着他。
承平不耐煩地說,“又怎麽了?”
小王幹脆再懶得說,拿出觀光地圖攤開,“你自己看,這麽多街巷,你要怎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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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韓蘊和成汐韻也有了第一次真正的內部分歧。
當一個人覺得自己暢開心靈之後,猛然發覺對方還把門閉的嚴嚴實實,這就像,在單位遇上一個“知心姐姐”,等對方騙的自己心裏話都說幹淨之後,自己才發現,那個大姐她什麽都沒說。
只有自己沒經驗的被诓了信任。
韓蘊的職業特殊,要求的協作程度非常低,所以基本上他不需要和別人打交道。如今猛然體會了這種職場類似的黑暗和心酸。
他一瞬間有點懵。
更多是一種近乎被欺騙的感覺。
她不信任他!
成汐韻已經吃完了三明治,她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腿腳,又坐下,準備第二輪開始喝飲料。但那瓶蓋很難開,她擰了幾下,沒有擰成功。
遞給韓蘊,讓他給開。
韓蘊看着那瓶子,都不想接。
他為什麽要給她做這些?他覺得他徹徹底底被成汐韻忽悠了。他以前明明很防備,可是不知不覺就完全被下了套,在心裏,短短時日,竟然現在只覺得和成汐韻已經走了很遠……
遠到,他從不曾和別人走到的地方。
他接了瓶子,擰開說,“成汐韻,咱們同行了幾天?”
成汐韻算了算,說,“丢錢之前,一晚,佛羅倫薩兩晚,那個小漁村一晚,那個很髒的酒店,一晚,六天。不到一周。”
原來不到一周……韓蘊把那水遞回給成汐韻。覺得也許真的是因為時日還短,她才沒有完全信任他。
他站起來,想到在他們認識最初,她好像說過這樣的話。
“如果我知道了你名字,你會不會以後不理我了?”
他低頭看成汐韻,她正用紙巾擦嘴,掃掉身上的面包屑。她心無旁骛吃了自己的午餐,都沒有管他是不是吃了。
她緊守着,最初的警惕感,竟然從不曾放松過。
陽光落在成汐韻的頭發頂,那頭發反着幹淨的光,有點泛黃,很可愛。他不止一次用手摸過,什麽時候是第一次?他就擡手,摸了她的頭發。短短幾天,對這女孩看似了解,實際上一無所知。
成汐韻坐在那裏,一時間陌生極了。
他警惕地挪開視線。
成汐韻也站了起來,整理着包問,“你準備什麽時候吃東西?還是高檔餐廳去的多,不習慣在這種地方吃?”
韓蘊說,“我不餓。”
成汐韻很想說,不餓給我吃吧。但那樣太饞貓,就左右看了看,說,“那咱們現在去哪兒看賽馬?”
韓蘊半點不再有興趣看。
他說,“你想去什麽地方,随便。”
他擡腳下臺階。
成汐韻就算再遲鈍,這會也知道怎麽回事了。她跟下臺階,拉住韓蘊的手臂,“你怎麽了?”
她看着韓蘊手裏的超市購物袋,開玩笑說,“我還沒說要吃你的三明治呢,你就發現了?”
韓蘊看着她,眼神疏離。
然後把袋子遞給了她。
那眼神一下刺激了成汐韻,她覺得韓蘊簡直莫名其妙。她好聲好氣陪着笑臉,他不開心,怎麽樣發火都行。可那樣陌生的眼神是什麽意思?嫌棄她?!
她擡手接過紙袋,然後沒過腦子就甩手砸在了地上,“不吃拉倒!”
韓蘊驚呆了。這一會他才發現,成汐韻的脾氣可不小。當然,脾氣好她也不會把男朋友扔高速上了。
不過那脾氣沒有發給自己,他就以為一切只是傳說。
但這會,小廣場上,游客很多。她就這樣發火了。
周圍當然有人看他們。
不過有素質的都偷看,裝着沒事人。
韓蘊覺得在不能給中國人抹黑的大原則下,吵架應該回酒店。他彎腰撿起來那袋子,走過去拉住成汐韻,擠出笑容說,“別人看笑話了。”
成汐韻很委屈,她高高興興出門,這是飛來橫禍。無端端他一次次給她撂臉子,如果韓蘊是女的,她能安慰自己是大姨媽來了。可他明明是男的。
韓蘊拉着她走。
成汐韻不情不願。
到了旁邊一條小巷,韓蘊順手把三明治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裏。
這下成汐韻火了。
“你什麽意思?”
韓蘊轉頭來看着她,神情冰冷冷的,“沒什麽意思,你扔到地上了,難不成還要吃?”
