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動物法庭

住在七巧板裏 - 第 1 章 動物法庭

動物法庭

記一次偉大的審判,和知更鳥無關。

法官:“今日我們集中于此,是為正義,為公平,是為處理長期以來始終未得到解決的疑難雜症。鑒于案件繁多,我們還是節省些不必要的形式吧。有請第一位原告。”

貓:“我先!當然!哪怕我是只寵物貓,也要從愚蠢的人類那裏奪回我的命名權!”它的胡子抖得像高速打樁機。

法官:“請告訴我您的姓名并陳述理由。”

貓:“姓名!見鬼的!他們叫我過兒——”(法庭上響起一片哄笑。法官:“肅靜!”)它咆哮:“可我有手有腳!沒有斷臂——沒有姑姑——他媽的我是雌的!雌的!”

(哄笑如潮。)

(法官:“肅靜!”他連叫了三遍。)

貓(憤憤地):“本來這不是問題……該死的!我就是出門散個心!三個小時後全世界都知道我被人叫做什麽了!”

狗甲:“嗨,這有什麽可争的。小姑娘們會誇你是小可愛,親親抱抱舉高高,還會贊美你的大俠風範。說真的,夠可以的了。”它憂郁地搖着無精打采的尾巴,後者是從碎花旗袍裏跳出來的:“我沒見過為了方便戴假發先剃了個光頭的人類,但他們總是這麽瞧我們。毛還不保暖嗎?衣服?這玩意兒蠢透了。”它用力吸起小腹,就像人類試圖縮起啤酒肚那樣。

法官:“我說肅靜!下一個!”

狗甲:“到我了嗎?哦,人類侵犯了我的狗身自由權——沒有人想過問我要不要剃毛、穿什麽顏色的衣服……”

狗乙:“至少你沒被割蛋蛋。我碰到一個可憐的家夥,他那女主人沒想過這茬,可她交了一個和狗争風吃醋的男朋友。”

狗丙:“說得通、說得通,如果你不幸是個男人,沒準還要掉四五層皮名譽掃地,而他只是看多了蒲松齡。可他們沒道理讓我做太監。我還不至于精力旺盛到非拆家不可。我的祖輩在冰原上、草原上撒歡,可他們呢,給了我一只鳥巢,還成天上着鎖。”

獅子:“你有狗糧。”

豹子:“你有狗糧。”

草魚:“你有狗糧,而且不必擔心被人當糧。”

(法官:“肅靜!”)

鲑魚:“你有安全證,我兄弟前年移民了北歐,現在它因傳播疫病,判了死緩。”

蝾螈:“你有一堆的潛在配偶,而且不必擔心你的目标被競争者纏死……”

一對秀恩愛的蝴蝶驚恐地飛開一百米。

馬島獴:“這可不太紳士。”它伸長優雅的身軀打了個哈欠:“我等她等了一個晚上。”

蝾螈:“結果呢?你們好上了?”

馬島獴:“不,他們在樹上交|配了一個晚上,天亮了還在卿卿我我,摟摟抱抱。”

天堂鳥:“你該慶幸我們沒有朋友圈和微博——”

狐貍(突然驚醒):“圍脖?什麽圍脖!”

老馬(趕走一只馬蠅):“鐵定是那個新教徒——資本主義倫理——”(它又睡着了,沒有人知道它原本要講什麽。)

“——微博,否則熱搜預定。”天堂鳥跳起了圈圈舞,“到時候你就永無寧日了,全世界都會見證你是怎麽在交|配樹上留下氣味的。”

兩條蛇(它們黏糊糊地盤在一起)異口同聲:“得了,得了……他們必須得找個理由光明正大地看小黃片。習慣吧,習慣吧。”

熊貓:“就別想找到沒有人的地方。”

狼:“那歡迎來我們切爾諾貝利新森林,他們不敢來,而我每天都可以打到新鮮的傻狍子。”

法官:“我想,你們——我是說你們的所有問題都只有一個根源,就是不會溝通。”

鴕鳥:“我可不指望人類的智商。他們看到我吃沙石安然無恙,忙着撿我的屎,堅信它們是治療誤食鐵塊的良方。”

犀牛:“說得對,我可不知道我的角能讓人看到精怪。”

鷹:“上次我和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搶獵物,他們還以為我們是在演繹母子情深。”

刺猬:“話說回來,你得去适應人類的那套東西,再去和他們說話。”

草魚:“最好的結果是,野生的歸野生,家養的歸家養;你我他約法三章,家養的嘛,每年懇請他們少殺幾個,确保自然循環暢通和食物可持續發展,只要你不在被殺名單上,那當然是好的;野生的嘛,每年貢獻出幾個給他們做觀察用,犧牲隐私權換取種族繁衍……不過,多數可能是被關進他們設計的生态箱子,要他們拯救濕地雨林可不太現實。”

蚊子:“我上次飛到一棟辦公樓,聽到有領導要下頭的人把幾百本電子稿打出來審校,方便一些不會用電腦的蠢貨查驗。要知道現在已經是1202年了。”

海豚(不耐煩地):“你們先消停一下吧!”它跳起來:“這是法庭!不是菜場!不是大賣場!不是雙十一雙十二和六一八五一七——”

猴子(慢吞吞地):“是的,法庭——”它抓了一顆果子咬了一口:“好家夥,我們幹嘛要搞個法庭出來?那是人類文明。”

樹獺:“我——”

鴨子:“我是收到——”

樹獺:“我是——”

海豹:“我是收到消息,說是可以一次性解決——”

樹獺:“我是收——”

老虎:“解決我們的生存問題。”

樹獺:“我是收到——”

兔子(暴躁地打合了樹獺的嘴巴):“行行好老兄,你不叫閃電!”

所有動物都安靜了。

麋鹿(溫和地):“我覺得,我們該問問法官。”它慢慢往後挪動了一步:“誰的法?誰的官?”

法官(意味深長地):“是的,這是個好問題。”

法官摘下前肢上毛茸茸的兔毛套,脫掉貂皮大衣,直立起來,按了一個按鈕,它們永遠安靜了。他心滿意足地看着這所注定永垂青史的博物館和宣傳片(保護動物!和諧共處!當然,他貼心地讓人把有些有礙觀瞻的昆蟲先撈去油炸了——高蛋白)的拍攝資源,盤算着這筆錢可以享用幾頓紫河車。接着他踩着麖皮靴去餐廳,點了一例新鮮的魚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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