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景延被陳奚妍拖到了屋子裏,尴尬至極,聽聞陳奚妍說了那一句話,眉頭皺起來,好奇宮允是個怎樣的男人,才能讓雲暖為之放棄自己的學業,站在他身旁的雲暖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聽到她對陳奚妍說了一句:
“我那麽大的人了,不需要你來和我說這些。”
陳奚妍在雲暖心裏一直都是個自大叛逆的大小姐,她自然不會和她計較她的嘲諷。
“我知道我們雲家的女人是不會輕易服輸的。”
陳奚妍無法理解雲暖從格拉斯回來的原因,看到宮允才覺得也許一切都和宮允有關,擺出了平日裏從雲老爺子哪裏學來的一套:
“我看不起因為男人放棄夢想的女人。”
喬景延察覺到身側的雲暖焦躁而不安,像是刻意隐瞞了一些什麽。雲暖一扭頭就看到站在自己身側的喬景延睜着眼睛,像是能看到她一般,頓時心裏也像是壓着千斤重的大石頭,回避他,去廚房到了熱水出來,和他說道:
“喝點水,今天麻煩你了。”
喬景延擡手拒絕,認為宮允應該已經走了,不方便在兩個女孩子家裏多呆,自己摸索着到了門口,笑道:
“不過是張張口的事情,并不麻煩。”
喬景延看不到屋內的情況,但長期靠感官和嗅覺去辨認周圍的環境,他甚至都能察覺到兩姐妹之間壓抑着的情緒,喬景延打開門,自己走了出去。
他以為宮允早就已經走了,直到出了門,才察覺到門口那個人還在,他停在房門口,用耳朵辨認了一番,這才微微偏頭,問身側的人:
“宮先生還有事情?”
宮允墊着腳坐在行李箱上,翹着二郎腿,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男人,這人大約一米八五的個子,眉宇間透着絲絲英氣,和他說話時,習慣性的把雙手放在了手上的盲杖上,像個軍人一樣站的筆直,他不相信他是滿人,擡着下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見他的眼睛毫無反應,這才站起來,環保雙手,圍着他轉了一圈,開口嘲諷:
“她是心裏還在乎我,這才撒的謊。”宮允自信斐然,“她不會找個瞎子過一輩子。”
喬景延站在他面前,因為他身上灰塵仆仆的氣息惹的鼻尖發癢,有些嫌棄的後退了一小步:
“宮先生憑什麽覺得,像是她那樣的人,會因為一個不值得的人自毀前途?”
喬景延氣質卓然的站在他面前,說話時眉宇間釋然又勝券在握的模樣把宮允吓得頓了頓,臉上得意的表情也為之消下去,再看面前的男人,他已經繞開他走,和他說:
“她心裏不在乎你,若是在乎你,自然不會走的那麽決絕。”
喬景延使詐,這話聽上去像是很了解他和雲暖之間的那段故事,宮允剛剛樹立起來的信心在悄無聲息中瓦解,問他:
“你和她什麽關系?”
喬景延擡手鑰匙打開自己家的房門,臨關門時,勾了勾唇角:
“自然是比你和她的關系要好。”
喬景延剛剛鎖上門,果然就聽到門口的男人對着雲暖的房間說了一句:
“暖暖,我今天先走了,明天來看你。”
雲暖的屋子裏一直沒有回應,喬景延愣在門邊等了很久,果然聽到隔壁房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不知道是雲暖來确認,還是陳奚妍來确認。
——
自從知道宮允回國,雲暖又多了一項麻煩,除了每日要照管叛逆期的妹妹陳奚妍,還要留防不知道怎麽找到她工作地方的宮允。
這天早上,雲暖剛剛進辦公區,就見到自己的桌子上放了束百合花,喬景延早就已經到了,他還是如同以往一樣坐在小桌子上先沏茶,雲暖把花默默抱到牆角,開始給他打掃辦公區和整理資料,順便看看他泡茶的時候有沒有什麽時候需要她搭把手的。
她在喬景延這裏從未處理過文件,幹的全是跑腿的雜物活,待到茶泡好了,由她親自端上樓送給喬老爺子。
等到她折回來,平日裏喜歡先曬半個小時太陽的男人,已經把那束她準備抱出去丢掉的花撿起來,盤腿坐在地上修剪花枝,有陽光從紗簾裏透進來,落在他的黑色背影上,這個人低着頭細膩做某一件事情的模樣很是讓人賞心悅目,整個房間都透着暖黃的色調,仿佛油畫一般。
雲暖走過去,拾起地上的那一束花枝遞給他,說道:
“我不喜歡百合花的香味。”
如果宮允曾經和她關系匪淺,又怎麽會送她不喜歡的花。
喬景延沒說話,把那支花又遞給她:
“這束百合花的味道,還挺好聞的,并不濃烈,還有別的聞到。”
雲暖接過百合,低着頭聞了一會兒,再擡起頭來,他就見到他轉過來面對她,引導式的問她:
“是不是像和雛菊放在一起,帶着些淡淡的清香?”
雲暖把花枝還給喬景延,看他小心翼翼的插到花瓶裏,笑道:
“那又怎樣,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喬景延微微一愣,幹脆換了個話題:
“你妹妹說,你是個很有天賦的香水師,怎麽改行了?”
這是喬景延第一次過問起雲暖的私生活,雲暖就知道陳奚妍這家夥不是省油的燈,擡手理了理耳後的頭發,抱着自己的膝蓋坐在地上,和他一起搭理花枝,過了很久才說:
“我沒有興趣了,準備換了個行業繼續混。”
喬景延察覺到身側的女人滿是失落,猜想她現在一定做着一個自我擁抱的姿勢,又拿了一枝花給她:
“你大概,并不是沒興趣了。”
雲暖因為喬景延的話愣住,擡眸看着那個人的眼睛,她從不知道一個人的感官和心思還能細膩到這種程度,還在心裏驚愕,他就見到那個人把目光落到了她的臉上……
他說:“我每日都在我的辦公室噴你用的那款櫻花香水,你卻從來都沒注意過,你的嗅覺,是什麽時候消失的?”
雲暖慌亂的握着手裏的花枝,不敢再看那個人的目光,像是他的目光随時都會落到自己眼睛裏一樣,這樣冷靜了許久,雲暖才敢擡起頭,打量着他臉上的神色,男人臉上神情淡然,因為猜對了她的缺陷,唇角能看到些弧度,顯然,哪怕這人是個盲人,還是看出了她的致命傷。
她低着頭想了一會兒,笑了笑,問他:
“一個沒有嗅覺的香水師,諷刺嗎?”
她得到的,卻是那個人的反問:
“一個沒有眼睛的畫師,諷刺嗎?”
她的眼睛突然間就紅了,裹滿了眼淚,一瞬間突然間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麽會像是毒-藥,一旦上瘾就一發不可收拾。
大概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理解,這種因為某種缺陷,而不得不放棄追求的夢想,像現實低頭的心态了吧。
她一搖頭,眼淚也跟着滾落出來,她說:
“不諷刺,我仰慕你,喬景延。”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