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好漂亮呀,我還沒有來過呢,他們的姿态都好優雅,穿着也特別光鮮亮麗,只是……”
“只是?”
“這身裙子好緊啊,勒得我腰快要斷了,感覺我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我撲哧一笑,對秦煥煥說:“今天其實不用這麽隆重,就是一場簡單的聚會,以後如果有更重要的場合,就可以穿這身裙子了,特別是……在喜歡的人面前。”
“我也沒有機會參加重要的場合,而且既然買了就要穿,不然藏在衣櫃裏落灰,別人永遠都不知道啦。”秦煥煥攬着我的手臂,笑語嫣然,她身上那件絲織的杏黃齊胸長裙,光滑如緞,顯得整個人青春靓麗,嬌俏可愛,正是韶華。
前面引路的侍者在包廂前停下,禮貌地敲了敲門,而後替我們打開雙扇推拉門。
秦煥煥緊緊摟着我的手臂,悄聲和我說:“我有點害怕……”
“別怕,他們都是很好相處的人,我介紹你們認識,很快就能熟悉了,還有一位曾經在醫院裏受過你的照顧呢。”
一進包廂,秦煥煥眼尖地看見了一位女士,首先驚呼一聲:“南卿姐姐!”
我忘了她們還是醫院的同事,以及上下輩的關系,南卿卻并不訝異,對我們從容而笑:“今天你一找護士長換班,我就知道會在這裏遇見。”
我不記得上次和南卿見面是什麽時候地點,上次衛窈遭遇槍擊,她也沒有在醫院露面,好似是請了長假,離開了上海,但這次見她依舊睿智幽默,沉穩之中又大氣端莊,鄰家長姐一般親切,絲毫沒有距離感。
“今晚不是衛窈提議的聚會嗎?她怎麽還沒有來?”我左右環顧一圈,包廂內只有南卿一人,椅子上還放有一個男士公文包,看簡約的風格應該屬于章之諱。
“她晚點到,章先生去了洗手間,容澤不在上海。”南卿将幾個人的行蹤說明之後,開了瓶酒,給我與秦煥煥倒上。
秦煥煥小抿了一口,眼睛笑成月牙:“這酒好甜啊,感覺一點都不烈。”
南卿溫柔道:“這是果酒,喝一點不會醉的。”
秦煥煥眨巴眨巴眼睛,一口氣将整杯酒喝光,又去倒酒,我看着她忍俊不禁,轉頭卻見南卿目光柔和地注視着我。
我将包裏的請柬遞給她,惋惜道:“林諒今天被他大舅叫走了,不然就可以見見傳聞中的章先生了,俗話說近朱者赤,我也想讓他和章先生學學。”
“學什麽?”南卿含笑問。
“學章先生身上文人墨客的清雅氣質,別整天和他大舅在一起掉進錢眼了,渾身都是銅臭味。”
我和南卿不約而同地笑起來,她翻開請柬,手指拂過我寫的那兩段祝詞,眼神不經意地流露出豔羨之色,卻随之浮出一抹悲傷,轉瞬即逝。
“寫得真好,只是我不确定能不能去南京參加你的婚禮。”南卿抱歉道,“我醫院最近的病患很多,不知道能不能順利調班。”
“沒有關系,你的工作重要。”我理解。
南卿情感真摯地說:“我雖然可能去不了,但真心祝願你與林諒幸福,你們是我身邊第一對結婚的朋友,一定要長長久久地走到最後。”
她沒有說,羅檸與林諒還是她看着一路成長的一對。
我能感受她的真心,微笑着與她碰杯,秦煥煥也湊了過來,她鬼點子最多,腹中的笑話也多,令我們歡笑不斷。
包廂門一開一合,我們循聲望去,章之諱身邊站着沈桐徽,前者清俊文雅,後者清婉嬌弱,當真是一對璧人。
我将秦煥煥介紹與他們認識,又給兩人送了請柬,五個人坐在皮質長沙發上喝酒閑聊。
“這幅情景,倒是讓我想到了最初認識你的時候。”南卿回憶,“二月份的百樂門,衛窈帶你來的,那天的溫度還有點低,我們出去的時候,快要被凍出風寒了。”
原來時光過得這麽快,我回到上海,認識他們,竟然已經半年了。
我回顧那些光景,那些出現在我生命裏,驚鴻一瞥又擦肩而過的人,命運相連且志同道合的人,那些愛的怨的重逢別離,又在心裏重重過了一遭。
那麽我所牽挂的那群身在遠方的人,現在還過得好嗎?
“都過了這麽久,你們沒有一個主動下樓等我。”衛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懶散地依在門上,語氣不滿道,“我現在是病人,傷都沒好全呢。”
幾日不見,衛小姐的架子又大了,不過看見她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發脾氣,真是可愛。
——我一定是瘋了才會這麽想。
南卿持着酒杯,輕笑:“這裏有兩位護士,你需要哪一位?”
秦煥煥主動地跑過去扶着她,衛窈見她這麽實誠,也不好意思對着日夜照顧自己的恩人宣洩,遂甩開她的手,冷哼:“算了,反正我也好了。”
這個人真是別扭,一日不作就渾身不舒服。
“今天是你舉辦的聚會,不多說兩句嗎?”我挑起氣氛。
她倒了杯酒,優雅地抿了一口:“為了慶祝我回歸單身,你們玩得盡興,今晚場子我包了。”
“闊氣。”我毫不客氣地喚來侍者,先點了幾個果盤,又随意選了幾瓶酒,我明白南卿的用意,上次見她千杯不倒,喝到最後臉不紅心不跳,精神抖擻,她這次竟然點了果酒,那就是留給秦煥煥的,我們這群人還是喝別的吧。
章之諱有些無奈,還是縱容我們胡鬧,他和南卿大概就是家長的存在,随時看護着我們,在我們做出過激行為前,制止我們。
果盤與調好的酒端上來後,我們喝了一陣,總覺得無趣,南卿提議:“我們要不要玩一把上次的骰子游戲?”
