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遮掩了:"沒錯,說起來還與你有些淵源,不如你晚上出來吧,屋村街坊有話劇,我們說好一起去看的,簡小姐,請賞臉!"
屋村,多是住政府公房的窮人家。
簡殊不可避免地皺起了眉,心裏猜測着歐慧敏大概是找了個家世不太好的男友,所以才會覺得簡繁處處阻止自己是思想落後。如果放在以前,怕是她也會出面阻撓,将利弊權衡給對方看,但是這個關口,問題放在自己身上,才覺得分外的頭疼。
她說了聲"好",與歐慧敏約了時間,便挂斷了電話。
然之後的事情,卻逆了她的猜測,因為晚上終于見到歐慧敏的男友,是個衣冠楚楚的男人,一身行頭極為考究,她覺得有點眼熟,似乎是在雜志上見過,又似乎是電視臺某一期的財經訪談嘉賓。她低眉思索,對方已經禮貌地向她問好,微笑道:"簡小姐,你好。我是慧敏的男朋友,我姓慕,你可以叫我璟琛。"
慕璟琛!
這三個字,帶給簡殊不小的沖擊,她錯愕地、不解地看向歐慧敏。
"我可以解釋,就像我說的–"歐慧敏湊到簡殊的耳邊,悄聲道,"我們不太般配,不過我覺得可以嘗試。這個關頭,我需要跟你坦白,也許能給你一點力量!"
原來歐慧敏從加拿大回港沒多久,就遇見了慕璟琛。歐慧敏告訴她,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法庭上,簡繁是原告律師,她不過是跟去打雜,沒想到官司結束後,在走廊裏撞到慕璟琛,手裏一杯咖啡全潑在了他身上。
"很羅曼蒂克對不對?"歐慧敏笑得古靈精怪。
周圍人群攢動,聲音很雜很吵,她勉強能夠聽清。但這一切都太叫人不安了,慕璟琛是什麽人,她早有耳聞,何況他身為慕家長孫,如此金貴的身份,有什麽理由要與一個剛剛畢業的小女生談感情!
或許這也是多數人的想法:慕昶峰何等身份,憑什麽娶她一個小小女秘?
慕璟琛淡淡地看着她,面帶笑意:"簡小姐也對話劇有興趣,還是純粹為慧敏捧場?"
歐慧敏在後頭解釋:"這次的話劇,是由我策劃和布景的,屋村街坊都很支持,小殊姐,你看怎麽樣!"
簡殊覺得嘴巴幹幹的,很多話想說,又不能說,唯有扯了個淡笑,将目光投在了話劇臺子上。因為還未開始,整個場面顯得有些混亂,不停有人走動,搬着東西,拿着道具。歐慧敏起初還站在她身後,沒一會兒,已經跑到了臺前,指點布景。
"簡小姐應該看過《雷雨》吧?"
簡殊不知道為什麽慕璟琛會問出這句話,她想了一下:"我很少看悲劇,不過周星馳的電影裏頭,可能出現過,所以有一點印象。"
慕璟琛仍舊笑着:"今天正好是這一出。"
簡殊覺得慕璟琛話裏有話,但是究竟藏着什麽話,一時間又無法找出,無法确認。直到半響過後,話劇開始,她才将精力分出一部分到表演臺上。
歐慧敏也算忙完了,抽身坐到慕璟琛旁邊,與他拌嘴似的聊天。
只說:"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湊巧的事情,所有因素撞在一起,促成了這樣的悲劇。"
慕璟琛的神态其實與慕昶峰有幾分相像,大概都是沉得住氣的人,他半攬着歐慧敏,彎唇一笑:"因素很多,但直接原因該是周萍與四鳳的禁忌之戀。"
歐慧敏點點頭,表示認同:"我也覺得,下次有機會,最好将劇本改寫一下。"
……
簡殊默默聽着,始終沒有插/進一句話。臺上呼天搶地,臺下一片哄笑,一出悲劇竟也逗得衆人歡笑。大抵是這樣吧,旁人的悲劇搬上舞臺,又有幾個看客是真心同情的,莫說是陌生人,哪怕是有些交情的,也多怕惹事纏身。總之,兩個字足以概括,那便是"悲涼"。
她輕微嘆了一聲。
一出街坊短劇而已,沒什麽好看的。
只是直覺告訴她,好像有什麽事情将要發生了。
話劇結束後,歐慧敏又跑去指點舞臺的拆卸和道具的搬運工作,慕璟琛目光投在她忙碌的身影上,面色平靜,仿佛不容打擾。簡殊不敢确認他眼裏到底是什麽感情,因為掩飾的得太好,更因為自己無法做到客觀地去捉摸。
她不再孑然一身,除了慕昶峰,還有一個單純的歐慧敏需要她顧及周全。
"簡小姐似乎有話對我說,但說無妨。"慕璟琛收回目光,轉而看向她。
簡殊稍有錯愕,旋即調整過來,說:"慕公子自然可以猜到,我想說的話一定是關于我表妹的。"
慕璟琛淡笑了一下:"簡小姐是聰明人,我就不再與你兜圈子了。如果單是為了從中獲利,我大可不必親自上陣,只能說某些相遇就是一場緣分,連我也需繳械。不過–"他頓了一下,刻意加重了語氣,"我二叔做了什麽打算,我就不太清楚了。"
簡殊蹙眉,顯出一絲不悅:"這是什麽意思?"
