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布局
不聽話的,留着也沒用,不如殺了
大雪紛飛,如鵝毛般落在地上,裝點在肅穆寧谧的漠城之上,枯枝敗葉上也留有片片雪花。
不同于前幾日的雪,今天的雪格外的大,顧嬌看着落在鬥篷上的雪花久久未化,心中也越發擔憂慕頤的處境。
漠城将軍府裏,顧嬌一直在府門守着,慕頤去了很長時間了,也沒有消息,她擔心慕棄一怒之下,會做出傷害慕頤的事。
暗三一直隐藏在暗處保護着顧嬌,雖同為女子,但她對慕頤卻毫無同情憐惜,她早在日複一日的訓練和厮殺中将自己的心丢在一旁。
做她們這行的,本就不該有心,若是心還在,只怕是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站在旁邊的黃平和黃安見雪越下越大,看着顧嬌身影,不由得勸說道,“小姐,天氣這般寒冷,您先回去吧,一旦有五公主的消息,屬下立即向您回禀。”
顧嬌搖頭拒絕,依然執着地守在府門前,看着遠方,不知道慕頤何時能回來,是否能安全地回來。
“娘娘!有人來了。”一旁的李文說道。
顧嬌聞言看向前方,只見不遠處一個身影腳步踉跄地走來,周身被雪厚厚地覆蓋着,身形瑟瑟發抖,似乎下一刻就會倒地不起。
顧嬌連忙走上前,為慕頤拂去身上的落雪,李文見狀緊跟在身後,撐起傘為顧嬌擋雪。
“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顧嬌第一次見到神情如此頹喪的慕頤,看到她落寞的樣子,顧嬌心中一痛。
慕頤回過神來,擡眼看着顧嬌,凄然一笑,“兩日,兩日後他才會攻城。”說完後,慕頤便昏了過去。
顧嬌眼神複雜地看着昏迷的慕頤,随即轉身向李文說道:“告訴陳副将,夷國兩日後攻城。天氣嚴寒,可讓守城士兵輪流上值,我們須得在夷國進攻前養精蓄銳。”
“是。”
翌日,夷國軍營一片嘈雜,毫無軍紀可言,士兵們聚在一團輕聲議論着什麽,很快人越來越多。
慕棄收到消息後,徑直出了大帳,走到臺上,看着底下士兵們亂作一團,心中怒火漸起,厲聲呵斥着,“你們在做什麽?!”
士兵們這時才發現君王來了,于是紛紛跪在慕棄面前,其中有一人壯着膽子問道:“敢問君王,昨夜來軍營的女子,可是五公主慕頤?”
慕棄聞言冷笑一下,眼底滿是寒涼,“笑話。”
緊接着又有士兵擡起頭,瞧着君王臉色難看,但還是拱手行了一禮,“君王當初說,慕頤公主被大歷拘禁,深受迫害,但為何昨夜公主卻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是啊,五公主既然回來了,不知她人在何處,可否請公主出來?”
這幾人話一出,底下的士兵瞬間又亂作一團,嘟嘟囔囔着要見慕頤公主。
慕棄見眼前景象快要失控,于是緩步走下高臺,到了那幾個說話的士兵面前。
一時間,衆人紛紛噤聲,全都低下頭不敢直視慕棄,他們都知道這新上位的君王手段狠辣,性情不定,毫不留情。
慕棄環顧四周,見衆人十分害怕恐懼,唇角勾起一抹不知名的笑,随即從懷中拿出一把匕首,倏忽間,刀起血落。
“啊!”