在場正好還是六個人,少數服從多數的意見,我們拖着章之諱和衛窈入了局,一人分配了一個點數,就開始了游戲。
第一個投的人是秦煥煥,她投出的點數是6,對應了我,沒想到開局不利,她嘀嘀咕咕和衛窈商量了一陣,趴在我耳邊偷偷問了一個問題。
我臉色緋紅,含怨瞪了一眼衛窈,答複:“沒有。”
這種私人的問題只有她才能想出來。
我将骰子投出去,在桌上滴溜溜轉了幾圈,最終停下,最上面的數字是2,對應了衛窈,報複的機會來了,我笑容溫柔,對衛窈低聲問了相同的問題,她笑着望我,眼底隐有鋒芒,幹脆道:“沒有。”
其他人除了秦煥煥,皆一臉茫然。
衛窈接着投出了點數4,對應到南卿,她很客氣且疏離地請南卿用包廂內現有的鋼琴彈奏了一首曲子,我還是第一回知道南卿對于樂器也信手拈來,而且那首曲子有些熟悉,帶有一股異國風情,似乎在哪裏聽過。
接下來南卿投出了點數1,對應章之諱,令他當場做了一首詩,當真是文采斐然,不愧是聞名遐迩的報社主編。
秦煥煥驚嘆地想把那首詩記錄下來,向章之諱借筆,後者從公文包裏取出一支鋼筆遞給她,我定睛看了看,發現正是沈桐徽在城隍廟買的那支鋼筆。
我的目光在他們兩身上徘徊,沈桐徽接觸到我的視線,羞紅了臉。
進展不錯。
游戲玩了幾局之後,秦煥煥抱着果酒瓶歪倒在一旁,昏昏欲睡,南卿和章之諱、沈桐徽在說話,衛窈去了洗手間遲遲沒有回來,我覺得不勝酒力,眼前有些颠倒模糊,便走出去吹風透氣。
二樓舞池上,到處都是年輕貌美的舞女,媚眼如絲,勾人魂魄,年輕的男士接過她手中的玫瑰花,兩人攜手上了舞池,漫步輕舞。
離開了氣氛熱鬧的包廂,我的心情莫名低落下去。
我還沒有和林諒坦白,也沒有問他為什麽假裝不知,那天前臺小姐教我的辦法也還沒有來得及實施。
我們仍是親密的關系,表面卻浮着一層薄冰,好像誰不主動敲碎,就會一直平靜下去。
随着日子一天天度過,距離婚期越來越近,我越發浮躁迷茫,每天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林諒,事關唐川的身份,我也沒有辦法向任何人傾訴,而且……我也不能告訴他,我家人原本是想撮合我與唐川。
甚至在那南京的那段日子,他們還處處為我和唐川制造相處機會。
我迷茫失措,夜夜失眠,現在到了借酒也消不了愁的地步。
“啊——”
我正失神,冰涼的水珠突然迎面向我撲來,措手不及之下,全濺到了我臉上,我擡手遮擋,卻遲了一步。
衛窈強忍着笑意,手上還有作為證據的水珠:“我是無意的。”
我不該欺負一個幫我擋槍的人,但是有時候她真的太欠了,活該被恨。
我對衛窈怒目而視,也從洗手間的水龍頭接了一把水,潑向她,衛窈敏捷地側身閃躲,對我挑釁,我也許是酒精上頭了,一頭撲向她,我們兩翻倒在地,她恨恨地推我:“別壓我的衣服,這是今年夏天商場的新款!”
我假裝吃驚地掩唇,後變臉惡劣道:“那你求我。”
“我求你……從我身上滾下去!”衛窈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看樣子真是快被我氣瘋了。
她本來就有潔癖,被我狠狠壓在地上,長發散亂,衣服差點成了拖把,是該犯大小姐的脾氣了。
我豎起食指搖了搖,語氣溫和道:“剛剛你讓秦煥煥問我那麽困擾的問題,真的很過分。”
衛窈嘗試掙紮,無奈被我牢牢困住了腰,只能用目光殺我:“你也問了我同樣的問題!”
“不能厚此薄彼啊。”我無賴地說,“其實我還真不信你和謝暄真的——”
她狠狠擰了我一把,趁我痛得眼淚都快出來的時候迅速起身要逃,我再次撲住了她,兩個人毫無氣質地在走道裏肆意打鬧。
也是丢臉。
自從長大後,我就再也沒有胡鬧過了,但是欺負衛窈還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畢竟她只是話毒,而不具備實際的攻擊力。
被衛窈這麽一打岔,我都忘記了原來在煩惱的事情。
這個時候我還不知道,自己的私事其實根本不算什麽困擾,即将發生的重大事件,将會影響所有人的生活,并且從今往後,我們所有人的命運與之緊緊相連。
作者有話要說: 這大概是開戰前大家最後一次盛大的慶祝
後面就要正式開啓黑暗的時代了
每個人的命運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走向彼此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