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許無憂捧着藍色遺物箱子，站在電梯前盯着紅色的數字一層層的變換，直到在第五層打開，許無憂抱着遺物箱子走進去，路淼跟在後面。
她的雙眸空洞而迷離，一旁的路淼想要安慰，但又不知道該從哪句開始說起。
許無憂的思緒回到了之前她接電話的時候，當電話那邊傳來工作人員機械的聲音，“你好，這裏有個房間需要請你來整理。”
再後來她收到短信，看到上面寫着逝者名字是王姿的時候。
回想到這時候，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許無憂就像丢了魂兒似的，緊緊抱着藍色遺物箱子。
電梯“叮”的一聲停留在一樓，她擡腳走了出去。
路淼看着她，心中充滿了擔憂和憂慮。
“你還好吧？”路淼見她臉色蒼白的可怕，就連嘴唇也毫無血色，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夜空下，一輪明月高懸與天空，今夜的月光格外清冷，灑落在許無憂的身上，将她神情襯托得更加蒼白憔悴，覺着她的腰好像在隐隐作痛一般。
許無憂看向路淼的目光充滿悲傷與哀愁，放佛在說，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突然這樣。
路淼知道她心裏難受，他上前環抱住她，輕拍着她的背安撫道：“不是你的錯。”
她的頭頂在路淼的肩上，低頭看着遺物箱子，眼神呆滞，她緩慢地搖了搖頭，輕喃道：“死了。”
路淼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一緊，他松開拉起許無憂的手說道：“我們先把箱子送回館裏。”
“嗯。”許無憂木讷地點了點頭。
路淼領着許無憂走出小區時，陳述嘴裏叼着煙，頭上還是那條彩色頭巾，還是那雙皮靴，胡子拉茬，整個人看起來邋遢極了。
看到他倆，陳述連忙把煙掐滅扔進垃圾桶，露出笑容走近他們，“今天這麽遲？”
路淼本就不待見陳述，見到他更是厭煩得很，不願搭理他走到一旁。
陳述權當看不見路淼的表情，樂呵呵地湊上去，搭着路淼的肩膀，“嘿！小子，好久不見。”
路淼甩掉他的胳膊，嫌棄道：“離我遠點！”
陳述摸了摸鼻子，滿不在意道：“小子脾氣還挺大。”
說完，陳述見許無憂神情異常便不再打趣路淼，反而看向許無憂說：“怎麽不說話？發生什麽事情了？”
“陳叔……”許無憂張口喊了陳述一聲，聲音有些哽咽，“她死了。”
“你說她為什麽要自殺，都是因為我，我不該那樣說她。”
許無憂捂住臉，痛苦的蹲坐在地上。
陳述的表情僵硬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許無憂在說什麽，他蹲下身拍了拍許無憂的背，說：“不怪你，不是你的原因，她只是不想活了，所以才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
許無憂在這一刻真的忍不住，許是看到了陳述，她終于繃不住大哭起來。
“是我，我也是成了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許無憂痛苦地抱着膝蓋。
陳述也不勸慰她，任由她發洩自己的感情。
過了許久，許無憂哭累了，她趴在膝蓋上抽泣着。
這時路淼的聲音響起，像是給許無憂無形的安慰，“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許無憂，可能她真的活得很累，想要解脫。”
許無憂沒有說話，眼睛卻看向別處。她想不明白，可她心裏又明白，她看過許多個房間，她都明白但又不想明白。
陳述看她如此，嘆息一聲，“這得你自己明白，只是別執念太重……”
他沒有把話說完，站起身便接過路淼手裏的黑色塑料袋，扔上車，随後拍了拍路淼的肩膀，“剩下的就交給你了，小子。”
他笑嘻嘻地朝許無憂揮揮手，開着車揚長而去，只留下一句，
“下次再見不準哭了。”
路淼站在一旁見陳述的車消失在夜色裏，他心裏确實有點對陳述改觀。
許無憂坐上車，路淼坐在駕駛位上，他透過反光鏡觀察着許無憂。
她懷裏抱着藍色遺物箱子，眼睛微紅，顯然是哭過很久。
路淼收回視線，發動車子朝殡儀館開去。
一路人，兩人誰也沒說話，許無憂的腦海不斷出現在酒吧的情景，她對着王姿說着我不太喜歡你。
想到王姿當時臉上僵住的表情，許無憂好像看見她當時眼裏閃過的那一絲悲涼和絕望。
為什麽最終卻要選擇了自殺，還是從高空跳下來。她是那麽喜歡漂亮的一個人。
當時，究竟是什麽讓她有勇氣直接跳下去。
“嘶”許無憂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的腰開始疼了起來，鑽心的疼。
