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暖連忙給喬景延打了電話, 那端響了很久才被駱沅接通,小聲的告知她:
“喬先生現在有點事情,一會兒我會轉告過去。”
此時此刻的喬景延, 正端坐在喬氏的大會議室裏,身邊坐着的全是喬氏大大小小的股東,幾十位股東的眼睛齊刷刷的落在他身上, 如同審訊犯人一般, 嚴肅又安靜。他的表弟周承天就坐在他身側,看着他把那些文件一頁一頁簽好, 遞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挂了電話的駱沅接着審核提交上來的文件,遞給喬景延簽字, 他瞥見他目光裏始終淡漠如冰,如同失去了靈魂的木偶,毫無留戀和想要争取的決心。
這一次簽的, 便是放棄喬氏所有股份的協議。
喬景延的姑媽喬馨一直和喬老爺子站在窗邊看着, 喬馨看喬景延放棄的無怨無悔, 安慰自己的父親, 說道:
“景延畢竟是個盲人, 以後複明的幾率少之又少, 現在肩膀上擔着那麽多的擔子,難免被不懷好意的人盯上, 這樣做也沒有什麽不好。”
喬馨給喬老爺子遞水,看了一眼一直盯着喬景延的周承天,又說:
“哪怕景延現在一無所有, 我也會照顧好他,照顧好我們喬家的血脈。”
喬老爺子透過門口的那扇玻璃窗,看到低着頭簽放棄協議的喬景延,心裏終究不好受,摸了摸自己的心髒,索性眼不見心不煩,說道:
“你啊,好好的管好承天,只要我還能喘一口氣,自然會把景延照顧好。”
喬老爺子把喬馨遞過來的茶推開,扶着長長的牆壁,走的很是緩慢。
把喬景延從格拉斯接回來那天,喬老爺子思考了很久,終于意識到喬景延身有不便,連自己也照顧不好,所以幹脆狠心,把喬景延名下的股份全部抽走。
他認為這對于喬景延來說是最好的保護,以為撐起了一把傘,便能遮風擋雨。
——
等待喬景延給自己打電話的這段時間,雲暖等了太久。
這次喬景延家裏發生的這些事情,雲暖從沒有在聊天裏面聽他提起過,甚至她也無法想通,一向疼愛喬景延的喬爺爺,為什麽要放棄喬景延。
他原本就已經處在人生的低潮期,如今在這樣關鍵的時刻被喬氏放棄,難以想象對他的人生會有多大打擊?
雲暖徹夜難眠,甚至也想到要把實習的工作安排到國內,去見一見他。直到淩晨兩點,他被電話響起的鈴聲驚醒,接通以後才聽到裏面傳來喬景延疲倦的嗓音,喊她:
“雲暖。”
雲暖驀地從床上坐起來,問他:
“喬景延,你還好嗎,聽說……聽說你……”
喬景延告訴她一切都好,語氣裏并未有想要細說的意思,雲暖知道他心裏壓着一座山,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你爺爺真的不管你了嗎?”
“他自然是管我的。”喬景延明白喬老爺子那麽做的目的,說道:
“我的确無法打理好喬氏的江山。”卻也不想讓給厭惡的人。
最後那句話喬景延咽了下去,并沒有說給雲暖聽,只是在電話裏問她:
“畢業香水準備的怎麽樣了?”
畢業香水并不如意,雲暖沒有提及,只是告訴喬景延,今年過年她會回去籌辦爺爺的七十大壽,她在電話裏和他說:
“喬景延,你也跟着我一起去吧。”
喬景延握着電話,猶豫了很久,臨挂電話之前,說了一句:
“現在還太早,不太合适。”
雲暖聽到電話裏被挂斷的那個聲音,心情再也無法平靜下來,曾經她以為煲電話粥是兩個人之間最甜蜜和溫馨的事情,如今她卻再也聽不到他說話時輕松溫柔的語氣,她察覺到他在慢慢退縮,并不僅僅只是表現在言語上,還有他不在主動打過來的電話。
在格拉斯的日子,沒有了喬景延的溫暖相伴,如同度日如年,雲暖心裏明白,自己實則是對這段感情憂心忡忡,從一開始她急于訂婚,便是因為害怕有一天喬景延會因為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得害怕和退縮,如今害怕的事情終于發生,她惶恐不安,想要用盡全力抓住他。
這樣憂心忡忡了半個多月,二月一日,雲暖比原計劃提前五天回了國。
來接機的只有陳奚妍和雲家的司機先生,陳奚妍太久沒有見到她,這一次再見,突然發現她清瘦了太多,和她說:
“雲暖,你瘦了太多了,看起來很纖弱啊。”
雲暖摘掉墨鏡,馬上擺出一副姐姐的氣勢,問陳奚妍:“今天周二,你丫不去補習學校,跑來接機?!”
