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淪落 - 第 18 章

陳功又回到了特區,這時他終于可以在簡歷上寫上具有一年的工作經驗(其實不到一年),最令他放心的是口袋裏終于有了幾千元錢,他想,這次可打一次持久戰了,可他還是希望第二天就能找到比較滿意的工作,當然那是不太可能的。

回到特區後,陳功給金權打了個電話,把情況簡單和他說了一下,并表示準備直接住進十元店,争取在最短的時間內,一鼓作氣搞定一份像樣的工作。金權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讓他不得不放棄原來的打算而按金權的吩咐住到他和錢芹租住的二房一廳裏去。“文駿就沒有你這些毛病,他把我這兒當自己的根據地,你得學着點,你看他現在混的什麽樣子,你又是什麽樣子?”末了金權不忘再教訓陳功一頓,陳功只能唯唯諾諾地表示金權教訓得是,自己得虛心聽從。

雖說每天得起早進關去趕人才早市,可畢竟有個免費吃住的地方,這條件在廣大求職者中應該說非常不錯了,但這麽好的條件讓陳功極其不自在。陳功每天晚上得向金權彙報每天的求職進展,無論結果多麽沮喪,陳功也得把情況描述成希望大大的,仿佛不這樣的話他就不能向金權和錢芹兩人交待似的。兩個禮拜後,見他毫無進展,金權再也忍受不了了。一天晚飯後,他給了陳功一個電話號碼,說是托了一下人,讓陳功第二天打那個電話找一個叫譚總的人,陳功想問問具體情況,金權說:“去了你就知道了,我告訴你,這可有極有能量的人物,這個機會你抓不住的話,你就不用再繼續找下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陳功就起來,準備打那個‘譚總’的電話,剛想撥,一想這麽早打人家電話肯定不好,捱到九點鐘把電話撥了一半,又挂了,心想,人家剛剛上班開始一天的工作就打電話不太好,等人家把一天的工作安排得有個頭緒了再說吧。這樣,在準十點鐘,在打了無數次開場白的腹稿後,陳功滿懷希望地撥打了譚總的電話,接電話的人把陳功盤問了半天後告訴他譚總正在開會,請稍後打過去。當幾個‘稍後’過去後,陳功終于在将近十二點鐘的時候和譚總本人通上了電話,人家對‘工作機會’感到莫明其妙,對‘金權’這個名字亦覺得陌生,好在好半天後終于問道‘是不是搞平面設計的那個小金?’得到陳功的确認後譚總明白了個大概,對陳功說:“我當時也就是那麽一說,這方面具體也不是我負責,你要是有時間就過來碰碰運氣吧。”通完電話後陳功心涼了一大截,他打電話給金權把情況說了一下,金權對他的表現極其失望,埋怨他沒有溝通好,因為“我和人家譚總都說定了”,“人家答應得好好的”“人家還不是看我的面子,這麽好的機會被你搞成這樣了。”金權發洩完一通抱怨後聽到陳功說“沒什麽希望,不太想去”又是一頓狂風暴雨般的訓斥,最後不給陳功任何選擇的餘地,讓他立即趕過去,陳功有什麽辦法?只好照辦。

再打一次電話過去問譚總,從人家極不耐煩的口氣中陳功才知道了大概的公司地址。特區是個扁平的城市,東西長,南北短,金權住在西端,譚總告訴的地點在東端,陳功過去就差不多要以最長距離橫穿整個城市,為了節省時間,陳功連午飯都不敢吃(事實上早餐也沒吃,因為早已戒了)就立馬趕過去。

那天真是撞了邪,風塵仆仆趕過去的陳功不知問了多少路,打了多少次摩托車,硬是沒在五點半以前找到譚總的公司,當他最終站在那家公司的門口時,已經是下班時間了。陳功苦笑一聲,見鬼去吧譚總,今天老子也要下班了,明天還得繼續去趕人才早市。

