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
喬母的話給了錢慧雯一個提示。
要想享受有錢人的生活、奢侈揮霍衆星捧月,光憑自己一個人在網上下單、在專店購物有什麽用呢?
真正有趣的東西一樣接觸不到,沒有人知道我是個富家千金!
喬蟬雨的日記本裏沒提到什麽交心的朋友,手機舊信息堆全是無用短信。點開朋友圈,裏頭除了些傷春悲秋的公衆號文章,倒是有不少花式炫富的富二代。
尤其是一個叫王南婷的,每天發個七八條,妖豔做作的姿态真讓人作嘔。
錢慧雯以前最讨厭這樣的人,仗着出身好天天炫,好像不發社交圈不告訴別人你多有錢就會死一樣。可現在她迫不及待想要變成這樣的人,這才是真正應該過的生活不是嗎?
她深吸一口氣,點開王南婷的通話,撥了過去。片刻後對面才接,響起一道陌生的女音:“喂,喬蟬雨,你找我有事兒?”
喬蟬雨向來膽小,基本上不跟圈子裏的人走動,居然會主動給自己打電話,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而且她不是植物人昏迷了嗎,醒了?
錢慧雯盡量讓自己不要緊張,語氣熱情:“我剛出院沒多久,想你們這些老朋友了,出來聚一聚?”
對面好一會兒沒動靜。
王南婷反複看手機上的備注,确定真是喬蟬雨。邪了門了,喬蟬雨說我是她的“老朋友”?還主動約我們聚一聚?
“好呀,你約我們當然得去。”對面人寂靜片刻後饒有興趣地答應。她倒要看看喬蟬雨葫蘆裏買的什麽藥。
挂斷王南婷電話,錢慧雯一個接着一個給朋友圈裏的人打電話。她連身份都換了,還有什麽放不開的?十年時間轉瞬即逝,絕對不能浪費。
約見地點在一個私人俱樂部,名字叫“盡歡”。
地方是王南婷介紹的。
“盡歡”俱樂部裏彙聚了這座城市癫狂、自由、狂歡的年輕人和富二代,在這裏你無拘無束沒盡情揮霍。
錢慧雯頭一次來這種地方。一樓大廳裏閃爍着刺目的燈光,喧嚣的音樂震耳欲聾。在帥氣男侍的帶領下,她來到王南婷他們預約好的包間。
包間門推開,裏頭一堆年輕張揚的男男女女,一雙雙各異的眼睛打量過來。
今天的錢慧雯穿着深V領的露背短裙,專門在造型店畫的精致妝容,搭配上酒紅色的波浪卷長發,性感惹火,看的一衆男性吹口哨,女人們彼此面面相觑。
“怎麽,不認識我了?”錢慧雯壓下心頭的緊張,自然地走到王南婷身邊坐下,拿起桌子上的酒就喝。
“你、你是喬蟬雨?”王南婷震驚無比。
其他人也吓了一跳,紛紛再度打量。如此浮誇的造型和妝容、肆無忌憚的舉動,竟然是圈裏出了名的家教嚴苛的喬蟬雨?她那對鐵面爸媽會允許?
“真的假的?喬蟬雨?”
“開玩笑吧?”
錢慧雯撩了撩頭發,笑起來,她已經開始逐漸習慣了:“是我啊,換個造型而已,有什麽好驚訝的,今天玩什麽,算我一個。”
–
深夜時分,通身酒氣的錢慧雯搖搖晃晃回到別墅,往三樓走去。
大廳裏,呂媽望着她陌生的背影,連連唉聲嘆氣:“喬小姐最近這是怎麽了,天天喝酒喝到這麽晚才回來,頭發顏色換了,衣服換了,還畫濃妝,要是給先生太太回來碰見,肯定要發火!”
長籲短嘆片刻,她搖搖頭回屋。
卧室內。
錢慧雯脫掉身上的緊身裙,也不穿睡衣,就這麽半□□地坐在椅子邊打開手機開始刷。朋友圈和新開的微博號裏全是她今天和男男女女的合照,一群無需為生活操勞的纨绔子弟們,每個人臉上寫滿了物欲浸泡的華麗,背後錯亂的環境顯示出優渥不菲的昂貴。
她露出滿意的笑容。
和這些生下來就擁有一切都人不同,她期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忽然想到什麽,笑容收斂,她憎恨地開始在主播平臺上翻找,片刻之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個人。
XX軟件直播平臺上,畫面中,一個甜美可愛的女主播正用清純悅耳的嗓音唱歌。白天大部分人要工作,直播間的流量總是沒有晚上好,這會兒雖然淩晨,卻依舊十分熱鬧。
“賤人!”長長的指甲憎恨地抓在面板上,錢慧雯猩紅着雙眼,咬牙切齒,開始在屏幕上快速打字:
不要臉的賤人,***!只會勾引男人的**貨色!
