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許無憂和路淼從郝院長的辦公室出來,許無憂手裏緊緊撺着那張紙條,低頭看見着合照中章三春的笑顏,心裏竟有種酸澀之意湧上來。
怎麽就仲德宇就要結婚了?她真的很想撥通那串號碼,但又不想仲德宇婚訊的消息。
四月的風拂面而過,讓人覺着涼飕飕,許無憂一臉愁容走到車子旁邊,手裏緊緊攥着那張紙,手掌心不禁沁出汗水,最終她還是拿出手機按下號碼。
她才發現郝院長給的號碼竟然跟合照背面的號碼是一樣。
許無憂緊緊握住手機,閉住呼吸聽着嘟聲響了三聲,電話裏面傳來一道陌生男音:“喂,哪位?”
“請問,是仲德宇嗎?”許無憂問道。
“嗯,我是,你是哪位?”
許無憂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您好,仲德宇先生,我是許無憂。”
“許無憂?”那邊似乎陷入了思考。
“是這樣的仲德宇先生,因為章三春逝者有一些遺物是給您的……”
“你是說章三春已經……離世了?”那邊突然問道,打斷了許無憂的話。
“是的,她已經離世了。”許無憂回答道。
“那她現在……在哪裏?”仲德宇沉默了良久才問道。
許無憂頓了頓,說道:“她在我們長川市殡儀館。”
“嗯,我待會就來”仲德宇沉吟了半晌後回答,“好的。”
挂掉電話,仲德宇便摘下金絲眼鏡,揉了揉額角,站在窗戶前眺望着遠處的街景。
他轉頭看着桌子上的老式手機,想起自己剛才手忙腳亂的樣子,仲德宇忍俊不禁,嘴角微微上揚,自己不是每天都在等着她嗎?
他想不起自己不知道等着這個手機響是多久,好像每天都會期盼着角落抽屜裏手機響起,可以聽見她能笑着喊他的名字。
只是等着等着自己都快忘記她的聲音。
直到剛才辦公室裏忽然響起的鈴聲,仲德宇的心跳才驟停了一拍,他才想起是那個電話響了,于是連忙找出手機一看,原來已經是她的死訊。
他搖頭苦笑看着窗戶下的倒影,腦袋裏浮現出那張嬌俏的笑臉。
片刻,他收回思緒轉身從抽屜裏拿出絲絨禮盒,看着盒子笑了笑将外套穿上,走出門外,他驅車前往長川市殡儀館。
“怎麽說?”路淼站在許無憂身邊問道。
許無憂:“仲德宇說他要去館裏。”
“我們也回去吧。”路淼打開車門。
許無憂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照片,便上了車。
車子駛進殡儀館內,兩人将車上東西一并拿下,朝着大廳走去。
剛走進大廳,許無憂就看見小麗在跟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講話。
“許無憂!路淼!”小麗轉頭看見許無憂和路淼,立馬迎上去,“你們回來了啊!”
許無憂點點頭,問道:“這位是?”
“哦,這位是來找你的,仲德宇先生。”小麗回答道。
“你好,仲德宇先生。”許無憂點頭客氣地說道,眼神卻在打量着仲德宇。
他的臉上戴着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很斯文,一雙眼睛狹長而有神,懷裏抱着一束蝴蝶蘭,身體挺拔,氣度雍容不凡。
“你好。”仲德宇微笑着伸出右手。
許無憂看着他懷裏的蝴蝶蘭不禁有些出神,想起章三春陽臺上種滿的蝴蝶蘭。
路淼見她看着出神,用胳膊肘撞了撞她,低聲提醒道:“人家跟你握手,你發什麽呆啊。”
許無憂回神,握住仲德宇的手笑道:“不好意思。”
說着,許無憂向小麗問道:“章學士是在哪個觀瞻室裏。”
“我帶你們去。”說着,小麗便朝前帶路。
“仲先生請。”
許無憂看到仲德宇眼裏一閃而過那抹悲傷,不免有些驚訝。
他不是要結婚了嗎?怎麽會是這樣的眼神?難道說……
幾人穿過走廊,來到觀瞻室門口,小麗敲了敲門,随即推門而入。
一陣花香飄來,觀瞻室內彌漫着蝴蝶蘭的香氣。
呂尤正在擺放着蝴蝶蘭花束,聽見開門聲,擡頭望去便看見許無憂和路淼後,笑呵呵地招呼,“你們怎麽來了。”
章三春正躺在擺滿蝴蝶蘭的,她的容貌因為長時間的呆在實驗室裏,經過長時間輻射的侵蝕,身體皮膚變得暗淡了很多,她的臉頰凹陷下去,皮膚松弛,比上次許無憂見過的還要蒼老許多,像是個老人一般油燈枯盡。
可章三春她才43歲,與同齡人而言,她的事業在上升期,如今已經是一個遲暮的老太太了。
她閉目靜靜的躺在那裏,就如同睡着了般,臉上帶着一絲溫柔的笑容。
仲德宇站在門口久久不敢進去,眼睛卻一直盯着章三春。
許無憂上前将藍色遺物箱子遞給到他面前,輕聲說道:“仲先生,這是章學士給你的,還有這張合照。”
仲德宇顫抖着手接過來,看着照片裏面熟悉的容貌,他的眼眶微微發紅。
許無憂看着他的表情,瞬間明白過來,他們之間的關系,伸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進去吧,她在等你。”