周圍的士兵聽到一聲凄厲地喊叫,都下意識地擡起頭看去。
卻見被慕棄劃破脖頸的士兵,眼睛瞪得老大,顯然沒想到自己會被殺,很快便被人拖了下去。
慕棄手捏着帶血的匕首,緩緩走向第二個說話的士兵,同樣很快的手法,士兵死不瞑目,也被拖了下去,兩人的鮮血濺到了慕棄臉上。
鮮血沾臉的慕棄,此刻面帶微笑,卻讓人感覺像是陰間厲鬼,吓得衆人汗毛直豎起來。
一時間,周圍鴉雀無聲,士兵們紛紛低下頭,身子微微顫抖着,不敢再提出任何質疑的話。
慕棄見形勢穩定下來,閑庭散步般在衆人面前走了一圈,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一個人敢與他對視。
見此情景,慕棄眉頭舒展開,滿意地點了點頭。
“昨夜大歷派來奸細,意圖擾亂我夷國軍心,本王已将其斬殺。至于這兩人,心志不堅,受了奸細的蠱惑,挑撥離間,死不足惜。”
“本王容不得任何背叛,若再有人輕信謠言,本王便送他與這二人團聚。”
*
大雪過後,太陽升起,盡管沐浴着陽光,但總會教人體感生寒,似有凜冽刺骨寒風穿過身體。
慕頤從噩夢中醒來,一睜開眼便看到了守在一旁的顧嬌,沒想到顧嬌會親自照顧她,已經很久沒有人這般溫柔地對待過她了。
一刻鐘後,顧嬌猛地一下驚醒,她連忙看向床榻上,見到慕頤已經醒來,但她明顯心思神游,不知在想些什麽。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顧嬌為慕頤掩好錦被,目光瞟向臉色慘白的慕頤。
慕頤注意到顧嬌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動,笑着說道:“我沒事。”
顧嬌随即起身,後退一步,恭敬地向慕頤行了一禮:“我是大歷皇後,也曾在漠城生活數年。今日在此,我代城中百姓謝過五公主,感謝你為我們贏得兩日時間。”
慕頤一開始被顧嬌的行禮吓到,但很快反應過來,自嘲一笑,“不過是些小事,還有啊,小短命鬼,你要記得,我叫慕頤,不叫五公主。”
顧嬌眼神憐惜地看着慕頤,心中卻突然湧出無限悲涼,她曾以為失去父母的她是最可悲絕望的。
但如今見到慕頤,知道了她的事情,她突然明白了何為“哀莫大于心死”。
慕頤表面上看起來妩媚妖嬈,不安于室,但實際上,她周身總是環繞着淡淡的死氣,似乎對一切都不在意。
或許因為從不被在意,所以才不會在意別人吧。
兩人沉默之際,李文從外面匆忙趕來,“小姐!查到江敬霆的下落了!”
顧嬌聞言立即起身,腳步匆忙地迎向李文,語氣急切地問道:“他在哪?”
“濟安堂。”
怎麽會在那?顧嬌心中困惑不已,濟安堂不是楚姐姐的家嗎?江敬霆怎麽會藏在那裏?
“你們确定他在濟安堂嗎?”顧嬌問道。
“确定。”
顧嬌神情一頓,腦海裏滿是當初在街上偶遇楚意羨的情景,她總覺得哪裏似乎不太對勁,但眼下這情形她顧不得想太多。
或許,楚姐姐并不知道背後主使,一定是這樣。
顧嬌随即向門口走去,“李文,吩咐下去,集結人馬,馬上去濟安堂。”
“是!”
顧嬌帶着手下人快速向濟安堂行進,一路上,顧嬌看到了昔日熱鬧的漠城,此刻宛如一座空城。
車水馬龍,小商小販叫賣,孩童四下跑跳打鬧,已是昔日情景。
片刻後,顧嬌一行人到達了濟安堂附近,黃平黃安緊跟在她身後,李文已經先去打探情況。
“小姐,裏面有人把守,約莫十餘人。”李文從前方悄然回來。
顧嬌上次去過濟安堂,心中仔細回憶着堂內的構造,“看到江敬霆了嗎?”
“沒有,有一間屋子房門緊閉,門外有六人守着。”李文說道,“之前屬下暗中看到的那個女子,今日沒未曾露面。”
女子?難道是楚姐姐?
她不知道江敬霆是幕後兇手,但她怎麽會輕易收留一個帶了十幾個護衛的漠城男子呢?
太蹊跷了,難道楚姐姐也牽涉其中?
“黃平黃安,你們帶幾個人去後門,李文随我一起從正門殺進去,我們前後夾擊,這次一定要抓住他。”
“是!”
一刻後,顧嬌帶着人從正門殺入,守門的人還沒來得及向裏面傳消息就被暗衛迅速制住。
緊接着,顧嬌帶着其餘人繼續向堂內前進,很快到達了院子裏,兩方人馬纏鬥在一起,李文接到顧嬌的眼神暗示,随即在院中四處搜尋江敬霆的蹤跡。
在鐵血衛和暗衛的聯合行動下,江敬霆的手下很快便潰不成軍,接連負傷倒地。
顧嬌見事情進展如此順利,心中不免有些懷疑,上次在将軍府,江敬霆手下人可沒有這麽容易打敗。
眼見馬上就到了李文說的防守嚴密的屋子,顧嬌心中一陣激動,終于能抓住江敬霆為父母和顧家軍報仇了。
“江敬霆,我知道你在裏面,為何不敢出來與我一見?”顧嬌在屋外喊道。
良久,屋內沒有一點動靜,顧嬌暗叫一聲不好,随即連忙沖向屋內,李文和暗衛見狀,也緊跟上。
顧嬌猛地推開門,卻見屋內空無一人,顧嬌怒火中燒,不死心地走進屋裏四下查看,翻翻找找,企圖能從屋中找出密道之類的。
但,什麽都沒有,江敬霆就這樣輕易地再次消失了。
顧嬌突然覺得眼眶酸澀,她強忍着內心悲痛,低聲問道:“有看到那個女子嗎?”
