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簡殊,對銷售來說,重要的是什麽?"
簡殊有些訝異于他的問題,但還是回答說:"我不覺得慕先生是在考我課本上的知識,如果是,我可以憑借記憶回答您,是attention,interest,desire和action[注1]。慕先生是否滿意?"
"滞銷品才需要不斷推銷,需要不同技巧,但是你不一樣,随時歡迎你來向我詢問使用體驗。"他将視線收回,似乎下了逐客令。
這男人……
簡殊忍住心口悶氣,咬了咬嘴唇,向門外走去。直到聽見關門聲,慕昶峰才重将視線投向她離開的方向。
他又點了支煙,慢悠悠地吸了起來。
沒多久,秘書何景年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他接通了,聽到對面人有些猶豫的聲音:"二少,真的要這麽做?"
他嗯了一聲,吐出一口煙:"就照我說的做。"
何景年不無擔憂:"可是,這不是一筆小數目。何況大少爺那裏……"
慕昶峰打斷他:"大哥做慣了幕後黑手,我不介意替他當回’白衣騎士’(一般指善意收購的友好買家)。"
"那麽,簡小姐那裏?"
慕昶峰目光驟冷:"盯好她,一旦慕奇峰與她有所聯絡,第一時間通知我。"
[注1]:依次為:引起注意,誘發興趣,刺激欲望和促成交易。
PS:其實我有一個疑問,關于術語是用內地市場的,還是用香港市場的?前者怕是不夠貼合實際,後者……貌似作者火候還不夠啊。
Part(6)
簡殊回到S&M(市場營銷部)的辦公室,進門便見展聿恒坐在沙發上,似乎在等人。她唇角牽起一抹嘲諷似的笑:"展總不會是走錯辦公室了吧,我沒記錯的話,EO(行政辦公室)在左拐第一間。"
展聿恒沒有理會她的挖苦,也許是自知理虧,心有愧疚吧。他眸光淡淡地看着她:"慕先生怎麽說?"簡殊似笑非笑:"這次是貿發局要舉辦盛大的珠寶展,如果展總想争取協辦權,是不是晚了一點?"
展聿恒略略咀嚼一番,蹙起了眉頭:"你這是在提醒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
是不是無用功,簡殊不知道,但是慕昶峰素來不是以權謀私的人,即便為了私心,也絕對是在順水推舟的情況下。其實不必他說,她亦能猜到,已是港島兩家大飯店的股東,再來讓旁人分一杯羹,絕非他的行事風格。
而男人之間的交易,大抵有個人情攙和其中,然究竟是兄弟情還是兒女私情,就要因人而異了。
展聿恒的态度很明顯,吃定她有這個攙和的本事,她多次辯解倒像是不識時務似的。
簡殊認真地想了下,随後說:
"我想,展總不如從長計議,畢竟香港市場不是那麽好掌控的,’維多利亞’與’巴頓’絕不會容許另一個強勁的對手與之湊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她将皮包放在桌上,随手翻出一份業績報告:"楓丹白露這幾年的業績蒸蒸日上是不錯,但對方也都是藍籌股,再者,國內酒店行業失衡狀況一直存在,先要打消香港市場的疑慮才是當務,高端對高端,目标客源總不能一家說了算……"
展聿恒已經聽得有些不耐,直接打斷她:"慕先生的條件是?"
簡殊一怔,好一會兒才回複說:"沒有條件,慕先生不做賠本生意。"
展聿恒站起身,雙手撐在辦公桌上,似乎是笑了:"關于慕先生,你的确比我懂,不過簡殊,慕先生從不給人空頭支票,這你也該知道才是。"他眼中流露出些許失望,"我會去争取協辦權,這時候,簡總可別幫倒忙,我不信将近兩個小時裏,慕先生只說了一句’no’。"
簡殊忽而無話可說,因為展聿恒的問話中不無道理。但是憑什麽這個男人可以在利用完自己之後,還如此氣勢洶洶。她有些不悅,下巴微揚道:"我們做了什麽,展總應該最清楚不過。"
"那是簡總好本事,大公無私還是以權謀私,就看簡總之後怎麽做了!"
