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格拉斯的這段旅程, 雲暖得到了寶貴的嗅覺,也收獲了一段含蓄的表白。
那之後不過短短一天,關于雲暖入學香水學院的申請就通過了。
她還是決定暫住在露西太太的家庭旅館裏, 等到年底蘇珊隔壁的房間空出來再搬過去。
喬景延的屋子還是保持原樣,雲暖在裏面挂滿了他的畫作,至于那副和玫瑰花田有關的畫作, 她選擇放到自己的卧室。
錢茵則是雲暖入職香水學院的第二天才回到學校的, 兩個人同處于一個班級,卻因為那次鬥香大會上錢茵的表現, 被不少學生在背後戳了脊梁骨,只有一直跟在她身旁的那個死黨還跟着她, 平日裏喜歡和她交流經驗的姑娘們則是選擇統一劃清界限。
前幾日因為嗅覺失靈在學院裏名聲大噪的雲暖,再一次出現在衆人面前,早已不是同學們眼睛裏謠傳的那樣, 因為失去了嗅覺而自暴自棄, 她還是如同一開始入學那般, 臉上挂着的是自信斐然和一往直前。
隔日一早, 格拉斯又下起了雨, 雲暖剛剛從露西太太的旅館出來, 便在門口的屋檐下見到了錢茵,那個人大概等候了很久, 半邊肩膀已經被雨水打濕,隐隐能看到從衣服下透出來的纖瘦骨架。
兩個人的目光隔着雨簾對上了片刻,倒是錢茵自己主動把目光移開了, 雲暖不知道她是路過這裏避雨,還是為了來看看她,見到她不說話,雲暖便把傘撐開,一腳踏進了雨幕裏。
她走了好大一截路,聽到身後總是腳步聲,知道錢茵一直跟在身後,原本想要轉過去破口大罵的雲暖,一見到身後錢茵垂着手和一臉愧疚的目光,她心裏那些怒火便消下了不少,她往錢茵那邊走了一步,把傘遞過去遮住她,說道:
“要我說一句原諒你很簡單,但心裏那些芥蒂……很抱歉,我不是屬于很容易就放下的人。”
她在香水學院的第一個朋友,搶走了她的男朋友,造謠自己嗅覺失常自暴自棄,想要徹底的忘記這些,雲暖做不到,更不願意和她再有交集。
聽聞雲暖說話咄咄逼人的錢茵,卻在擡起頭來之後,和雲暖說了道別的話:
“我不去香水學院了,我會去尋找我真正想要做的事業和人生。”
錢茵是來和雲暖告別的,哪怕曾經發生了那麽多的不愉快,她還當雲暖是她的朋友,還是想要正式來道別,她看雲暖始終不肯原諒她的那雙眼睛,無奈的勾了勾唇角,嘲笑自己:
“倘若我真的熱愛這份事業,也不會用那種手段給自己背上罵名,那時候我把最後的賭注放在了鬥香大會上,我以為只要贏了,就是贏了你。”
可是這個行業裏,其實并沒有什麽輸贏,有的是互相交流切磋,了解新知識面的榮幸,了解前輩調制香水時的靈感和原因。
是因為熱愛而喜歡,不是因為想要得到的榮譽去你争我搶。
錢茵的心裏終于沒有背負着光宗耀祖的大包袱,所以幹脆直接選擇離開這個她并不是真正喜歡的行業,重新去尋找新的路。
“我是來同你告別的,今天一走,下一次見面或許就是在別的場合,我們不再是同行,也不是競争對手,我只想你至少還能記得我的名字,記得我曾經是你的朋友。”
雲暖只覺得錢茵最後說的這一番話有些可笑,告訴她:“我憑什麽記得你?”