路淼注意到她的異樣，轉頭問道：“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許無憂額頭沁出細汗，勉強撐着說道：“我沒事。”
“你臉色很難看，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不用了，我沒事，先回殡儀館。”
她權當是在自我懲罰，沒關系。
路淼見許無憂堅持沒辦法，開着車繼續往殡儀館的方向駛去。
……
回到殡儀館，路淼停好車，走了一旁扶着許無憂下來。
“是不是腰痛了？”
“我沒事。”
路淼想要拿過許無憂懷裏的藍色遺物箱子，她搖搖頭，堅持自己拿進去。
剛走進大廳，小麗已經在等待着他們，她見許無憂看到手機短信時，瞬間臉色蒼白的神情。
她心底咯噔一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後來看到路淼便把這個事情告訴了他。
小麗見路淼扶着許無憂走進來，連忙上前問道：“怎麽了，這是？”
許無憂搖搖頭，聲音有點顫抖，“王姿的觀瞻室在哪。”
“她……還在陳屍室修複面容。”小麗看了眼路淼，路淼眼神示意沒事，小麗心裏也是七上八下。
“我去看看。”
許無憂說完，便朝着陳屍室的方向跑去。
陳屍室內，許無憂懷抱着藍色箱子推開門，入目便是放在手術臺上，已經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的女孩兒。
王姿是從高樓上一躍跳下來，早就面目全非，她的頭發和衣裳淩亂，雙眸緊閉着，沒有了任何生氣。
許無憂腳步踉跄，她緩緩靠在牆壁上，身體不禁顫抖起來，手中的藍色箱子差點從她手心滑落。
“王姿……”她低低喚了一聲，眼淚不争氣地奪眶而出。
許無憂一步一步靠近她，走到她面前，伸手想要觸摸她的臉，手指卻懸在半空中，嘴裏不停地念叨：“對不起……”
在一旁幫王姿修複面容的周師傅看到許無憂的舉動，便立刻明白了過來，“無憂，你來吧。”
他将手裏的工具遞給許無憂，許無憂擡頭看向周師傅，周師傅點點頭，“交給你了，箱子我幫你先拿出去。”說罷，拿過許無憂手裏箱子便出去了。
許無憂看着王姿那張已經被毀壞得面目全非的臉，“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會害了你……”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三個字，她的腦海裏不斷浮現出與王姿像是以來的所有片段，只是回憶到酒吧的片段，她只有無盡的後悔。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王姿已經死了。
片刻，許無憂收起悲傷的情緒，拿起手裏的道具開始修複王姿破碎的面容，她用特殊的材質盡量恢複面容。
唯一可惜的是王姿的臉已經完全被毀，就算許無憂拼力去修複，也無濟于事，她無法讓王姿恢複原本的模樣，她的臉還是布滿疤痕。
許無憂不甘心，咬着牙繼續修複，她的手指上滲透出血珠，可是她眼底一片平靜。
終于，在她的努力下，王姿的面容在她手裏漸漸恢複原貌，雖然還是有些可怖，但相比之前好看多了。
她伸手擦了擦汗，看着手裏那張被修補過臉頰，滿意地露出了笑容，“這樣才是王姿。”
許無憂揉了揉腰站起身來，低頭看她身上的衣服，皺了皺眉，輕聲對王姿說：“你等我一下啊。”
說完，拿起一旁的藍色箱子，走出陳屍房。
看見外面站着許多人，路淼看見許無憂出來了，趕忙迎了上去，“還好吧。”
許無憂點點頭，她把藍色箱子遞給路淼，“你幫我拿下，我去個地方。”
路淼接過箱子，許無憂轉身離開，路淼叫住她，“等一下！你去哪兒？”
許無憂停下來，側目看着他，“王姿先不要動她，我去買點東西，馬上就回來。”
路淼還想阻止她，卻被小麗攔住了，“我跟着去看看。”
許無憂剛跑到殡儀館門口，才發現已經夜深了，她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已經是淩晨3點了。
她嘆了口氣，看着四周，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許無憂看向馬路對面，突然回憶起，第一次遇到王姿的情景。
“無憂，你要去哪兒？”小麗從後面跑過來。
許無憂自言自語，“不知道現在商場還有沒有開着。”
“你是想買什麽嗎？”
“我想……想去買一條紅色的長裙。”
在許無憂的記憶裏，王姿好像一直都像是朵紅玫瑰，如同她的性格一樣熱情似火。她仰頭看着月光，腦海裏浮現出當初第一次看見王姿那般。
王姿，你會原諒我嗎？
夜色中，街燈閃爍着，将許無憂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