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在喬景延身邊擔任雜務工的雲暖,把業餘時間放在了如何計劃自己和陳奚妍的未來上,這個周末倒是過的比較充實,她原是準備約喬景延去看畫展,結果周五剛剛下班,喬景延就被喬家的人接走,說是周末有家庭聚餐。
雲暖慶幸自己還未開口,否則也只有被拒絕的份,便幹脆把目标放到了周末休息的童佳音身上,讓她陪同自己去看畫展。
童佳音混跡漫畫圈,聽聞雲暖提議,自然願意陪同,兩人約在北市區的街角咖啡碰面,一見面,童佳音就發現面前的童暖發生了些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往喜歡穿修身連衣裙和露腰T恤的時尚女王,突然間搖身一變,穿了條本白色的棉布裙子,套了件毛衣,突然之間走起了森系路線。
童佳音吃驚不小,問她:
“你,腦子沒毛病吧?”
雲暖五官精致立體,尖下巴和瓜子臉的标配,使得她一出現在人群裏,就有很高的回頭率,如今把大波浪卷辮了個麻花辮,清純了不少,像是脫胎換骨,雲暖先讓童佳音的毒蛇眼光評價了一番:
“這樣看起來,還像不像妖精?”
雲暖在喬氏不過呆了兩個星期,什麽突出貢獻都沒有,倒是她的外貌,率先成了衆人讨論的焦點。喬景延習慣聽聲辨人,不知道這時候能否在他的心裏把小妖精的形象扭轉過來,雲暖甚至還預約好了理發師,準備把一頭卷發拉直。
童佳音撲哧的笑了一聲,被雲暖用咖啡堵住嘴,給了個大白眼:
“我們公司員工都覺得,我在喬景延身邊別有所圖。”
“可不是麽,你不是喜歡他的眼睛,對人家好感爆棚麽,沒錯啊。”
“仰慕和想上他那是兩碼事。”
雲暖性子直爽,和好閨蜜說話不會遮遮掩掩,這話說的童佳音臉色一紅,趕緊拉着她去找畫展的位置,岔開話題,問她:
“那你是準備在喬景延這邊打一輩子醬油了?”
“這倒不是。”雲暖有些逃避這個問題,幹脆挽着童佳音的手往裏面走,“我現在不知道該往哪裏走,但留在一個盲人身邊觀察他的生活起居,好像也不錯。”
童佳音擔心再說下去會扯到她的心結,安靜跟在他身側,一起進了畫展。
畫展的規模并不大,就在步行街一家地下商城的負一層,她們剛剛從大門口進去,就有工作人員給她們發了關于創作者Bridge先生的創作靈感和簡介,雲暖只随意看了一眼,便把目光停留在牆壁上的畫作上。
看得出來,這位畫家的風格和她家裏的那副寶貝畫作出自同一個人之手,畫卷色彩濃郁,有很強烈的個人風格,雲暖一副一副的看下去,其中一個系列的作品,均能看到一個少年的輪廓,如同鳥兒一樣自由的少年,無拘無束的在田野上飛奔;或是躺在大樹上,仰望璀璨耀眼的星河,從這些畫作裏不難看出,畫家有一顆想要自由飛翔的心,只是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絆住了,只能借由這個方式,抒發心裏的壓抑。
雲暖看的入了神,被走在前方的童佳音突然叫住,拉着她走過去,看了一眼:
“暖暖你看,這畫作上的姑娘好像你啊?”
雲暖走過去,和畫像上的女人面面相觑,被畫家細膩的筆觸震驚到,那是一副畫像,畫作上的姑娘披着一頭波浪卷發,耳朵上挂着櫻花耳墜,目光篤定的看着前方,微微的勾了勾唇角,好似會說話一般。
雲暖當即就決定買下,喊來畫展的工作人員,卻被工作人員禮貌拒絕:
“很抱歉,這副是僅展覽,不出售的。”
雲暖想要這幅畫,聽聞這話便大方的往那副畫邊上一站,問工作人員:
“你看我們那麽相似,不賣會不會太狠心了?”
雲暖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裏,看工作人員依然一本正經,索性學着畫作上的女人那樣,露出一抹勾魂笑,裝嫩:
“小哥哥,我挺喜歡這幅畫的,你要不,給我想想辦法,價格好商量。”
童佳音看她一個老大不小的大姑娘還叫人家小哥哥,差點沒吐,正準備把她拖走,誰知道工作人員真的被她打動,說是去和創作者說一聲。
幾分鐘以後,雲暖見到了創作這幅畫的人。
Bridge(橋梁)。
原來這個英文單詞,是這樣直接簡單的意思。
她見到了一位,沒有眼睛的盲人畫家。
——
喬景延的畫展,是由喬夫人一手操辦的。
他這些年其實也并不是一無所獲,至少在畫作方面,頗有些小成就。
因為你沒有眼睛,你的人生必須要安逸一輩子,當個無所作為的陳列品,按部就班,碌碌無為過一生。對于喬景延來說,這句話并不對,人活着并不是因為生來就要按部就班,要認命,若能有自己的目标和追求,生命會有更多的色彩。
喬景延原本一直陪在母親身側,聽聞有人要買一副展示品,只好随着工作人員從小屋裏出去,他只往她那邊走了沒有幾步,就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喬景延停在她面前,沒有聽到她先說話,好像是故意看他猜不猜得出來,他微微一笑,擡手把牆壁上的畫作摘下來:
“雲小姐,對自己的自畫像那麽感興趣?”