錢茵沉默了一會兒,苦澀的笑了笑:
“那就這麽再見了,你的性子一點兒也沒變。”
這樣也不會記住她曾經的那些卑鄙和傷害,時間一長,她都不願意在和她計較這些舊仇恨了。
這是雲暖最後一次見到錢茵,在下着連綿細雨的小道上,她被湧進鼻腔裏的玫瑰花味道嗆到了鼻子,目視着她從傘面下離開,留下一個潮濕又模糊的橘黃色背影。
後來雲暖再去香水學院,果然就聽到錢茵已經辍學的消息,時間一長,連關于學院裏曾經出現錢茵這個人也漸漸被大衆所遺忘了。
這對于錢茵來說,應該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吧,不用在被人議論,也不用在被人提起,默默無聞的來,也默默無聞的退場。
——
雲暖是在穩定下來的十天以後才接到喬景延打過來的長途電話的,這次不像是上一次他抵達機場,駱沅陪在身側,告知她已經安全抵達,行李也拿穩妥,讓她不用挂心,說是很是匆忙。
他是掐着時間給她打過來的,那時候格拉斯剛剛進入夏日裏落日黃昏的美麗景色裏,兩個人在電話裏互相報告了自己的近況,喬景延那邊很安靜,大概就是他一個人在屋子裏,雲暖走到床邊玩起了那一瓶香水,用試香條取了一些出來,誇張的嗅了一下,和他說:
“喬景延,我在聞你送我的那一瓶香水。”
聽聞雲暖說起來這瓶香水,想來也是有點慚愧,兩個人認識那麽久,他竟然只送過他一瓶香水,于是便說:
“我是不是挺小氣的?”
“不小氣。”能夠投其所好,送了那麽一瓶寓意滿滿的香水,已經很榮幸和幸運。
雲暖始終沒聽聞他說起風信子的事情,聊得有些心不在焉,最後聽說他要挂電話,雲暖糾結好半天之後,終于忍不住開口:
“喬景延,你那時候在機場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她是坐在床上的,問出這一番話來才發覺手心都是汗,索性使勁往衣角上搓了搓,又大着膽子問:
“風信子是暗戀,你把它送給我……”
她說起關于在機場最後離別時喬景延臉上的神色,就控制不住的心跳加快,聽聞她說的那麽直白,喬景延卻半天都沒有表态,索性女漢子氣息十足的說了一句:
“如果沒有別的更好的解釋,那我就當成是你向我表白。”
喬景延知道她是個急性子,甚至這個話題還是雲暖自己提出來的,他原本只想靜待她歸國,借由這個話題好好的表白一番,倒是被這個急性子姑娘一錘定音,有些幸福的揚了揚嘴角。
雲暖耳朵靈,察覺到他在那邊輕笑,臉色更紅,險些沒把衣服上的紐扣給扯下來,這人不知道是怎麽耐得住性子聽她說那麽多話的,被他這麽一笑,她倒是有點不開心了,結果那個人一開口就是一句令她滿心歡喜的答案:
“雲暖,我的确是借着香水和你表白,想成為你真正的男朋友。”
他突然間把話說的那麽直白,雲暖足足愣了兩秒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後面才有些暈乎乎的說了一聲:“嗯”。
喬景延以為這姑娘膽子大,理所應當面對他的坦誠也能很快給出答複,沒想到等了半天只聽到她回答了一句“嗯”,便問:
“嗯,是什麽意思,願意還是不願意?”
為什麽不願意呢,這是她喜歡的人,是告訴她前路不亮就自己點亮的人,如果沒有遇到喬景延,她甚至都不知道現在的自己還能不能得到繼續求學的機會,既沒有這場難忘的鬥香大會,也沒有後來的表白,或許她早就已經離開了這裏。
雲暖想到與這個人有關的一切,便連心也跟着溫暖起來,和他說道:
“喬景延,我當然願意做你的女朋友。”
——
和喬景延确定了戀愛關系,雲暖在下個周末約蘇珊出去采風的時便把這件事情和蘇珊說了,蘇珊聽的一頭霧水:
“不是應該有一車浪漫的玫瑰和燭光晚餐?”
雲暖知道他看不見,或許從來就不曾聽過還有這種表白方式,原本以為自己要死皮賴臉追求許久的雲暖,早已因為喬景延的先開口而慶幸不已,知足的和蘇珊說:
“這對于我來說就是最好的表白。”
不需要浪漫的辭藻,不需要多麽浪漫的氛圍,只需要他說上一句真心話,便能蕩起她心裏那團微小的火苗。
蘇珊拖着腮幫子嘆息:“所以你們下一次見面是什麽時候?”