說完,便向呂尤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先出去,留他們獨處。
直到觀瞻室的門被關上,他才發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個小孩,已然沒有了剛才的冷峻與沉穩,眼中充斥着痛苦與難受。
他的視線在章三春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上流連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終于鼓足勇氣踏進去。
仲德宇走到章三春身邊,俯首盯着她安詳的容顏,眼眶不禁泛紅。
他想過很多次見面,想過見面的時候他的第一句應該是什麽,如今他就看着自己心愛的女孩就這麽安靜躺着。
如此了無生氣,他的內心除了難過還有無盡後悔。
他輕輕喚了一聲:“三春……我來了。”
仲德宇把自己懷裏的蝴蝶蘭放在她的旁邊,他伸出顫抖的手指撫摸着章三春那幹瘦的臉龐,淚水順着眼角,他的手有些發抖,眼中滿是眷戀不舍之色,輕聲說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許無憂和路淼站在外面,靜靜地等着,一旁的呂尤則時不時透過觀瞻室外面的玻璃往裏面瞧,臉上帶着疑惑,“這人看着有些眼熟。”
“他就是章學士桌子上合照中的人。”許無憂解釋道。
呂尤恍然大悟,原來竟然是他!怪不得感覺有些面熟,沒想到章學士夜思夢想的人竟然長得如此帥氣。
“但是……”呂尤突然想起了什麽,臉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他不是要結婚了嗎?他來幹什麽!章學士不會想見到他。”
呂尤想起有一段時間章三春魂不守舍,整日心神不寧,做實驗也是心不在焉差點弄出錯誤,後來才知道是章三春得知了仲德宇要結婚的消息。
這個渣男竟然還敢露臉。
說着,呂尤就要往裏走,許無憂趕緊攔住他,勸阻道:“你先別進去,你就讓他們單獨待會兒,或許章學士是想見到他的。”
許無憂想到之前她和章三春聊天的時候,她提起仲德宇時候的表情,她的眼睛是帶着光芒的。
還有她房間裏那一箱的手寫信,許無憂想她一定有好多話想對仲德宇說。
呂尤聽了,停下腳步盯着裏面稍作猶豫便同意了。
許無憂松了一口氣,擡頭看着裏面的仲德宇,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章三春。
幾人在門外等了很久,就看到仲德宇從裏面緩緩走了出來,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憊,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
他已經沒有許無憂剛才見到那樣的氣勢,現在的他更像一個失魂落魄的少年。
看着他,許無憂覺得鼻頭一酸,可能大家都誤會了,仲德宇其實還愛着章三春,只是相愛的人注定無法相守。
“仲先生,節哀順變。”許無憂看着仲德宇,眼中帶着一絲憐憫。
仲德宇輕輕颔首,眼神卻依舊停留在章三春的臉上笑了笑,對着許無憂說道:“許小姐,我能請你幫個忙嗎?”
許無憂爽快地答應道:“您說。”
仲德宇:“我希望可以為我和三春辦一場婚禮,費用……”
“什麽?”仲德宇話還沒說完,就被呂尤打斷,脫口而出道:“你不是已經結婚了嗎?”
“你都結婚了,你還要娶我們章學士,你老婆知道嗎?”呂尤一臉懵逼地反問道。
仲德宇聞言,擡頭看向呂尤眼神閃過一絲驚喜之色,“你是說三春知道我要結婚的消息了嗎?”
仲德宇眼底滿是期待,眼神卻又帶着一絲不确定。
“我覺得是知道了,那段時間她整個人都心不在焉。”呂尤撇嘴說道。
仲德宇聽了,臉上的興奮立刻斂去浮現出苦笑,取而代之的是自責和後悔,搖了搖頭,“真是造化弄人,沒想到竟是我弄巧成拙。”
呂尤皺眉說道:“什麽?你沒結婚?那你幹什麽說自己要結婚了。”
面對呂尤的憤憤不平,仲德宇只是苦澀一笑,眼神黯淡。
“好了,你別說了。”許無憂見狀出聲阻止,轉頭看向仲德宇,“我可以幫您,但是您要想好。”
“我不後悔。”仲德宇目光透露着堅定,苦笑着說:“我唯一後悔就是沒有早點跟她說嫁給我。”
“好,我會盡力幫助您們。”許無憂點了點頭。
“婚紗我都已經準備好了。”仲德宇眼中帶着喜悅,說道:“只是麻煩許小姐可以幫我取一下婚紗嗎?”
許無憂:“可以,我馬上去取。”
路淼出聲附和:“那我去布置婚禮。”
“等等我,我也去。”呂尤也匆匆跟了上去,小麗也轉身卻跟彭館長說明情況。
“謝謝。”仲德宇由衷說道,對幾人鞠躬。
待衆人紛紛離去,仲德宇轉身走進觀瞻室,他伸手輕輕拂去章三春臉上的碎發,笑着低聲道:“我來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