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赴漠城
往往越是平靜,越是隐藏殺機
野外小路上,謝硯之聽從秦朗說的話,安心等待消息。一個時辰過後,還不見顧嬌身影,謝硯之察覺到不對勁,趕忙走向秦朗。
“已經一個時辰了,為何還不見顧嬌?閣下這是在拖延時間嗎?”謝硯之愠怒,身後的暗一聞言起身,拿起手中長劍指向秦朗。
秦朗面對長劍絲毫不慌,反而早就做好就義的準備,“我們的使命便是保護好她,我們只相信她,只聽從她的命令。”
謝硯之從京城出來,一路上便在思考顧嬌不是莽撞之人,她不會自己傻到自投羅網,那她是有何底氣敢去漠城?
謝硯之靈光一現,若是她手中還留有籌碼,那就對了。
“你是護衛顧氏一族的隐匿勢力。”謝硯之雖說是在問他,但心裏已經确定了面前之人的身份。
秦朗并未回答,只是沉默,臉上滿是堅定神情。暗一見狀,拿起劍刺向秦朗。他們身為帝王暗衛,自然是只聽陛下的。
他們必須完成陛下的指令,如今只有這人知道皇後娘娘的下落,就算施以嚴刑,也要讓他說出皇後的行蹤。
謝硯之見暗一出手,連忙去阻攔,卻沒想到暗一出手如此快。盡管他及時出手阻攔,但秦朗脖頸上還是留下一道血痕。
秦朗吭都沒吭一聲,早在他讓李文走時,他就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他留下來,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更何況面前的謝硯之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他更不能逃跑。
謝硯之看到滴滴鮮血從秦朗脖子上滑落,面色複雜,伸手拿出一塊布巾遞給他,“我知道你們行事隐秘謹慎,但未曾料到竟會如此忠心。也罷,你只要告訴我,顧嬌是否安全即可。”
秦朗因脖頸處失血,面色逐漸發白,看到謝硯之遞來的布巾,他遲疑着沒有接下,片刻後,他體力不支,單膝跪倒在地,卻仍然強撐着精神,攔在謝硯之等人面前。
“我等自出生起就擔負使命,絕不容許有一絲閃失。臨安王和顧氏頗有淵源,既猜到了我的身份,便也該明白,你不會從我口中得知任何消息。”
秦朗搖搖欲墜,拿起一旁的劍,用盡最後的力氣插進地上,支撐住自己。
“我等只相信她,不會讓任何人傷到她,就算你是臨安王,我也不會說任何事。”
暗一見他冥頑不靈,召來身後幾人,“暗二,你帶幾個人向前查探。”
秦朗見那三個暗衛要走,強撐着身子要去攔,剛走沒兩步,就昏倒在地。
謝硯之上前查看,他傷到了脖頸,還好未至要害,只是失血過多暈倒了。
“這也是位忠心耿耿的義士,我們不要再為難他了。暗一,帶上他,我們馬上出發去漠城。”
“是。”
顧嬌在黃氏兄弟的保護下,迅速向前行進了數裏路,片刻後,顧嬌叫停二人,“已經過去一個多時辰了,他們二人怎麽還沒跟上來?”
黃氏兄弟沉默不語,沒有回答,顧嬌像是猜到了什麽,馬上掉轉方向就要向回趕,卻被黃平攔住,“小姐,你若是現在回去了,他們所做的一切就白費了。”
“怎麽會這樣?”顧嬌眼睛逐漸紅潤,聲音有些沙啞。
“小姐,現在只有趕緊離開,才不白費他們的苦心。你放心,首領和李文身手了得,不會有事的。”
話雖這樣說,但直到現在他們還沒趕過來,黃氏兄弟心中料想,他們怕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煩。
正在僵持之際,近處突然傳來細小聲音,顧嬌不是習武之人,根本沒察覺到異常。
眼見形勢危急,黃平不顧身份,連忙将顧嬌帶下馬,藏身到一旁,暗中觀察着。
黃安則躲在另一旁,兩人皆是嚴陣以待,做好了迎接惡戰的準備。見到來人,他們都松了一口氣,原來是李文,但很快顧嬌等人面色逐漸凝重,因為他們沒有看到秦朗。
黃安見李文身後沒有人跟着,黃平便帶着顧嬌現身,走到李文面前。
顧嬌焦急不已,連忙問道:“怎麽只有你一人?秦朗呢?跟着我們的到底是什麽人?”