雲暖突然愣住了,關于這一點,其實雲暖從來沒有考慮過,或許喬景延也不會去考慮,因為她能聽到他的聲音,這樣就如同她就在他的身側,而雲暖,一心只想等香水學院這邊開始結業,直接回國打理工作室,那時候,電話粥大概也談的差不多,便能有見不完的面。
現在突然間聽到蘇珊那麽發問,連她自己都考慮了起來,的确是需要抽個時間,回去見一見他,畢竟他眼睛不方便,來一次一定要麻煩很多人。
自從雲暖在心裏有了這個想法之後,就一直在計劃準備飛回去的事情,但對于忙着調制香水準備結業的雲暖來說,時間其實并不夠用,甚至曾經喬景延的卧室,也放滿了她做失敗的試驗品。
他們的跨國戀,便是在兩個人兩天一次的電話粥中度過的,直到三個月以後,雲暖準備用來結業的香水初有了個大概的模樣,這才把回國看望喬景延的目标提上日程。
十二月底的話,她應該可以請到五天假期,城海市是冬季,不知道會不會太冷,要買一些大衣帶過去。
雲暖悄悄把這項計劃提上日程,準備訂好機票再和他說。
這一日雲暖剛剛從調香室回來,嘴裏叼着半片面包,手機上又接到喬景延打來的電話,索性幾口吃掉,進了房間,連鞋子都來不及換,便先接了電話,喊他:
“喬景延。”
她總是直呼他的大名,有時候喊的開心了,就連着叫上好幾句。
電話裏那個人一聽到他的聲音,心情就會變好,還未說什麽,又聽到雲暖和他撒嬌:
“我最近夢到你很多次,太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那個人好像不怎麽方便的樣子,連笑聲也有些尴尬,和她說道:
“我也挺想你。”
“可你的語氣聽起來不像啊。”
雲暖彎着腰從冰箱裏拿了一袋牛奶出來,倒進鍋裏加熱,準備同以往一樣和她報告自己一天的行程,結果剛剛開口,那邊就傳來駱沅不好意思的咳嗽聲,喬景延這才說道:
“你現在方便開電腦麽,駱沅在我這裏,想和你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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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暖握着手機愣了一會兒,把火關了,想起剛剛自己和他撒嬌時駱沅就在身側,沒準還被他聽到,想想就有些面紅耳赤,趕緊點頭,登錄QQ,滿懷期待的想要看到喬景延的模樣。
視頻接通之前,雲暖刻意梳了個頭發,好像那邊能聞到她身上的味道一樣,又刻意往自己身上噴了香水,視頻一打開,就是駱沅的在彎着腰調試的身影,喬景延完全被他擋住,她只看到他穿着白色幹淨的襯衫,一只手正摸着自己的鼻尖,好像有些不太好意思,後來等到駱沅關上門出去,雲暖才看清楚,大約四個多月沒有見過面的喬景延,看起來變了太多。
他知道她喜歡白色,連衣服也換過,讓鏡頭面對着家裏那一面挂滿畫作的牆壁,雲暖瞥見他的眼睛,心髒便跳動了起來,她又理了理自己的頭發,那個人像是看得到她的緊張一般,開口問她:
“在做什麽,緊張了?”
雲暖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趕緊抱着熱牛奶喝了一口:
“是想你了,想的我都不知道應該和你說什麽。”
她倒是直言不諱這些日子和這個人在電話裏逐漸加深的感情,以及對他無窮無盡的思念。
喬景延聽的心頭一軟,從沒有那個姑娘會用這樣大膽而炙熱的語氣說想念他,夢到他。
後來他問她那邊的天氣如何,冷不冷,雲暖想展示一下自己身上穿的衛衣,證明這邊并不冷,想起他看不到,又改成語音:
“不冷,這邊比較暖和,十二月我參加了不少花卉展,對結業香水也有了初步的靈感。”
兩個人在平日的電話聊天裏也是說這些日常,只有雲暖會經常和他撒嬌,說一些想念的話,喬景延這人倒是正經的很,只說挺想念,卻也沒有細說想念她什麽地方,于是今日雲暖見到了他,幹脆又問:
“喬景延,你想念我什麽地方啊?”
