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唐川在車上又纏綿了一陣,他拉了車窗的簾子,将我壓在最角落,發洩一般深吻,我放空大腦,手指無力地攬着他的肩,不做抗拒,但這幅嬌柔的模樣似乎更刺激了他。
唇齒之間,唐川動作娴熟,我想他縱是從軍多年不近女色,但身在高位的這三年不會沒有女人相伴,不論真情假意,總歸有過身體接觸。
我心下了然,對他更加沒了負擔。
他離了我紅腫的唇,一路向下,舔咬着我的脖頸,并有向更下面的趨勢,我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不打算在車上進行,當即心頭一驚,主動靠進他的懷裏,臉紅羞怯道:“別在這裏……”
唐川緊握着我的手,呼吸略微急促,我擡頭撞入他深邃的眼眸中,其中染了一抹绮麗色彩,已然情動,我對于即将發生的事仍是害怕,卻撐着場面,眼帶嬌羞地窩在他懷裏。
司機一路沒有回頭,保持着沉默的角色,不到二十分鐘就将車開回了別墅門前。
下了車,他将我攔腰抱起,一路走向主卧,我手指微微顫抖,一遍又一遍催眠自己過去就好了。
他将我放在柔軟的床上,慢條斯理地解去領帶,接下來的舉動我在林諒身上看過多次,但那個時候沒有想到,終有一日我面前會是唐川。
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情緒不安,心速過快,也許是極度的驚慌令身體有些不适,從腹部隐隐傳來的陣痛令我終于在意到了,難耐地痛呼一聲,而這種疼痛如刀割一般翻攪,很快就發展到了難以忍受的程度,我算了算日子,又回憶起下午喝的那碗冰鎮綠豆湯,心下重重一沉。
許是我的臉色慘白,終于引起了唐川的注意,他輕撫我額頭上的冷汗,敏銳地問:“怎麽了?”
劇痛已經令我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我虛弱地搖頭,拿起一旁的被子遮擋在身前:“靠一會就好。”
他頓了幾秒,将我抱到床正中央,将枕頭墊在我腦袋下面,随後下地穿衣,離開了房間。
我已經無暇顧及他的心情,壓抑着無法忍耐的劇痛,将剩下的痛呼全部壓抑在喉嚨裏,在床上無力地來回翻滾,希望以此減輕痛苦,但這只是徒勞。
這一次比上個月還要嚴重,一切來源于我喝的那杯冰鎮綠豆湯,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
我逐漸連翻滾的力氣都沒有了,用最後一絲力氣支撐着身子,伸手去翻找床頭櫃上的藥瓶。
但是沒有。
我連最後一絲希望都破滅,癱倒在床上,痛苦地咬着嘴唇,內心充滿絕望。
如果沒有安定片,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生生熬過去。
從前這個時候我是怎麽做的呢,大概等到疼痛漸止,疲倦的大腦陷入睡眠,等到明天就好了。
我的意識朦胧間,好像有人進了房間,我聞到一陣紅糖水的氣味,唐川嗓音沙啞着響起:“我扶你起來,把這碗喝掉。”
我無力反抗,被他強撐着身體,就着他的手喝掉了那碗溫熱的紅糖水,也許是心理作用,小腹稍微舒服了點,我疲倦地靠在他懷裏,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過了一陣,我以為他已經離開的時候,他開口。
“我帶你去醫院。”
“不……我靜靜靠一會就好了,真的沒事。”我本能抗拒醫院,感到手腳冰冷,自身的溫度逐步下降,只有依靠着唐川才有一絲賴以生存的熱度,我忍不住向他靠近。
他沒有說話,用被子将我裹緊,然後摟進懷裏,我閉着眼,手臂攬緊了他的腰。
我不知道時間,不知道空間,劇痛到了最後便毫無知覺,自己像是一根輕飄飄的羽毛,被風吹着飄零,不知去往何方,最後落在一片泥潭中,被重力拉着下沉,陷入窒息。
我想這就是死亡的滋味。
如果這樣輕松就能見到久違的家人,我想這也是不錯的結局。
但是我聽見有人在一遍遍喊着我的名字,嗓音沙啞,如同就在耳邊,并且是我很熟悉的聲音。
“羅檸,羅檸,羅檸……”
我努力睜開迷蒙的雙眼,一片黑暗中,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夜色深重,唐川依舊将我摟在懷中,他手指撫着我的臉,字字清晰地回響在我耳邊:“你若死了,羅桦也活不久。”
我動了動,聲音微弱:“縱是你在上海權勢滔天,卻無法控制前線的情況……”
話說到一半,我立刻明白這是激将法,自己委實太蠢了。
但對他而言,卻證明了我還活着。
迎着月光,我看見他皺着眉,眼角帶着深深倦意,不知保持這樣的狀态守了我多久,我不由自主地解釋:“我只是下午吃了冰的,比尋常稍微痛了一度,休息一晚就沒事了。”
“你真的不需要去醫院嗎?”唐川對我的話并不信任,滿臉焦慮,“你不想去醫院的話,我叫家庭醫生過來一趟。”
我疲憊地閉上眼,聲音微弱:“這麽晚了,還是別打擾人家了,況且醫生對我也沒有用,我只想躺一躺。”
也許是疼痛令我失了力氣,此刻對唐川的戒備也蕩然無存,甚至忘記了他的身份,只想與他安靜地呆一會。
他最終答應了我:“好,如果再有剛才的情況,我會立刻送你去醫院。”
“我沒事,想躺下睡了。”
“好。”
唐川幫我躺平下去,蓋好被子,随後睡在了我身邊,我側過頭看向他,為了打破一絲微妙的氣氛,說道:“我睡不着,講講你以前的事吧。”
“……”
唐川沒有開口,他似乎在醞釀情緒,我安靜地閉上眼,等待睡神的降臨,過了一陣,聽他在我耳邊平穩說道。
“我以前和你說過,唐家三代從軍,我爺爺父親都曾是退役的士兵,因此家裏對我态度嚴格,一切都是按照軍事制度要求。”
“這些我都知道,講些我不知道的吧。”我閉着眼,問,“像你這樣嚴于律己的人,幼時一定沒有做那些出格的事吧?”
