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ALEX先生到來之前必須把場面整出來,你得給人家一個正正經經工廠的模樣看看吧?陳功手上沒多少錢了,小高非常大方地借了他一萬,蔡芳芳也要把自己的幾千塊積蓄拿了出來,陳功說,你那麽點薪水,每個月領的那點錢差不多都寄回家了,攢這點私房錢不容易,自己留着吧。陳功因陋就簡地把工廠倒饬了一下,好在工廠的主要框架都在那裏,只把前臺整了一下,換上新公司的名稱,然後着重整布置出了兩個單間辦公室,一個是陳功的‘總經理室’,一個‘會議室’,這兩個地方不能含糊,到時候人家要來看的。陳功還跑了一下舊貨市場,淘到一臺小冰箱,一個飲水機,買了一些喝茶喝咖啡的工具和原料以及一些罐裝啤酒和飲料放在冰箱裏,陳功想,這些細節上下功夫可能是決定成敗的關鍵,再說自己過日子什麽東西也沒有,添置起來應付一下客人,客人走了還不是自己用。
文駿,蔡芳芳,小高一起過來檢閱即将迎接外商到來的新工廠,大家都說不錯不錯。文駿說,陳功,以前真把你看扁了,你還真是一塊當老板的材料,奇怪,你怎麽就沒發財呢?蔡芳芳說,他人太老實了,只會傻呵呵地給別人打工,能有今天還不是你文科長拉了他這一把。文駿對蔡芳芳的評價非常滿意,他問蔡芳芳什麽時候把那份破工作辭了,過來這邊正式上班,他看得出來,蔡芳芳以後要挑大梁的。蔡芳芳聽了非常高興。
還有一個頭痛的問題是場面是倒騰出來了,可是一個空廠怎麽給人看?但現在又沒有正式運轉,能不能真正把ALEX先生搞定還拿不準,不可能現在就去招工人,因為陳功手頭上已沒錢了,再說招了人現在也沒有現成的活幹啊。
小高說這個問題他來解決,他認識好些小電子廠的老板,廠子不大,做點裝配而已,貼片什麽的外發給有設備的廠加工。“我叫他們把PCB板和IC拿到咱這兒來加工,反正貼片機和波峰焊是現成的,一點問題也沒有,叫他們自己派工人來,我來指導他們如何操作,這樣工人也有了,生産線也轉起來了。我們出機器給他們幹活,不收錢他們還不願意啊?”
陳功馬上就叫好,文駿說,錢還是要收的,少收點就可以了。一想到馬上就可以正式賺錢了,大家非常興奮。
陳功對小高說你馬上去辦這個事,把人數确定下來,我還要去訂些廠服,印上我們自己的标志,一切都按正規的來整。這樣吧,我先訂三十件中號的廠服,反正一切着眼于能拿下訂單來準備,一旦有了訂單,這些都是必需的。
文駿看到陳功搞得這麽專業,很是滿意,說他算是找對了合作夥伴。他說:“你知道嗎?金權想來搞,看我把機會給了你,他還一肚子意見,不過他老婆說就算我拉金權來辦這個廠她也不同意,說我這人在利益面前只顧自己。居然說這種氣話,看來是真生氣了,你說我是那種人嗎?”
小高把樣品以及一套精致的樣品展示架拿過來了,小高說肯定沒問題。于是陳功就和ALEX先生約了時間,ALEX先生兩個禮拜後從德國專程來拜訪陳功的工廠。陳功把所有的細節捋了一遍,再把會見ALEX先生的過程在腦海中預演了一遍,想到小高對産品那麽有信心,他覺得非常有希望。“成不成就在此一舉了!”他說。就等着ALEX先生的到來了。
這幾天他是吃得香,睡得沉。他發現杜美這幾天不去上班了,大白天的也像蔡花一樣呆在家裏,就問怎麽了?杜美說她把那份工作辭了,陳功說你的确不應該在那種地方工作。這話被蔡花聽了,就說,口口聲聲那種地方那種地方,你陳老板有本事發發善心給她找份正經地方的工作啊。陳功知道她又惱了,不去惹她。
可蔡花還認真了,當杜美出去一會時她對陳功說:
“剛才是給你說真的,這幾天美子姐為工作的事急得上了火,腮幫子都腫了。”
“這麽多工廠,找份流水線上的活還不容易?”陳功說:“當然肯定是沒有休閑中心工資高了。”
“你以為美子姐是我這樣的人啊?人家一直是做正經工作的,只不過前段時間丢了工作,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适的,就被我介紹去洗了幾天腳,說好只是洗腳的,上白班不上夜班,可是長得太漂亮,經常有客人不放過她,這你也是知道的,只好不去了。”蔡花說:“你不知道她有多困難,好人都命苦!”蔡花告訴陳功,杜美有乙肝,那些正規的大公司要體檢,過不了關,更要命的是,杜美是個近視眼,度數不深,平日不戴眼鏡沒啥,但在生産線上幹起細活來不戴還不行,你說你在線上當一名工人,還戴個眼鏡算什麽回子事?這樣好多廠子都進不了,好不容易到了一些小廠去,那些小廠薪水不按時開支不說,管理混亂,不三不四的人多,杜美又有幾分姿色,現在一般有幾分姿色的女孩誰還肯在生産線上做?戴個眼鏡的長相出衆的杜美在那裏就相當紮眼,不管在哪裏都會碰到幾個好色無恥的人糾纏,尤其是手中有點小權力的王八蛋。前段時間本來在一個電子廠幹得好好的,一個拉長非要和她交朋友,那王八在老家兒子都會打醬油了,非要占她的便宜,杜美一直小心地躲着,後來那王八居然要霸王硬上弓,沒法子,只好走人了。
“我氣得不行,真想叫黑社會的老大去把那王八閹了。”蔡花現在說起來都恨得咬牙,“男人都不是東西,看到有點姿色的就想上,有錢的嫖,沒錢的就看誰好欺負就上誰。”蔡花總結道,又對陳功開火:“我給你說,你現在是在我們面前裝文明人,要是哪天你發達了,真當上了老板,你也不是個好東西!”