“想念和你在一起的感覺。”
喬景延說話含蓄,自然不會像雲暖一樣,想念他的眼睛,他的手。
初次談戀愛的喬景延沒想到自己會遇到一個說話大膽的小姑娘,只是言語上雲暖就要占了上風,半個多小時的視頻內容,都是他在耐心的聽着她對着視頻犯花癡:
“明明你今天那麽好看,可惜我摸不到你,也抱不了你。”
喬景延僅僅只是聽到她說話,心裏就像是泛着蜜一樣的,甜蜜又酸澀,他前幾日還去看過一次眼科,還是那位一直給他治病的醫生,說是他的眼睛在退化,複明的幾率少之又少,只是不敢和喬老爺子直說,讓他自己心裏有個準備。
喬景延自從後天失明,從沒有那一次會那麽渴求眼睛能看得到東西,現在聽到這樣一個不好的消息,心裏自然還是會難過,但這件事情他并沒有告訴雲暖,和她聊了半個多小時的視頻,最後駱沅進來幫忙挂斷的時候,喬景延甚至還坐在那裏發了好長時間的呆。
駱沅知道跨國戀的相思之苦,但喬景延最近恰好又在重要階段,退出登陸之前,本想着給雲暖發一條信息:
【喬先生最近挺忙的,無法抽空來看你,希望你不要生氣。】
他剛剛把字打好,就聽到喬景延說了一句話:
“駱沅,十二月二十四號有沒有休息?”
那天是平安夜,雲暖應當是休息的。
駱沅查看了最近的日程表:“有倒是有,但喬氏的元旦派對,周先生是會去的,難保那時候出什麽亂子……”
喬景延權衡再三,還是把去看雲暖的日期定在了二十三號出發,駱沅用QQ通知了雲暖,不過一會兒那邊就發過來一連串高興的表情包。
他突然間有些明白喬景延交了女朋友之後為什麽會那麽開心,是因為這個姑娘本性開朗,在不知不覺得影響着喬景延的心情,不過一會兒,雲暖又回過來一條信息,他如實轉述喬景延:
“她說要麻煩你給他帶一幅畫,會安排童佳音把鑰匙送過來。”
不用雲暖多做解釋,喬景延也知道哪副畫是那一幅,畢竟一開始遇到雲暖,便是因為她聽到雲暖為了這幅畫和機場人員争吵。
在喬景延準備出發的前一天,童佳音便把雲暖屋子的鑰匙送過來了,駱沅在落了些灰塵的屋子裏找到那副畫,搬出來,按照喬景延的意思小心放到箱子裏。
喬景延不知道那是一副怎樣的畫,看雲暖總是那麽在意,便問了一句:
“是什麽樣的畫?”
駱沅盯着看了好一會兒:
“也是麥田,和喬先生的風格特別像,但我看的出來,畫這幅畫作的人,并不如喬先生那麽豁達,色彩并不濃烈,大抵是個有很多過去的人。”
這麽一聽,喬景延又更加好奇起來,蹲在地上撫摸了一遍畫框,叮囑:
“保價包好。”
駱沅看的出來這幅畫作模仿痕跡很重,并不值什麽錢,但因為是雲暖的心頭好,心有疑惑也只得照辦,送喬景延去機場的時候甚至和空姐刻意交待了,別的能丢,畫不能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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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暖怎麽都沒有想到,一通短短的視頻通話,便能帶來一個喬景延要來看望她的好消息,也幾乎是從那時候開始,雲暖過起了每天期待平安夜到來的日子,法國人對于聖誕節非常看重,距離平安夜還有好些日子的時候,大街上已經挂滿了聖誕裝飾品。
那時候雲暖已經搬到蘇珊的隔壁,又成了老鄰居,蘇珊聽說這位盲人先生竟然如此大費周章來探望女朋友,馬上又為曾經說過喬景延不浪漫的事情打臉:
“這樣的一個男人,多浪漫啊,跨越了大半個地球,為的就是在平安夜那天見到你。”
蘇珊和雲暖關系非常好,混的時間長了,中文說的越發流利,竟然說起了文藝的句子:
“不遠萬裏,漂洋過海來見你,就像是暖冬和夏日相遇。”
雲暖一邊忙着打掃屋子,一邊聽蘇珊把這句話重複念了幾遍,最後這人竟然還發到了推特上,不一會兒就有不少點贊,雲暖哪裏來得及細看,和蘇珊談論起想要在屋子裏擺聖誕樹的意思,蘇珊往一室一廳的小屋裏看了一眼,給了個實用的建議,直接買一顆迷你的,聖誕禮物自然就是送她自己。
雲暖臉紅脖子粗的呵斥一聲:
“什麽送自己,什麽跟什麽啊。”
“人家不遠萬裏前來,一定是抱着目的的啦。”
雲暖可聽不得蘇珊說喬景延是那種人:“交往那麽久,他一直規規矩矩,從來都是尊重我的。”
“那是因為他沒摸到你的胸和腰。”
雲暖害羞的擋胸又遮腰:“你到底是怎麽看出來人家會有這種想法的?”