“是臨安王和陛下的暗衛,首領他為了拖延時間,留在原地和臨安王周旋。”李文回道。
顧嬌微微一愣,很快便反應過來,問道:“既然你們知道那是我舅舅,為何不帶他們來見我?”
“小姐,這是首領的意思。雖然臨安王和陛下不會對你造成威脅,但為了确保萬無一失,我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你的行蹤。”
顧嬌神色微怔,沒有想到他們會如此小心,“我明白了,那我們繼續趕路。你們放心,秦朗在我舅舅那裏不會有事的,舅舅不會傷害保護我的人。”
“是。”
第二日,顧嬌在黃氏兄弟和李文的護送下終于抵達了漠城附近。
顧嬌站在遠處遙望城門,心中無限感慨,三年前随陛下離開時,她從未想過有一天還會重新回到這裏。
漠城位于大歷最北邊,氣候嚴寒幹燥,作物難以生長,因此周邊小國常會來邊境作惡,尤其是夷國,在漠城的這些年,父母和小叔就曾多次出兵,包圍邊境。
漠城,這裏曾經是她最向往的地方,因為爹爹娘親在這裏,小叔哥哥在這裏。同樣,這裏也是她深惡痛絕的地方,因為在這裏慘死,顧家軍也埋骨于此。
“小姐,我已經向其他人聯絡過了,其餘人均順利進城,已經潛藏在城中各處。”李文上前回禀。
顧嬌順着山坡慢慢下來,邊走邊說:“辛苦了,告訴大家按兵不動,等我消息。對了,城中情況如何?”
李文遲疑了一瞬,環顧四周,并沒有馬上回答,顯然是有所隐瞞。
片刻後,他還是開口說道:“小姐,據城中傳來的消息,城中一切正常,并無瘟疫爆發過的跡象。”
顧嬌腳步一頓,面色逐漸發寒。果然,這所謂的瘟疫大有問題,她曾在漠城居住數年,見過不少因嚴寒凍死餓死的,卻從未聽說過有疫症發生。
“可有向百姓打聽,最近城裏可從京城來了大人物?”顧嬌有些不死心,還是抱有一絲希望。
李文沒敢說話,只是蹙眉搖頭。百姓們何止是沒聽到有大人物來的消息,就連他們問起瘟疫時,衆人都一臉疑惑。
“我們在此休整片刻,午後便喬裝入城。吩咐手下人,我進城前,他們不能有任何舉動,全部隐藏好。”
“是。”
*
漠城将軍府是當年顧長平的官邸,自從顧長平去世,将軍府就被官府封存,已經數年沒住過人。
本該是荒蕪冷寂的府邸,有人卻在數日前悄然入住,此人便是從江國公府逃離的江敬霆。
幾天前,江敬霆被手下人救出,他一方面聯系了他安插在夷國的內應,重新部署了新的計策。
這第一步便是把顧欄引來,一旦他來了漠城,便再無離開的可能性,剛好他和李绾的婚約也會因此擱置,最後不了了之。
計劃進行得如此順利,他正愁怎麽把顧嬌帶出皇宮,沒想到顧欄幫上了忙。
江敬霆常年在外拓展自己的勢力,早就聽聞京中傳言,說:“顧氏女肖似其母。”那時他還不信,誰能比得上菱之姐姐。
只是,沒想到,宮中一見讓他改變了想法。
既如此,顧嬌也必須像她母親謝菱之一樣聰穎,江敬霆給了她線索和機會,只要她夠聰明,便會毫不猶豫地自投羅網,前來漠城,救她兄長。
江敬霆走在将軍府的小路上,這裏的陳設和京城顧府十分相似,想必那顧長平為了讨菱之姐姐歡心,下了不少功夫。
可那又如何?菱之姐姐本就值得真心相待。
若不是顧長平娶了她,她也不會死在漠城,一切都怪那個男人。顧欄真是像極了他爹,一樣招人厭煩,一樣喜歡搶走別人的心愛之物。
若非顧長平,當年菱之姐姐一定會跟他走的,江敬霆心想。
他全然忘記了,這一切悲劇的源頭就是他江敬霆,是他害了所有人。
“主子,手下人來報,昨日有幾個新面孔,在城中四下打聽。待屬下趕去時,他們已經消失無蹤了。”方思回禀。
方思是他培養出最得意的一把刀,指哪殺哪,用得真是順手極了。
江敬霆面色如常,徑直坐在亭中,開口問道:“知道是誰的人嗎?”