平心而論,唐川與我哥哥很像,兩人都作為家中繼承人,自幼受到嚴格要求,作為代價卻失去孩童天真無暇的本性,活得精致又複古。
但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內心道德的标準。
我堅信即使羅桦身臨其境,體會到唐川當時的四面楚歌,他也不會叛國投敵,做出殘害同胞的事情出來。
在一片靜谧的環境中,我聽到唐川緩緩說道,一陣塵封多年的往事在蛛網灰塵中修煉浮現,一幕一幕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六歲那年無意摔壞了別人送給爺爺的一件玉器,那是一件絕世僅有的珍品,我不敢告訴他真相,只說是貓摔的。”唐川大概是想起了那段往事,眼神悠遠,“但是我爺爺輕易就猜出了我的謊話,大肆揍了我一頓,我父親更是請出了家法,要作為我退脫責任的懲罰。”
“然後呢?”
“我被父親揍了一頓,連續兩周都不能下地,我原以為母親知道這個消息後會哭訴埋怨父親,但她卻沒來看我一次,直到我傷好以後去拜見她,她訓斥我說謊騙人,不敢承擔,又罰我在門前跪了半天。”
我內心意外,睜眼看向他,他的面容上一片沉俊,如同在說事不關己的故事。
“你的母親……”
“從那以後我就知道,我母親與父親都是為了重振唐家的門楣,而根本不會在意我,是他們的兒子也好,還是一個過繼的繼承人而已,他們的态度不會有分毫變化。”
我仿佛能夠感受到他當時失落茫然的心情,回想我這一生,家人融洽,開朗和樂,對我的厚望也不過是幸福健康地成長,而沒有什麽重負。
我輕聲問:“那你爺爺……”
他打斷我的話:“去世了,在我從軍的第五年走了,據說是戰場留下的舊疾複發。”
他的語氣毫無留戀懷舊,如同一個陌路人。
我心裏湧上酸楚,又問:“那你有沒有回去?”
“我回去了一次,在爺爺幕前為他燒了紙錢,我父親讓我不要再回去了,專心戰事。”
“你父親現在……”
他臉色平靜:“據說是聽到了我降日的消息,受不了恥辱,飲彈自殺了。”
我的身子劇烈一顫,愣愣地看着他,喃喃道:“你……後悔嗎?”
他卻是笑了笑,笑容上面好似漂浮着層碎冰,虛幻而不真實,他說:“對于已經過去的事,這個答案已經沒有必要了。”
我的眼角淌落一滴淚,凝噎:“如果你選擇了另一條路,說不定是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你父親會以你為榮,你會娶妻生子,前途一路順坦。”
“你錯了,只要政府一日不倒,我就擺脫不了成為棄子的命運。”
他眼底蔓上一片徹骨冰涼,言語卻愈發溫和:“你若不信,我們可以一起看看羅桦最後的下場,他是個聰明人,一定會做出與我同樣的選擇。”
不會的。
我深切的知道,以哥哥的秉性,深得姥爺真傳,就算戰死,也不會降敵叛國。
但是我心裏一陣揪痛,并不想放任唐川繼續與日本人為伍,我想撈他上岸,即使我自身難保。
如果能策反他,對于上海的局勢一定會有翻天覆地的影響。
不管最終結局如何,我想要試一試,到了最後,才不至于後悔莫及。
“唐川……我想和你重新生活,但我無法忘記南京發生的一切,我每晚都在做噩夢,所以需要安定片來麻痹自己,我害怕他們,也害怕現在的你……”
“我不想每天被人監視着生活,甚至無法出門,不知道未來的哪一天,就會有滅頂之災。”
我的話發自內心,真情流露,自己紅了眼圈,淚順着眼角不斷滑落,無助又凄涼地看向他。
“我想給你更好的生活,只有站在高處,才有權利選擇一切。”他替我抹去眼淚,溫聲道。
“如果你注定會失敗呢?”
“等到那一天,我們再來讨論這個話題也不遲。”
我心裏一陣惴惴不安,好像不說服他,就将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但是最終席卷而來的睡意令我放棄,我閉上眼眸,感受到唐川動作溫柔地将我攬入懷裏。
親密如同戀人,卻是同床異夢。
作者有話要說: 唐川的經歷其實也是身不由己
但是他有過選擇
原生家庭真的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