“我前夫,就是因為找到了胸比我更大的,出軌了。”
雲暖可不想再這種好日子裏提起蘇珊倒黴的前一段婚姻,索性以祝福她找到白馬王子而終結這場談話。
後來雲暖果真在房間的小茶幾上擺了一顆迷你版的聖誕樹,而他送給喬景延的禮物,則是一條刻着她名字縮寫的項鏈。
随着平安夜越來越近,接到喬景延已經踏上飛機的那一晚,雲暖興奮到淩晨三點才睡着,後來天不亮便爬起來,借了蘇珊的車去接他。
自從進入十二月以來,格拉斯就很少有出太陽的日子了,今天的天氣倒是并不冷,大抵是知道喬景延要來,雲暖的車剛剛開到半路,太陽就從半山腰冒出了半個頭,直到抵達機場,陽光已經湧了進來,整個世界都變得暖洋洋的。
雲暖提前半個小時地點機場,結果遇到飛機晚點,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才等到喬景延的飛機。
選擇在這一天抵達格拉斯的旅客很多,雲暖生怕和喬景延錯過,站在接機口等了許久,直到旅客都要走光,雲暖才看到在空姐陪同下出來的那個人,四個多月沒見,這個人在她的記憶裏倒是一點兒也沒有變,他戴着墨鏡,穿了一件深咖色的大風衣,聽着空姐的安排,一邊用導盲杖在路上觸摸,一邊微微點頭,大抵是在和她描述雲暖的外貌,談論起來的時候臉上也洋溢着期待和滿意的微笑。
雲暖昨晚就幻想過無數次和他遇到的模樣,甚至也想要不要像電視裏那樣,跑過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抱住就不松手,但最終,雲暖打消了這個大膽又狂熱的念頭。
哪怕在電話裏說過無數次想念的話,他們之間卻并沒有關于約會和戀愛的實質性接觸,一旦見到了這個男人,雲暖又像是貓咪一樣的慫了下去,邁着大步伐走到他身側,主動和空姐小姐說了感謝,提交了自己的身份證。
喬景延在她還沒靠近的時候就知道她已經來了,屬于她身上那種熟悉的,獨特的櫻花味道,他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聞過。
空乘小姐核實過雲暖的身份才把喬景延交給她,祝他們聖誕愉快。
偌大的機場裏此時此刻便只剩下稀少的游客,身邊少了喧嚣,關于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反倒是漸漸變的安靜了下來,雲暖跟在她的身邊,目光往他的手肘上看了好幾眼,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臉皮突然就厚不起來,連挽着他的手肘都覺得害羞,在心裏吐槽:
這人怎麽也像個木魚腦袋一樣,都不知道挽住她的手,親她一下的?
着急的雲暖在心裏和自己過意不去,放慢了腳步,讨厭自己在愛情面前唯唯諾諾的小樣子,後來走在前面的那個人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身,朝她伸出一只手,和她說:
“導游小姐,不帶路嗎?”
雲暖把目光落到那個人臉上,此時陽光正好,空氣裏像是帶着清甜的櫻花香氣,那個人故意把墨鏡摘掉,朝她伸出他的手。
雲暖心裏小鹿亂撞了一會兒,看了看周圍的人群,紅着臉幾步走朝前,大方的把手放到他的手心上,問他:
“陽光刺眼,把墨鏡戴起來吧。”
“你不是想念我的眼睛?”
雲暖又因為他說的這句話春心蕩漾,低着頭偷偷的笑了一下,戀愛中的女孩大抵都有這種心理,像只小鳥一樣,圍繞在兩人旁邊就再也不願意離開。
有關于她這些微妙的小動作,全部被喬景延捕捉到,在她和他說格拉斯今日陽光明媚的時候,喬景延勾起了唇角,這不正是此時此刻他的心境,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女朋友,如同自己的世界春暖花開。
能夠和她一起度過一個難忘的聖誕節,又是人生裏一個值得記下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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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暖搬了新的住所,喬景延剛來并不習慣,雲暖也不放心讓她動這些東西,只讓他在沙發上坐着,先把畫拿出來看了一眼,豎放到牆角,去廚房給喬景延煮熱牛奶。
喬景延從進門開始,就聞到這屋子裏滿是香料的味道,顯然她最近因為結業香水的事情很苦惱,後來他無聊,順着手摸到了沙發上擺放着的小玩偶,抱起來捏了捏,和她說話:
“這裏離學校遠不遠?”