方思面無表情,像是傀儡一般,“屬下無能,那幾人行動極快,擅長隐匿,屬下沒有查到任何線索。今天沒有再見過他們的蹤跡,想必是藏起來了。”
“擅長隐匿?有意思,大魚已經上鈎,帶好魚簍,準備收網。”江敬霆嘴角扯出一抹邪笑。
顧嬌,我知道你來了。自從宮中一見,我還以為菱之姐姐複生了。
菱之姐姐離開了我,她答應過會一直照顧我。既然她走了,顧嬌,那以後就由你來代替菱之姐姐。
顧欄、李潛,你們的爹犯下了大錯,搶走了最在乎我的江瑜姐姐和菱之姐姐,你們的存在本就是個錯誤。
既然是個錯誤,那為什麽你們不去死呢?
作為你們父親的舊友,我會幫你們解脫的。
陰暗潮濕的牢房裏,四周靜悄悄的,整間牢房四周都是密不透風的石壁,夜晚時分,寒風吹過,一絲陰冷刺骨之氣将顧欄吹醒。
顧欄掙紮着起來,強忍身體疼痛,環顧四周,身體的刺疼提醒着他要堅持住。
這間密室,或者說是牢房,沒有一扇窗子。
他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幾日,自從那日在城樓上吩咐情書送信之後,顧欄剛走沒兩步就被人擊倒,來人動作很快,他甚至來不及反擊就被打暈。
之後便是受了很長時間的折磨,行刑之人似乎只是為了折磨他,并不想直接要了他的命。
顧欄強撐着身體,慢慢摸索,直到觸碰到了牆壁,他瞬間失了力氣,癱靠在牆上。
快要暈倒之際,顧欄心裏卻想着,若是公主看到了他此刻的慘樣,會不會心疼他。
“主子,密室的人暈倒了,情況不太好。”方思收到手下人的消息,便來向江敬霆回禀。
此時的江敬霆正拿着昔年顧長平的一把長刀,他在手裏掂了掂,嫌棄地搖搖頭,果然是一介莽夫,菱之姐姐不是喜歡正直清俊儒雅之人嗎?怎麽會選了他。
“暈了?帶我去看看,他還不能死。戲臺雖說搭好了,但這唱戲之人還沒來全,他怎麽能先撂攤子呢?真是不負責。”
江敬霆向密室走去,方思上前啓動石門機關,看着這間隐蔽石門,他若有所思,難怪當年沒有找到顧欄顧嬌。
顧欄隐約聽到聲音,迷糊間,他支撐着自己慢慢摸到石壁,靠了上去。
石門轟然打開,門口處乍然出現光亮,顧欄因數日被困在黑暗之中,猛然受到強光刺激,他連忙閉上雙眼。
待再次睜開時,他發現自己看不見了,他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