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三號。
這對于衛窈又是無聊而漫長的一天。
她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到鏡子前梳妝，花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欣賞自己“美貌”的容貌，樂此不疲。
當她終于看夠，才施施然起身去吃早餐，路過三樓第二間屋子時，她停住腳步，在原地轉了幾圈，最終敲響了房門，用一種拖長的語調，倨傲地開口：“羅檸，我都勉強過來請你了，你還不出門嗎？”
出乎衛窈的意料，裏面沒有任何動靜。她立即推開房門，在屋裏左右看了看，連衣櫃都打開了，卻只找到自己的一件旗袍，領口還沾了紅褐色的液體。
空無一人。
她的臉色霎時發白，後退坐到床邊，垂下頭，發絲遮住臉上的神情，不言不語。
太像了。
羅檸，你果然沒變，還是那樣決絕。
你永遠都是抛下我，一個人離開，而我竟然還會期待這次有所不同，最愚蠢的人是我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主動找你。
哪怕，你的心裏，只有他。
其實我真的很想看到，你會不會為了別的東西而放棄他，一如放棄我一般。
衛窈握緊了手中的旗袍，嘴角不屑地笑了，将遮住面容的長發捋到耳後，她快步走出房間，路過客廳時随手将旗袍扔進垃圾袋，轉進餐廳。
她坐在只有一人份的早餐前，深吸一口氣，鎮定地問端來牛奶的傭人：“其他人已經用完早餐了嗎？”
“夫人一早就吃完出門了，老爺昨天一夜都沒有回來。”
她若有所思地點頭，喝了一口牛奶，又拿起餐刀切了一塊火腿，吃在嘴裏，隐隐有些澀澀發苦，是食材不新鮮的緣故吧。
衛窈沒吃幾口，就扔下餐具，掉落瓷盤發出清脆的碰擊聲，又擡手打翻了杯子，牛奶順着桌布滴答滴答落到地上，形成一片淩亂的污漬。
她雙手環胸，靠在椅背上，胸口總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怨氣，卻不知從何而來。
餐廳傳來的巨大聲響令傭人趕來查看，小心翼翼捏着圍裙提醒：“羅小姐今晨……”
“以後她的事情不用說給我聽！”
“是……”
“等等，她怎麽了？”
“羅小姐一大早就出了門，說是不用準備早餐，看樣子是打算出去吃。”
“原來不是被綁架了啊……”
衛窈喃喃說道，面上顯出一絲微妙的笑意，雙手撐着桌子站起身，回到客廳，在路過那個垃圾袋的時候，她想了想，嫌棄地從裏面揪出一件髒兮兮的旗袍，扔給傭人：“洗幹淨後放回羅檸衣櫃裏。”
“小姐，出大事了！”
負責外出采買食材的傭人一路小跑進客廳，語無倫次地說：“剛剛回來的路被巡捕房封了，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好像是有人死了，他們到處找目擊證人，抓了好多人一起押在車上。”
衛窈不耐地揮揮手，讓他們散了，轉身上了樓梯，當作沒有聽見。
“羅小姐也在啊！”
她腳步一頓，匪夷所思地問：“羅檸果然被綁架了？”
“不是啊，好像是被當作疑犯了，哦對了，還有另外一個不認識的小白臉和羅小姐在一起。”
衛窈覺得今天一定諸事不順，只要碰到任何有關羅檸和林諒的事都免不了煩心，但現在又多了一群令她覺得厭煩的人。
“疑犯？又想沒有任何證據随意定罪了啊，真是自古以來都沒有任何變化……”
她想到了什麽，突然冷豔地勾起唇角。
“讓司機在門口等我，去巡捕房。”
……
我喝了第五杯水。
胃裏泛着酸氣，早上吃的豆漿油條還沒有消化。
只要一閉上眼就能想到幾個小時前，大街上那場驚心動魄的逃亡，以及……那個人腦漿迸裂的死狀。