“很近,每天能多睡十分鐘呢。”
雲暖愉快的嗓音在廚房裏響起來,他很快就能聞到牛奶的香味,整個房間也開始變的溫暖起來,等到雲暖把牛奶放到他手上,順勢坐到她身側,喬景延才把那只毛茸茸的小玩偶放好,喝了一口。
他察覺到雲暖好久都沒說話,便問了一句:
“你在看什麽?”
“看看我的喬先生,有沒有哪裏過的不好?”
雲暖喜歡和他呆在一起那種安心和幸福的感覺,便一直盯着他的臉看,男人低垂着眼眸喝牛奶的時候,睫毛上還沾了些霧氣,一擡起眼睛看向她,那雙眼睛便像是瑪瑙一樣映着她笑起來模樣,滿滿的全是喜悅和幸福。
這還是兩個人坦白關系以來,第一次見面和親密接觸,沒有往日裏電話粥裏的膩歪,倒是多了些不知所措和害羞。
雲暖怕他不好意思,便主動提出要幫他整理衣服,喬景延卻提:
“你這裏不是一室一廳嗎,我可以去住旅館。”
“住旅館幹嘛?”雲暖就沒想過要讓喬景延住旅館,他的眼睛原本就不方便,怎麽能住在旅館,雲暖一邊給他拉行李箱,一邊說道:
“我得保證你的安全,你如果覺得不合适,大不了你睡沙發,我睡卧房,一會兒我會帶你認一認……”
雲暖話未說完,一拉開他的行李箱就被裏面的東西吓到,頓時羞的面紅耳赤,看向喬景延:
“你是帶着目的來的?”
喬景延不明所以的嗯了一聲:“陪你過節。”
雲暖把那盒小東西放到喬景延手上,心裏自然還是有點失落,沒想到喬景延表現的如此直接,倒真是應了蘇珊說的那句話,男人沒有不圖色的,更何況她還是他的女朋友,自然會有這種準備。
喬景延不知道這種東西,甚至從來也沒有見過,只是用手摸了摸,是個四方形的小盒子,晃了晃也感覺不到裏面有東西,喬景延表示很冤枉,問她:
“什麽東西?”
雲暖看他并不知情,剛剛在心裏覺得喬景延目的不純的那股氣已經過去,索性又拿過去:
“我以為你知道,是日常用品。”
這事情後來就在喬景延一頭霧水的情況下糊弄了過去,後來雲暖才借着做午飯的空隙問喬景延:
“誰給你收拾的行李箱?”
喬景延一直等候在門口和他說話:“我可以自己收拾,但是我媽聽說我是去見女朋友,就幫我搭配了一些衣服。”
雲暖哦了一聲,已經在心裏開始幻想,喬太太一定是默默幫兒子搭配好衣服,又覺得不妥,塞了安全套在裏面,指不定現在已經在盤算着他們在這邊翻雲覆雨……啊呸……甜甜蜜蜜的小生活。
喬景延好半天沒有聽到雲暖說話,以為雲暖對他把這件事情告知父母有建議,便說:
“我媽媽見過你,在第一次你去我畫展的時候,所以問我女朋友是誰,就和他們都說了。”
喬太太是個非常通情達理和好相處的人,第一次喬景延把這件事情告訴她,喬太太愣了好半天,仿佛已經考慮到之後的事情:“是雲氏的大女兒啊,那負擔應該很重啊,能不能顧得上你?”
喬景延自己就可以照顧好自己,雲暖又不是弱女子,自然不用擔心這些,後來喬太太不知道怎麽就和雲老爺子打上了關系,三天兩頭就往雲氏跑,但駱沅告訴喬景延的,是雲氏那邊完全不知道雲暖交了男朋友,喬媽媽的意思是希望在此之前就去替喬景延鋪好路,好讓雲氏那邊有個心理準備,至于找了男朋友這件事情,雲暖什麽時候通報家裏,那是雲暖的事情。
喬景延想到這些,又問雲暖:
“你和家裏人提過沒有?”