展聿恒說完,氣沖沖地離開了S&M,簡殊突然覺得有些無力,身子一輕就坐進了椅子裏。哪怕是在人才濟濟的投行,也不曾見過展聿恒這般精于算計的人,或許這就是酒店業的特色,與人打交道,固然比與錢或數據打交道,要老謀深算得多。
但她不敢懈怠,在展聿恒離開後,馬上投入了工作,先是替慕昶峰定了次日上午的會議室,然後是向餐飲部下達指令,使之務必在慕昶峰的招待上,下足功夫。
慕昶峰對吃很是挑剔,先不說拒辣拒甜,單單是鹹淡不合,都要皺眉頭。當年岑佩如也曾抱怨過,說慕二少的胃實在太金貴。
事實上,她接觸到的與別人的描述的又大有不同。因為他常常工作起來就忘了吃飯,大概只有早餐按時,午餐就要按忙碌程度來算。最忙的一次,是三年前主持收購富昌集團,連續開了十幾個小時的會,真真是半刻不曾停歇。
他有些心疼地說:"簡殊,跟着我很辛苦。"
她從不是愛矯情的女孩,所說也屬發自內心:"我不辛苦,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夠了。"
那天會議完畢,慕昶峰親自開車載她去吃避風塘炒蟹。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煞是好看:"我最愛吃這個了,香辣濃郁,脆而不焦。"幾句點評,倒有幾分美食鑒賞家的樣子,他看着她,眸光漸軟:"那你什麽時候想吃了,記得告訴廚房一聲。"
她大抵還是小姑娘的脾性,為他這句話而感動不已,連連點頭:"昶峰,你對我真好。"
慕昶峰沉默良久,淡笑了下:"我是看你太可憐。"
結果那天吃完避風塘炒蟹,他的胃就出了毛病,或許真是身嬌肉貴,太辣了太膩了都能被刺激到。她大為愧疚,慢慢地也開始從他的飲食上注意很多。
所以,慕昶峰的胃不好,她既然清楚,又身為一個酒店人,總要悉心照顧不是?
一切安排妥當後,她給禮賓部的主管打了電話:"Conciereg(禮賓部)?我是簡殊,43層的客人不必安排專人發送報紙,誰都不要去打擾他。如果接到客人電話,第一時間通知我,對,就按我說的。"
挂了電話,便吩咐秘書照看好手頭的幾個客戶,一面起身就要向門外走去。
時間是下午三點多,原本該是忙得不可開交的時辰,可她竟然匆匆忙忙将所有事情都交代出去了,還要單獨出門?秘書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她胸口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看我做什麽,華東的客戶預約好了沒有?"
秘書吓了一跳,低頭說沒有,讨了頓罵,也就老實地去做事了。她這才沉沉收了目光,稍整衣領,出了辦公室。酒店的廊道時刻有人來往,但在行政區,多數是工作人員。不斷有人向她點頭問好,她隐隐有些心虛,到了酒店樓底的時候,手心都握出了些許細汗。
去酒店的停車場取了車,開進了主道。她開一輛老款奧迪,車型持重大方,埋在車流裏絲毫不顯眼。車載裏,是一首很老很耐聽的歌,調子太熟悉,大略一想該是臺灣歌手劉若英。
其實有很多心境已與幾年前有大不同。那時候曾喜歡過港島新晉的一個樂團,每每有活動,都會拉着同學一起去;路邊出現新海報,也會駐足觀看。
大抵是年輕,光顧新鮮。
這句話還是慕昶峰說過的,他向來不喜這些娛樂場的人事,故而對她的反應不甚贊同,不過好在家教好,并不因為這些事情訓斥過她。
她笑着将車速放緩,微微仰着臉,跟着旋律輕哼,仿佛要找尋當年那般,屬于年輕放縱的感覺:"啊,那一個人,是不是只存在夢境裏,為什麽我用盡全身力氣,卻換來半生回憶。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贖心情,在千山萬水人海相遇,原來你也在這裏。"
在千山萬水人海相遇,原來你也在這裏。
這麽好的歌詞,用在她這裏,不想卻成了完全不一樣的故事。
……
大概行駛了二十分鐘後,她将車停靠在路邊,下車去了旁側的一家藥店,買了緊急避孕藥。當年避孕的是他,但是現在,換做是她了。
她想,慕昶峰不會知道,是什麽原因讓一個女孩子一夜成熟,學會了權衡利弊與取舍。
Part(7)
簡殊一直記得那天是簡繁的生日,她特意請了假回家給媽媽慶生。
因為公司在中西區,她初入職場要學的東西太多,所以每日總要工作到很晚,久而久之,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