雲暖倒是因為突然間冒出來的喬景延吃了一驚。看到她身上的香水味被他準确猜出來,又見他一點兒也不掩飾是關于她的畫像,笑了笑:
“我本人可沒有你畫作上那麽好看,不過是想着買回去,挂牆上自戀一下。”雲暖知道他偶爾畫畫,卻怎麽也沒想到,他一個沒有眼睛的盲人,是怎麽知道天空是什麽顏色,麥穗是什麽顏色,世界是什麽模樣。
甚至,僅僅只是因為摸過她的臉,就能刻畫的入木三分,這樣的才華,随便一個人怎麽能做到?
童佳音在駱沅的升職宴上和喬景延有過一面之緣,早先就在畫報上見過喬奕澤的畫作,突然間知道他是個盲人畫家,又佩服又仰慕,好感暴增,主動和喬景延說起了話,做了個自我介紹:
“喬先生,你好,我是雲暖的朋友童佳音。”
喬景延只微微鞠了一躬,算是問好,手上還是抱着那副畫,生怕她們搶走似的,和雲暖提及:
“這幅畫不是什麽滿意的佳作,我先留着,你要是喜歡,之後我重畫,白送你都是可以的。”
這幅畫并不是在她摸過她的臉之後繪畫的,是他根據平日裏員工對她的外貌描述,憑想象作畫。或許有些什麽地方不合适這個人的性子,輕易交給她,倒像是冒犯了一般。
雲暖瞥見他臉上有些微微的窘意,知道這人對自己抱有普通朋友或是鄰居那樣的尊敬,并不是不懂,因此也就放他和工作人員一起回了臨時搭建的休息區裏。
童佳音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戳戳雲暖的肩膀:
“你還真是別說,這人的眼睛,是挺漂亮的。”
雲暖的眼光一向犀利,聽聞童佳音也這麽認為,心裏更加得意。後來又逛了一會兒漫展,察覺到小屋子裏只有他一個人坐在裏面泡茶,像個與世隔絕的世外高人,便偷偷的溜了進去。
她一進去他就知道,索性把小茶杯放到木桌子上,擡眸看向發出時聲音來的那個地方:
“還想要畫?”
在喬景延面前,雲暖從來沒有把自己歸為他身邊的小助理,反倒更像是朋友,沒有工作和身份之間的芥蒂,雲暖的膽子也就大了一些,坐在他身側,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我家裏也有一幅和你的繪畫風格特別像的畫,我拿到手很多年了,你的畫有很強烈的視覺沖擊和想象空間,我很喜歡。”
雲暖一坐到他身側,喬景延便能聞到她身上那抹熟悉的味道,這姑娘一點兒也不怯生,反倒是說盡了誇贊他的好詞,他只在心裏覺得好笑,明明雲暖不像是什麽都會表現出來的那種性子,偏偏在面對他的時候,很多想法都會暴露出來。
喬景延擡起茶抿了一口,哦了一聲:“我早些年并沒有買過畫,應該不是我畫的。”
雲暖一陣吃驚,皺眉:“可是,風格非常像啊。”
看雲暖堅持,喬景延幹脆拿出了雲暖的自畫像拆開。
雲暖心生疑惑,皺着眉問他:“怎麽了?”
喬景延把畫卷撫平,并不說話。
雲暖好奇又疑惑,湊過去細細看了一眼,觀察的倒是很仔細,辨別到:“喬先生的畫,細節處刻畫的很仔細,色彩……”
她的話并沒有說完,就被那個人握住了手,雲暖心跳驟然加快,緋紅着耳根子,擡眸看着側邊的男人,喬景延神色平靜,拉着她的手落到畫卷的右下角,拉着他的食指,細細從右下角撫摸:
“你感覺到什麽了?”
雲暖被這雙手握住,心髒如同大海一般波瀾,跳的越來越快,她并未察覺到畫卷的不同,直到喬景延突然之間說了那麽一句話,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食指指腹下,小小的凸點,雲暖頃刻間明白過來,一擡頭就看到他揚着嘴角:
“我的名字,刻在這裏。”
男人磁性濕潤的嗓音,在一方小小的休息區響起來,彌漫在茶葉裏,好聽的像是泉水叮咚的聲音,她一撇見他勾起唇角,頓時就覺得心也沉寂他如星的眼眸裏。
他的名字,明明是刻在眼睛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