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默不作聲，擡眸望着面前的三舅媽，好像想要努力從她的眼底看出些什麽端倪。

三舅媽端着酒在那站着，似也看出了秦桑心中的疑惑，趕忙一推身旁的三舅，令得後者也幫腔道：“桑桑，之前是舅舅錯過了你，不可不要這麽小氣。咱們畢竟是實打實的一家人，是打斷了筋還連着骨的一家人，你不會因為舅舅和舅媽說了幾句錯話和難聽話就不理我們？”

秦桑輕勾了下唇，站起身接過三舅媽手裏的酒杯，“舅舅舅媽言重了，本來在外做生意的人就在乎自己的名聲，你們要為了什麽名聲不認我也是理所當然，我不會怪你們。”

三舅的表情有一絲僵硬，到是三舅媽反應迅速笑得婉轉動人，她說：“嗨！一家人哪在乎這些東西？更何況，你又認識小蘇這麽有能耐的人，以後你舅舅在海城發展，還得多指望他幫忙，我們一家說謝都來不及。”

蘇楠笙适時起身，向三舅媽敬了杯酒，“舅媽說這話就見外了，不過舉手之勞，不足挂齒。”

秦桑喝了三舅媽的和解酒，三舅媽也喝了蘇楠笙敬來的酒，前者雖然沒有多說什麽，但後者似乎格外滿意。

秦桑坐下以後，才轉頭輕聲對蘇楠笙說：“你到底都跟他們說了些什麽？”

這男人的辦事作風不得不讓他怕，她從來對他一點把握都沒有，真的不敢想象在自己不知道的什麽時候，他可能對自己的家人說出什麽話來。

蘇楠笙一臉玩味地捏着手裏的酒杯，勾唇轉頭時輕道：“你以為？”

秦桑看了他半天，一時接不上話。

他是她求來幫她的，幫她留在申城，留在她家人的身邊。其實不管這時候他做什麽，只要不破壞當初的約定就好。

外婆這時候從洗手間裏出來，顯然剛才也聽見三舅媽說的話，只是一時沒聽明白，正怔怔地擡頭去問：“說了什麽話？老三和老三媳婦都同桑桑說了些什麽？我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三舅媽應聲開口：“嗨！沒什麽特別的話，就是一些胡話，瞎扯淡，扯完就算了，沒事的媽，您別多想了。”

外婆一聽可不答應，幾步走到秦桑的跟前去拉着她道：“甭管你們說什麽胡話，都不能扯到我們桑桑頭上去。我這外孫女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結過婚怎麽了？結過婚一樣有人喜歡，還是小蘇這麽優秀的，就足以說明我們家桑桑到底有多麽優秀，才能優秀吸引優秀。”

秦桑趕忙站起身去安撫外婆，蘇楠笙那家夥竟也跟着站起來，一副準外孫女婿的模樣，把外婆逗得可開心了。

三舅家做和事老，請了二舅家在內的一幫親戚，說是許久不見，大大好好聚餐，順便也祝賀一下外婆的喬遷之喜——聽說是那場火災之後，幾家湊錢，給外婆在新區買了套大房子，讓她同二舅一家搬過去住了。

言辭間并未有人提起過秦碧月的名字。

秦桑知道，外婆那套房子的錢是秦碧月出的，命令所有人不準與她交往的人也是秦碧月，怎麽到了這時候，餐桌上卻每一個人去提起她的名字了？

用餐快要完畢，秦語才湊過來到秦桑的耳邊道：“姐姐我能同你說會兒話麽？”

秦桑點頭，借着上洗手間的空當出來，才被秦語拉住手。

後者道：“我是替我爸媽還有我自己道歉來的。”

秦桑不解，“怎麽這麽說？”

“雖然是三舅出面做的事情，可是當初大姑姑也給我爸媽打過電話，說了你在海城發生的一些事情，還說你不孝，叫我們不要和你來往什麽的。”

明明早就不去在乎，可秦桑的心還是疼得厲害，這世上哪有不疼愛自己子女的父母呢？秦碧月大概就是其中一個吧！

秦語接着說道：“我爸爸那時候是工作單位出了點問題，新調來的局長也不知道拿了別人什麽好處處處為難他，我媽那邊也是，她所任教的學校突然因為什麽名額問題要把她清退……你也知道那時候家裏剛剛遭了火災，一下發生這麽多事情，對他們來說真是挺沉重的打擊。”

不用說，又是秦碧月的作風，她早就習慣了左手巴掌右手給糖的處事方式，再加上三舅出面教導，二舅一家自然不敢與自己來往。

秦桑笑得苦澀，但仍是搖了搖頭道：“沒事，小語，都是過去的事了。”

秦語還是一臉的愧疚，“其實不只是我爸我媽，還有三舅四舅五舅他們幾家，都是拿了大姑姑的什麽好處，所以才異口同聲地說再也不要與你來往了的話。只是我要同你說清楚的是，這件事情跟奶奶沒有一星半點的關系。奶奶從頭到尾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大姑姑大概也知道給她打電話無用，所以我爸我媽都只是瞞着她，跟她說你工作特忙，才沒有時間回家。”

秦桑明白，也一應笑對，她的前半生一直都掌握在秦碧月手中，沒想到後半生後者還不想讓她回家。

秦語見秦桑好半天都沒有說話，才轉身抱了抱她，“所以我當時才會同姐姐你說，你是不是跟你媽媽之間有什麽誤會了……”

“我同她沒有什麽誤會。”秦桑笑着松開了一些小表妹，“不是說母女都是上輩子的仇人？我大概是上輩子殺光了她全家。”

秦語再想說些什麽，過道上卻突然多出一人。

兩姐妹同時轉頭，正見低着頭從包間裏出來的蘇楠笙。

蘇楠笙擡眸正見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姐妹，又見秦語說了些什麽，轉身回包間裏去了。

他的視線不過剛剛随着秦語移動，秦桑已經上前用雙手揪住他的衣領，迫使他只能正面與自己對望。

他還是一臉無所謂地笑道：“怎麽樣，效果還算滿意麽？”

秦桑渾身發冷，卻是看着他的眼睛，“你怎麽來了？”

“我記得我們之間的交易并不包括限制我的行動自由。”

她站定靠在他胸前，“你能讓我靠靠嗎？”

他站在原地沒有說話，擡起的左手卻輕拍了拍她。

太多時候兩個人的相處真的不須要太多語言。

他只是站在那裏，任她冷了或者倦了的時候，想靠便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