“提什麽呀,也就陳奚妍知道,我爸不會做主我的終身大事,我爺爺很聽我的話,只要我不找個三觀不正黃賭徒,怎麽都不會幹涉的。”
雲暖這一番話,倒是在喬景延這裏留了個心眼,不知道是不是他太過在乎,在心裏留了個疙瘩,突然間擔心起來,不管是誰,一定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找一個看不到的盲人,更何況雲暖自身條件并不差。
雲暖自小就不會和家裏人分享這種事情,和喬景延的家庭環境不同,也從未意識到這是一個什麽大問題,直到他發現說完這句話以後,喬景延就有些心事重重,這才覺得自己說的這番話或許戳到了有些敏感的喬景延。
飯菜上桌,雲暖給他倒了小半杯紅酒,這才解釋:
“我從小就不怎麽喜歡和我家裏人說自己的事情,有什麽困難也自己解決,獨立了一些,所以我覺得等什麽時候帶你去見家長,大家也就都知道了,我們家沒有門第之規,更不存在什麽老思想,只要你愛我,這就足夠了。”
喬景延因為雲暖細膩的心思有些感動,握着那小半杯紅酒抿了一口,和他說了他們交往那麽久以來,從未說出口的那句話:
“我是愛你的,雲暖。”
他從不把話說的那麽直白,不像雲暖,在電話裏說了千百遍想念,見了面反倒是膽小了起來,他卻因為有她在身側變得自信而大方起來,他拿出送給雲暖的紅色手串,讓她把手伸出來,給她戴上去,說道:
“我摸着手感還可以,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用紅線編織起來的手串上,串着六顆翠綠色的小珠子,雲暖擡起手往燈光下看了一眼,對着他的臉親了一下:
“喜歡,這種簡潔大方的款式就合适我。”
和男朋友在一起的雲暖反而更像個小姑娘,喬景延的側臉突然間被她親了一下,愣了好一會兒才說:
“你喜歡我就開心。”
“我也給你準備了禮物。”
雲暖說完這句話,飯也不吃了,跑去卧室把那條定制項鏈翻出來。
等待雲暖去給自己拿禮物的空蕩,喬景延擡手摸了摸剛剛被他吻過的側臉,那一處地方這時候還滾燙炙熱,被柔軟的唇瓣點燃,酥酥麻麻的。
直到聽到雲暖關門出來的聲音,喬景延才放下手,那個人彎着腰給他戴項鏈,一邊戴,一邊解釋:
“這是我們在一起度過的第一個聖誕節,也算是第一次約會,所以禮物我選的自戀了一些,你摸摸看。”
她的頭發因為她彎腰的動作輕輕掃在他的耳朵上,有些酥癢,帶着洗發水香波的味道,喬景延只覺得現在做夢一樣,聽到她那麽說,擡手摸了摸那條項鏈,他原本不懂什麽叫自戀,等到摸到她的名字,這才笑起來,這是向全世界都宣布他的女朋友叫雲暖的意思吧,他摸着那條項鏈,叫了她的名字:
“雲-暖。”
雲暖看他光顧着摸這條手鏈,連叫起他的名字也笑得那麽開心,擡起紅酒喝了一口,也學着他說話:
“喬先生喜歡我就開心。”
那個人看她一直站在身後,索性自己也站起來,和她面對面的站着,朝她招手:
“你面對我站好。”
雲暖不明白他想做什麽,聽話的站在他面前,問他:“還有什麽驚喜?”
那個人擡起手捧住了她的臉頰,摸到她的唇,他才低下頭,輕輕的落了個吻到她的唇瓣上。
沾滿了清甜紅酒味的氣息湧入鼻尖,接着便是那個人身上熟悉的顏料味,雲暖心跳加快的咽了口唾沫,看他正準備收手,索性擡手捧住她的臉,直接吻上去。
多少個日夜,在和他通過電話以後,便總是會在心裏期盼着早點見到他,現在人就在面前,被他幹燥的唇瓣親吻過,連心也變得柔軟起來,這是她一直想說,卻在見到他之後不敢說出來的話:
“喬景延,我可想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還是萬字更新,感謝一直看到這裏的姑娘們,麽麽噠(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