跟在顧嬌身邊的李文,見她一臉頹喪,心中有些不忍,“沒有,整個濟安堂,只有這十幾個守衛,并沒有女子。”
顧嬌聽後沒有說話,只是自顧自地走向屋外,心中頓感絕望,為什麽就是抓不住他?
為什麽每次只差一步?
到底還有什麽辦法能抓住江敬霆?
對了,還有她,只要她顧嬌在,只要以她為餌,江敬霆就一定會出現。
若是舍掉這條命,才能抓住江敬霆,她願意這樣做。
……
慕夜時分,有幾個行蹤隐秘的人悄悄潛入了夷國君王慕棄的大帳,幾人在守軍森嚴的軍營內穿梭,竟無一人發現他們。
慕棄還在研究地形圖,估算漠城內所剩糧草。就算給他們兩日又如何?這漠城他一定能拿下,這個富饒的中原終歸會是他的。
“聽說,你想見我?”
突然一陣聲音響起,慕棄聞言一驚,擡頭望去,見到來人身着一襲白色錦袍,臉被兜帽遮擋着。
慕棄剛要喊人,突然覺得脖間一痛,原來是有一把劍直指着他,很快一道血痕出現在慕棄脖頸上。
“你們是什麽人?敢擅闖我軍營地?”慕棄強撐着君王姿态,裝作鎮定般問道。
那白袍人随即将頭上兜帽緩緩揭開,正是江敬霆,早在李文等人探查到他的蹤跡時,他就已經知曉。
于是江敬霆便布下局,留下守衛裝作他還在濟安堂。而真正的他,便借此時機從城內逃離。
江敬霆将身上錦袍繩結解開,随即向旁邊一丢,身旁的一個瘦削身影連忙接住,江敬霆回頭看了一眼,眼底滿是玩味。
“不知道我是誰?”江敬霆走上前,眼神鄙夷地看着慕棄,“不成器的東西,虧得我費勁心力助你登上王位,可你還是被一個女子左右。”
慕棄猛然間被人制住,腿間一痛,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向下跪去,一時間,慕棄頓感屈辱難堪,面色漲紅,咬着牙低頭沒有說話,眼神狠戾。
很快他擡起頭,眼中戾氣消失不見,轉而代之面色含笑,頗為殷勤讨好地說道:“原來您就是一直幫我的貴人。”
“沒認出貴人是我的錯,不知貴人深夜到訪,所為何事?”
江敬霆十分清楚慕棄的本性,他受此屈辱,還“能屈能伸”地稱他一聲“貴人”,這人還是挺有意思的。
“前幾日,我只是吩咐你下毒,但你卻集結人馬,意欲攻城。慕棄,你要知道,我能讓你登上王位,我同樣也能扶別人上位。”
江敬霆眼底含笑,端着一副清潤世家貴公子的姿态,口中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慕棄神情一頓,忍住不堪和屈辱,賠着笑:“小王不敢忤逆貴人,小王本想着美人醉已經被化解,不如出兵助貴人拿下漠城。”
江敬霆嗤笑一聲,仿佛是聽到了什麽大笑話,“助我拿下漠城?”
一時間,江敬霆輕聲笑着,久久沒有止住笑意,随即臉色一變,眼神陰鸷地看向慕棄,“我需要你幫?”
“若是我想,這漠城,我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拿下。”
慕棄心中暗自思索着江敬霆的話,擡頭望去,試探着問道:“既如此,貴人為何不出手,好早日将漠城收入囊中?”
“我要的從來就不是漠城。”江敬霆輕聲說了一句,随即眼神示意手下放開慕棄,“傳令下去,明日攻城。”
慕棄剛被松開,脖間的劍痕隐隐作痛,他伸手摸了一下,聽到江敬霆的吩咐,他下意識回了一句,“還沒……”
話沒說完,江敬霆陰鸷的眼神射來,慕棄馬上閉嘴不再反駁。
“是,我馬上吩咐下去,明日就攻城,一定拿下漠城。”慕棄急忙回道。
“拿不拿下無所謂,只要大軍兵臨城下便夠了。”江敬霆一邊說着,一邊眼底滿是狂熱和興奮。
人都齊了,萬事俱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