陳奚妍馬上躲在司機先生身後:“中午去,中午去,補習班老師太醜了,我實在看不下去啊。”
雲暖差點沒把她的耳朵擰下來,拎着她的衛衣帽子拖上車,這氣勢,直接把陳奚妍唬的嗷嗷大叫,對于這位太過強勢的姐姐,陳奚妍又想祈禱她早些回去了。
回國的第一件事情,雲暖自然沒忘記去找隔壁的喬景延,直到了住處,雲暖才發現隔壁早已人去樓空,敲了許久才聽到對門的鄰居說喬景延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雲暖打不通他的電話,對着他的房門狠狠踢了一腳,她就知道這人這段時間總是對自己若即若離,是打定了回來就躲着自己的計量,雲暖把電話打到駱沅手機上,直接和他說:
“你如果不告訴我喬景延人在哪裏,我今天就跑去喬氏鬧。”
駱沅知道雲暖的脾性,不急不慢的問:“雲小姐準備怎麽鬧?”
“我這人作習慣了,只要能把喬景延逼出來,你以為我什麽做不到?”
“雲小姐,我建議你讓他靜一靜。”
“一個月的時間,還不夠靜一靜?”這一個多月以來,雲暖從未提及那天在格拉斯的事情,甚至都不敢問問他傷勢好了沒有,現下駱沅這樣護着他,反倒讓雲暖心裏很不是滋味,直接丢下一句話:
“一個小時以內我得不到地址短信,那我們直接喬氏見。”
駱沅知道雲家就出了雲暖那麽一個烈性子,不過十五分鐘就把喬景延給賣了,老老實實把地址發過去,提醒:
【雲小姐,他最近心情很不好。】
雲暖不管喬景延心情好不好,收到地址便直接驅車前往,一路上連見到喬景延要說什麽話都打好了腹稿,她要罵他,罵這個只知道逃避的混蛋,罵他這一個多月以來不願意主動給她打電話,罵他步步退縮,想要放棄她。
雲暖帶着滿腹的委屈,怒氣沖沖的把車停在路邊,找到地址就急匆匆上了樓,連門鈴也不按,直接擡手敲門,喊他:
“喬景延,你給我開門!”
沒聽到裏面有回應,雲暖敲的更使勁:
“喬景延,你不開門我就一直守在這裏。”
過了好一會兒,雲暖才瞧見門裏面的人,她滿腹的委屈和怒氣,卻在見到這個人的之後無處發洩,一切所有在來之前打好的腹稿,全部落在了棉花上,輕飄飄的。
她一看到面前這個一個多月沒有見到的人,瞥見他慘白消瘦的臉頰,心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揪住,一瞬間就紅了眼眶,在門口罵他:
“喬景延,你就仗着我喜歡你,所以才能這樣為所欲為,我包容你,袒護你,縱容你,給了你一個月的時間,現在我回來了,你卻跑了。”
“你以為你能跑到哪裏,只要我沒死,就能尋着氣味找到你。”
這一個多月以來所有的想念和擔憂,在見到這個人之後統統得到了發洩,無往而不勝的雲暖哪怕在面對愛情,同樣也要一往直前,擺出一副高調的姿态,她啞着嗓子吼他:
“你害怕什麽,膽怯什麽,哪怕你缺胳膊少腿,哪怕你流落街頭,我也從沒想過要退縮。”
這一切想要說的話,在雲暖沙啞的哭聲裏斷斷續續的響起來,她看喬景延不為所動,擡起手落了個拳頭在他的肩膀上,把這一切怨氣都發洩在這個軟綿綿的拳頭裏,然後對着他的肩膀擦了擦眼淚:
“喬景延,別打着這樣對我,我就能放棄和妥協的心思。”
她說完這一番豪言壯志,這才聽到喬景延身後傳來喬媽媽尴尬的輕咳聲,說道:
“景延,把雲暖帶家裏來坐坐,喝點水。”
雲暖往後看了一眼,這才發現玄關處站着一臉尴尬的喬媽媽,喬景延這才開了口:
“這是我父母家,你怎麽找來的?”
幸而喬景延肩膀夠寬,遮住了大半個雲暖紅透的臉頰,她怯怯的往後看了一眼,心裏頓時咚的一下,剛剛那一臉非你不可的壯烈模樣頓時煙消雲散,像只慫貓一樣的伸長了腦袋往裏探了探……
未來,未來婆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