“你知道我不是說那個!”成汐韻打斷他,“你這一出來就整個人不對勁,我招你惹你了。”
韓蘊無法解釋自己莫名其妙的不痛快,也不會解釋。但他十五歲離家,自己的世界裏,天王老子他最大,也沒受過這種氣。就不經意用上了以前的一種應酬模式,笑着,并且随意地說道,“你想多了,沒有。”
這種笑容他以前常用,什麽都不在意,玩世不恭。好像很玩的起,又放得下,他覺得以前很好用,特別是對纏上來的女孩子。
他這樣一笑,完美的就表達出,大家不熟,不要多說。當然有些不識趣的會變本加厲讨好他,但他覺得如果是成汐韻……一時間腦子裏過了好多想法,然後就覺得此時用在這裏,應該有我不怎麽高興,多說兩句好話來聽聽的意思。
雖然他很讨厭別人讨好他,不過成汐韻不同,而且顯然這事是成汐韻不對,她不信任他,所以她應該有個姿态。
但他錯了,成汐韻看到的意味,和別的女孩看到的意思差不多。
那就是:大家不熟,還沒到可以吵架的程度。
于是成汐韻火大了。
她才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那麽難接觸。現在又來了。
她說,“你看我不順眼,行!我也不和你吵。”她伸手去包裏掏錢,一沓歐元,随便分了一半,塞給韓蘊,“咱們各走各的。”
她裝上錢,氣的鼻子發酸,賭氣說,“等我回國,欠你的錢還是會寄給你,不會忘。”
說完拔腿就跑了。
韓蘊捏着幾張紙幣,這下頓時傻眼。他只想表達一下不愉快,不是想鬧分手呀。他愣了半秒,還是追了出去。
主街道上人很多,他立時慌神,這要真把成汐韻氣走了,他還不知怎麽找她才好,前方行人走開,他看到了成汐韻美麗的白色希臘風裙子。
他剛想上前,就看到前方左右七八米處,兩個高大的中國男人正迅速靠近成汐韻,像要撲捉獵物的神态。
再一看,周圍左右也有幾個人正在湧近成汐韻。還有人警惕地看他,甚至也有人向自己這邊沖來。
都是中國人,種族一歸類。
韓蘊一瞬間預感爆發,他大喊道,“成汐韻快跑!”
成汐韻一回頭,看到左右的人,已經來不及,兩個高大的男人一下架住她。
成汐韻大驚失色,使勁用腳踢。
周圍游客立刻閃開,完全不知道這幫中國人在幹什麽。
韓蘊想也沒想,旁邊一個商店,門口擺着可以轉玩具的機器。
他搬起來上面裝飾用的冰淇淋裝飾物,沖到那邊就砸在人群裏,大聲用意大利話喊了起來。
架着成汐韻的保安剛剛得手,一個正捂着成汐韻的嘴,準備拉她到小巷。轉眼一個小機器就扔了過來。他都沒看清是什麽,然後就聽韓蘊喊了一大串。
随即有旁邊商店的人就向他們跑來。
然後韓蘊還不罷休,又用英語喊了一大串,這樣,聽懂英語的游客也沖上來。
兩個保安慌了。周圍尋找他們老大。
誰知道韓蘊還沒完了,又換成法語喊。
十秒不到幾個變故。
客串綁匪的保安徹底蒙了,看各路游客潮水一樣湧過來,他們的小夥伴已經開始裝不認識,朝着旁邊散。老大承平更是不知去向。
他們倆趕緊扔開成汐韻,拔腿就跑。
韓蘊上前一把抱住成汐韻。
成汐韻驚慌失措地抱着韓蘊的脖子,她驚吓過度,站不住。
“怎麽樣?”韓蘊摟緊她周圍看。
成汐韻還抱着他的脖子,額頭挨着他的下巴,喘着氣說,“腿,腿軟了。”
韓蘊一彎腰抱起她,往前面去,一邊說,“周圍還有人,不像是我家派來的。”
成汐韻摟着韓蘊的脖子,吓的不會說話,但也知道情況危急,緩了兩口氣說,“讓我下來。”
韓蘊放下她。
這城很大,小路奇多。有人跟來,不管是找他們誰的,這地方都不安全。容易被圍。
游客很多還在看他們。韓蘊周圍給人家示意,然後摟着成汐韻快步走。
“怎麽樣?咱們得快走。”
成汐韻偷偷向後看,誰知一眼正看到焦急的承平。
她一下停住!猛然轉身,而後毫不猶豫脫下高跟鞋朝着那邊沖過去,“承平!你給我站住!”
承平一看老板娘打扮的好像希臘女神一樣,拿着高跟鞋沖過來,呆若木雞之後,竟然發現站着只能挨打,于是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