當陳功很晚才回到金權那裏時,金權的臉色已是烏雲密布,想必他已和譚總通過電話,已知道陳功沒守時赴約的罪過。他已沒有訓斥陳功的心情了,他對陳功已沒有信心,沒有耐心了。陳功自然是尴尬萬分,無顏面對那兩口子而又不得不面對,極其不自然。這天一整天粒米未進,滴水未沾,橫穿了整個城市,回來時金權和錢芹早已吃完了晚飯,陳功只好一個人吃留給他的剩菜飯,在金權黑着個臉,滿屋子的沉悶氣氛中,陳功把晚飯??這一天中他唯一的一頓飯吃得小心翼翼的,可他實在太餓了,吃了一會就顧不了那麽多了,吃得狼吞虎咽起來,金權不滿地吼了一聲:“看你這個吃相哦!”一下子就把他的食欲壓了下去,于是不吃了,匆匆把桌子收拾幹淨,進廚房收拾洗刷碗筷,心情郁悶,加上又有點怯金權的臉色,手腳慌了一點,把衣服搞濕了,一出廚房金權就對着他的狼狽樣子冷冷地甩過一句‘笨手笨腳!’過來,連錢芹臉上都有點挂不住了,暗地裏朝金權又使眼色,又有胳膊肘捅他。陳功能怎麽樣?只好自我解嘲地傻笑一下,陳功不知道自己那副傻笑的樣子有多麽難看,但比哭更難看是肯定的。可能是錢芹私底下交待他不要太那個,之後幾天金權雖說不滿和不屑還寫在臉上,但和他說話時吼得不那麽響了,但陳功面對兩人的拘謹和不自在還是沒有任何改善,反而是一天更勝一天,搞得陳功情緒低落又不敢表現出來,還要硬撐着一副鬥志昂揚,越挫越勇的樣子,每天晚歸時總是假裝已是勝利在望了。對他這副樣子金權的不屑溢于言表,和他講話時還是自覺不自覺地吼起來,這令陳功不僅無地自容,而且緊張萬分。有天晚飯後,陳功不知哪根神經搭錯了,把玩起金權桌上的數碼相機。是索尼的,去年在沈副總手下做事時陳功沒少用過沈副總那個索尼的數碼相機,陳功敢肯定,金權這個相機要比沈副總那個差一個檔次,所以拿起來看了一下就放回原處了。金權看在眼裏,甩過一句話過來:“這是數碼的,不用膠卷,你不會玩也不要緊,随你怎麽玩也不會曝光裏面的東西。”陳功說:“知道,照的照片都以數碼文件形式存在……”,不等他說完金權就不耐煩了:“別不懂裝懂了,你就一個技術盲,你要是懂技術,還能連一份工作都找不到?”人家這樣說了,他陳功還能說啥呢?只好擺出一副白癡應有的樣子來,陳功告誡自己,以後盡量少說少動,少遭人家嫌。又是一天晚飯後,三人一起看電視,陳功想打破一下自己一整天無話可說的尴尬,對電視裏的一個人說“你們說她和XXX(一當紅明星)是不是有點像?”,錢芹說:“你還知道XXX啊?”,好像她要重新評價陳功的能力和見識了。陳功很奇怪這一次自己居然沒有忍住,略微反駁了一下:“是啊,我這種弱智低能兒居然還知道XXX啊?”錢芹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你太敏感了,我不是那個意思。”話一出口陳功就後悔了,正當他想如何圓場時,金權發話了:“心态,注意你的心态,你這個樣子會很難辦哦!”說完電視也不看了,拉起錢芹起身回屋睡覺去了,留下陳功一個人在那裏郁悶不已。陳功想,這裏真不能再住下去了,要不然人會發憋出病來,會發瘋,會變成真正的白癡的。

第二天上午陳功給已經去上班的金權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決定進關到人才市場附近住十元店,不等金權反應過來他就把電話挂了,金權連呼他的傳呼機幾遍他也沒回。他想,人家肯定又要批判他的心态問題了,操他媽的,過這種日子心态能好那才怪了。

陳功輕車熟路地找到一家十元店住下。又一次住進了十元店,在十元店裏雖說吃住條件比在金權那裏差多了,而且每天都要在吃住上花錢,但他感覺比在金權那裏輕松多了。躺在十元店的只鋪了一張涼席的硬板□□,他想起了去年和劉波一起住十元店的情景,他想,大半年過去了,這大半年不容易啊,可仔細一想,這麽不容易又得到了什麽呢?現在又回到了起點,這不是繞了一個圈嗎?人生有多少生命能浪費在繞圈圈上啊,何況這圈圈繞得如此艱難,讓人如此疲憊。

他來不及細想,強打精神,又開始了覓工苦旅。工作依然難找,讓去年開始發作的東南亞金融風暴搞傷了元氣的經濟還沒完全恢複過來,人才大市場的旺季在春節剛過那段時間,那是一年的開端,企業的招聘計劃主要集體在那一段,現在是□□剛剛過去後的低潮,何況今年陳功的要求要高一些,但本身既沒有過硬的技術,又沒有實在的工作經驗,就更難找了。再難找也得找,總有活人的地方,陳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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