慕璟琛沉默片刻,方意味深長道:"二叔與我父親素來不和,簡小姐應該有所耳聞。目前的情況比較壞,爺爺病情加重,慕氏的下一任掌權人究竟是誰,怕是近月就可知曉。然人之将死,頭腦胡塗,這個階段,一丁點的負面消息對二叔來說都會是致命打擊。"
簡殊怒意更深,強忍着問他:"你是指我?"
慕璟琛答得幹脆:"他不該與你在一起,個中緣由我以為簡小姐懂得,但是,二叔好像什麽都沒跟你說。我信二叔對你有情,甘願冒這個險。"
言下之意是,除了謝景文這一層醜陋關系,他們之間還有其他淵源,并且慕昶峰一直在刻意隐瞞着。簡殊不覺握了個拳頭,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是有備而來的,他的話,字字針對,句句見血,有些暗示太明顯,偏在這一刻,使她完全尋不到頭緒。
好半響,她才松了拳頭:"如若是為了令尊來游說,慕公子的話恐怕全說反了。況且,我根本無意摻和慕家的家事。"
慕璟琛不以為然道:"你不殺伯仁,不代表伯仁不會喪命。只要你有這個膽量承擔後果,當然,了解到所有情況再來決定也尚不為遲。至于我,我只為我自己。還是那句話,簡小姐是聰明人。"
這一句"聰明人",真不曉得是恭維,還是諷刺!
簡殊不得不承認,琛作為慕家第三代的一名猛将,慕璟琛雖年紀輕輕,行事做派已然不遜前輩。與他對話一次,她已經元氣大傷!
沒多久,歐慧敏忙完了,擦着額頭的細汗跑過來,先是挽住了簡殊的手臂,笑吟吟地:"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談了什麽?"
慕璟琛眸光柔軟,已經完全卸下了那震駭人的嚴肅模樣:"讨論的內容麽,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歐慧敏嘆息一聲,瞪向慕璟琛:"我可是有交代你任務的!"
他聳聳肩:"我全副心思都用在想你了。"
歐慧敏哼了一聲:"油腔滑調,就會騙我!"
簡殊快要佩服起慕璟琛的演技了,她沒猜錯的話,歐慧敏該是本着"淵源"一說,要慕璟琛替她開拓在慕家的關系,只是事與願違,這慕璟琛壓根就是本着打擊她而來的。
她笑了笑:"慧敏,只要你照顧好我媽媽,我就感激不盡了,我最擔心的還是她。"
"那是當然,"歐慧敏答得爽快,笑容明朗,"小殊姐,請放心,這些事情慕先生早就交代過了。我現在俨然成了你們二位的特派員,專注促成一段良緣。"
慕璟琛仍是笑着:"你別要幫倒忙的好。"
Part(19)
或許是天性的敏感,對于一切暗示和懷疑,總寬不下心來。
眉頭緊鎖,雙眼微垂,對着夜色下的暗綠樹影,竟也能凝望出神。
大概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已經養成了這樣的習慣。每次謝景文來家裏,她都會躲進自己的房間,因為不想聽見争吵聲,最開始是捂住耳朵,後來幹脆打開錄音機,随便放進一片卡帶,抱在懷裏聽。
那時候,學會的第一句歌詞是"難分真與假,人面多奸詐",可惜這麽多年,她都只在心裏唱給自己聽。
她嘴唇緊緊地抿着,一只手在身上胡*索了幾下,搜尋無果,終于想起穿的是睡袍,不由目光低垂,像是又在沉思。隔了好一會兒,似乎聽見身後有什麽聲響,才動了一下。
是慕昶峰,半夜裏醒來,發現枕邊空蕩,亦是只穿着一身睡袍便出來尋她。
她扭頭瞥了一下,問:"你怎麽出來了?"
慕昶峰并未回答,而是隔着幾步之遙,将她望進雙眼裏:"冷不冷?"
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