我捂住嘴，胃裏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忙拉開準備好的垃圾袋，一陣幹嘔。
難受到了極致，頭腦處于一片混沌的狀态，偏偏耳邊還有喋喋不休的質問：“羅小姐，你們二人與那名日本人有什麽梁子？他又是被誰殺的？一槍爆頭，這種水平可不是一般人能幹出來的啊，現下黑市一個專業殺手多少大洋啊？”
我搖搖頭，虛弱道：“我不明白。”
“殺手開槍真趕巧啊，算是救了你和林先生的命，如果這是巧合的話，我們真不信呢，我勸你，先招了吧，別等林先生把一切都說了。”
我緩緩睜開眼，頭頂是刺眼而蒼白的光，刺得眼睛生疼，一個警官打扮的中年男人坐在我對面，以一副審問犯人的姿态。
我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巡捕房的人很快趕來控制住局面，将所有還在現場的目擊證人全部帶了回去，其他人只是做了例行筆錄就放回，卻将我和林諒分別關入了審訊室。
我們被追殺幾條街，理應才是受害人，但不知他們聽了什麽風向，竟言之鑿鑿我們雇兇殺人？！
真是天大的諷刺。
我迎上他期待的目光，一字一頓道：“我不明白。”
一支鉛筆在他手中斷成兩截，他陰沉下臉：“羅小姐，趁現在我們客客氣氣和你商量，坦白從寬，否則就算你是位女士，我們也不會手軟！”
他洩恨般灌了一大口水，端着瓷杯起身，拉開鐵門：“你好好想想，等會我們接着談！”
說着“嘭”一聲巨響，關上了門。
我立刻松懈下來，籲出一口氣，抽出手帕擦去額角的冷汗，腦中遲鈍地想着後路。
現在我被關在這裏，隔絕了一切，能向誰求救？
還有林諒，依他的性格，那群人得不到任何信息，但這也是我最擔心的一點。
我寧願他委曲求全。
也不想他惹怒他們。
我心裏亂作一團，完全沒有思緒再去想什麽緩兵之計。
突然，眼前出現一雙長靴，我擡起頭，看向這個進來卻沒發出任何聲音的陌生男人。
即使在這種環境下，我不得不承認，他容貌俊俏，身材修長，盡管看上去體格偏瘦，但應該是有肌肉的。警服硬生生被他穿出了一種優雅修身的感覺，倒像是電影院屏幕上可以看到的男明星，奶油小生一樣，但最令我在意的，是他的神情，不似別人一樣如臨大敵，兇神惡煞。
他噙着笑，溫和平靜地注視我，仿佛對待戀人一般。
若是情窦初開的姑娘，怕是早就羞得雙頰緋紅，暗自欣喜。
在我看見他的第一眼，立刻明白他不同于只懂恐吓的膚淺之輩，是工于心計的“謀士”，最擅長披着溫和的外衣，溫柔中殘忍。
“先生，不知我的未婚夫現在還好嗎？真希望你們沒有這麽快屈打成招。”我看向他，意味深長地詢問。
他動了動唇，眼中的揣測懷疑統統化作紳士有禮的微笑：“林先生現在很好，不過我是來請你離開的。”
我心中一動，臉上卻不動聲色：“抓人沒有理由，放人也沒有？”
“你是衛小姐的朋友，怎麽可能是兇手。”他如沐春風地回道，客氣又溫和。
“那我的未婚夫？”
他微笑不語，我立刻明白了其中含義，怒極反笑：“希望你們能好好查辦此案，千萬不要令我未婚夫蒙受不白之冤。”
“自然。”他從善如流，“日本大使館也向我方提出了交涉，此案我們定會給雙方一個完美的交代。”
“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随時可以。”
我從冰冷的椅子上起身，走到他身邊時停下，突然問道：“冒昧問一句，先生怎麽稱呼？”
“謝暄。”
“謝警官，請多指教。”我偏着頭，對他笑了笑。
他黑曜石一般的眸子裏黑壓壓一片，那一瞬，無形的壓力四面八方聚集在我身上。
須臾，他風度翩翩地對我說。
“羅小姐，請多指教。”
作者有話要說： 傳聞中的男二
衛窈的cp上線
面冷心熱名門閨女X一心上位斯文巡捕
這一對也好好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