在一堆“小寶貝聲音好甜哥哥好愛”拍馬屁誇獎話語中,這樣的侮辱詛咒格外醒目。
女主播很快看到了這條評論,正甜甜唱歌的她止住了聲音,咬住嘴唇,泫然欲泣:“為什麽要這麽罵我,我做錯什麽了嗎?我只是在這裏唱唱歌跳跳舞而已,為什麽要罵我?”
直播間立即起了風暴,全是讨伐錢慧雯的。
無數條“安慰小寶貝”、“別理這種人”、“房管快讓傻逼滾出去”的留言快速刷屏,不少人開始刷起了小禮物。
錢慧雯冷笑連連。
“一群窮逼。”
她在屏幕上留言,直接刷了五十個最貴的禮物。五十座別墅一個接一個停在畫面中,絢麗的光持續良久,讓她的號瞬間從無名路粉飙升到榜前大佬。
剛準備動手踢人的房管停住了,罵人的粉絲們也停住了,接連“卧槽”。
就連畫面裏的女主播也震驚了,她第一次碰見出手如此闊綽的大佬。
“窮逼們,繼續罵啊?”錢慧雯一邊留言一邊繼續刷別墅,噌噌噌又是十座。
“我去,這是個瘋子吧,錢多得沒地兒花?”
“到底是黑粉還是真愛粉,怎麽一邊罵一邊刷?”
評論區混亂起來,房管猶豫地詢問主播要不要踢人,女主播猶豫再三,私信回複他:再等等。
錢慧雯早就猜到會是這樣,這些主播哪個不是來賺錢的?世界上會有人跟錢過不去嗎?自尊?傲氣?在成把成把的金錢下,狗屁都不是!
她不但給女主播刷別墅,還在直播間發巨額紅包,所有圍觀的粉絲都能搶,一時間熱度蹭蹭上漲。
“我不想聽你唱歌,我要聽你罵自己**,說一句十棟別墅,所有圍觀人五千塊紅包一個,說來聽聽。”
侮辱至極的留言赤裸裸挂在屏幕上,一些粉絲看不下去,怒罵房管無能這都不踢,又叫她趕緊滾出去,主播小可愛別生氣。
而另外一些跟随熱度新湧進來的人,亦或者某些搶紅包搶瘋了的,卻是煽風點火慫恿不斷。
“主播快說啊,說一句十棟別墅呢,你今天要是說上幾百句,他不直接破産了!主播你賺大發了!快說啊!”
“快說快說,等着搶紅包呢。”
“主播別小氣呗,說幾句又不會死。”
屏幕前的主播陷入了極度糾結,唇死死咬緊,眼眶裏全是淚。她心動了,她在搖擺。她只是個沒什麽流量的小主播,平常全靠幾個老粉撐着,今天晚上一天的收入,足夠自己大半年的了。
如果真按照對方的要求說了,她很可能會頃刻獲得大筆平臺分成,不管未來如何,至少現在這些錢赤裸裸放在面前。
拿,還是不拿,就在一念之間。
“我、我……”女主播聲音顫抖,難以啓齒,忽然之間畫面關閉,所有圍觀的粉絲看到一模一樣的提醒:直播間已關閉,請下次再來。
遙遠的屏幕後,房間裏,女主播大口大口喘息。用力抓緊自己的裙子,一遍遍告訴自己,這個錢,我不要!
“直播間已關閉,請下次再來。”
錢慧雯盯着畫面,目光嘲諷。将手機扔到一邊,神色陰冷地盤算另一件事。
這對狗男女收拾了一個,還有另一個逍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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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光大亮,太陽正好。
康寧藥業有限公司門口,一輛昂貴的超跑停下,從車裏走出來個酒紅色頭發的火辣女郎,摘掉墨鏡,輕蔑地盯着眼前熟悉的地方。
她以前不止一次來過這裏,喬蟬雨家和這兒是同一座城市,倒是省得跑遠。
清脆的高跟鞋踩着傲慢的腳步入內,前臺的客服小妹連忙詢問:“請問您是?”
錢慧雯瞥了她一下,環視狹小老舊的四周,嫌棄無比,“破爛地方。”
名字取得高大上,其實就是個無人問津的小醫藥代理銷售公司,客戶少的可憐,藥品天天賣不出去。她那個廢物老公是這裏的藥物銷售員一名,一個月三四千塊工資,家都養不了,還天天翹着腿打游戲打賞主播。
狗男女,都該死。
客服小妹試圖上前跟她溝通,被錢慧雯直接一把揮開,“離我遠點,你算什麽東西,把你們經理叫出來。”
客服小妹臉色通紅,怕惹了大人物,敢怒不敢言,匆匆打電話給黃經理。
沒多久,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禿頭男人從樓上下來:“小姐,鄙人是這裏的經理,姓黃,您是?”
錢慧雯斜視他,“你們公司缺錢吧,我要投資。”
“啊?”黃經理震驚了,上上下下打量她,笑臉迎人:“您似乎沒有提前預約或者協商。”
其實他是在懷疑,哪有這樣突然上門投資的,連提前打個電話都沒有。況且他們公司的情況他自己熟悉,求爺爺告奶奶拉投資都拉不來。
該不會是耍人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