陳功聽到她說到杜美的事情,心想,難怪那天和我一起吃飯她要另用一雙筷子夾菜,她是怕傳染給別人啊。其實乙肝哪能這麽容易傳染?再說她不說的話別人也不知道啊,可見她是真心地為他人着想,一個飽受別人欺淩的人不對世人充滿仇恨,還保持着一顆與人為善的心,這讓陳功震驚和感動。
陳功說“那就慢慢找呗,總能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吧?”
“你以為她是你啊?還慢慢找,你知道她多困難嗎?”蔡花告訴陳功,杜美是一個标準的苦命人,“她都二十八歲了,你沒看出來吧?這麽大年紀了,還什麽都沒有,過了三十,誰要她這個近視眼打工?現在超過二十五歲做女工人家都不願要。”蔡花說,杜美家裏一直窮,父母親一直有病,她和弟弟都很聰明,成績都非常好,可十七歲高中畢業後就不得不放棄高考,供弟弟一個人讀。“開始她在村裏當代課老師,但工資太低,只好出來打工。”蔡花繼續說,這一出來就是十年,十年來就是靠着每個月幾百元(偶爾因為加班才會到一千)的收入她為雙親治病,供弟弟讀書。“但是都沒個好結果,這些年父母親都先後去世,弟弟後來倒是考上了名牌大學,但是這個沒出息的東西,他在大學裏要談什麽戀愛,人家女的不和他談,他自殺了,也不為他姐姐想一想!”蔡花說到這裏眼圈已微微發紅。
“你說,她以後怎麽辦?別看她表面上什麽事也沒有,但我真為她急,這麽大年紀,什麽也沒有,眼看打不了幾年工了,她怎麽辦哦。我這種人是破罐子破摔了,她這麽好的人可要好好地活着。真希望有個好人娶她,唉,男人哪有好東西?”蔡花突然發覺一下子對陳功說了太多話,就說:“我給你說這些幹什麽,真是!我有病啊?”說完扭起性感的屁股走了。
陳功想,真是世間滿眼不幸人,他除了深表同情,又能做什麽呢?
這天屋裏來了一個年輕小夥,雖然頭被繃帶包着,也能看出是一個帥小夥。他是馬大姐的兒子馬小強。他在很遠的一個廠當模具學徒工,和人打架,回來了。聽到兒子打了架,把工作丢了,不回去學手藝了,老馬氣急了,破口大罵:“好吃懶做的東西!養你這麽大,有什麽用?書不好好讀,送你去當學徒,不好好學手藝,你去溜冰場玩,這下好了,被人打了吧?我不管你了。”
“說的好聽,好像你管過我一樣。我不好好讀書?我讀你供得起嗎?是你一個人養我這麽大的啊?我好吃懶做?到底誰好吃懶做心裏沒得數?媽媽做得那麽辛苦還養你當大爺,她那麽辛苦你也不去幫她,坐在這裏搞的像幹部似的。”馬小強輕蔑地反擊自己的父親。聽到兒子這麽不把他放在眼裏,老馬脫下鞋子就撲打過來,蔡花從自己房裏跑出來,擋着老馬說:
“吵吵吵,還讓不讓你姑奶奶睡覺啦?有本事打兒子,那當初是誰在天橋上擺燒烤攤子,被城管打得滿地找牙,從此再也不敢出去混了,整天在家做縮頭烏龜靠老婆養着?你兒子敢打架,比你有種,你還打他?向他學着點吧!”
被蔡花揭了傷疤,老馬蹦跳如雷,破口大罵:“你這個娼婦,婊子,雞婆!白天在家挺屍,晚上出去賣X,嫌吵就搬出去。”
蔡花被他這麽罵當然不幹了,“你他媽自己是什麽東西不會撒泡尿照照自己?偷看本姑娘洗澡,本姑娘睡覺時趴到氣窗上看,也不怕摔死?本姑娘就是不搬走,住在這裏,讓你饞死!做夢都想操本姑娘吧?給誰操也不給你操,憋死你!”
這時争吵已白熱化了,馬大姐也放下炒菜的鏟子,跑上樓來,陳功也從房裏出來,他怕老馬一家三口對付蔡花會讓蔡花吃大虧,那個受傷回家的壯小夥愣頭青動起手來她怎能吃得消?
結果,出乎陳功意料的是馬小強把自己的父親喝住了,叫他不要發瘋,看到老婆也上來了,老馬的氣焰一下子沒了。馬小強轉過身向蔡花道歉,目光和蔡花碰了個對,蔡花穿着暴露的內衣,兩個**翹翹的,馬小強的臉頓時漲得血紅,蔡花看這個帥哥羞成這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雪白的胸和大腿,非常難得地紅了臉,急急忙忙跑回自己房間裏去了,陳功看到這一幕感到很好笑,心想,你也有怕醜的時候啊。
馬大姐把老公和兒子叫了下去。過了一會陳功也下去吃飯。一見到陳功馬大姐就說,小陳啊,你幫我勸勸我小強吧,死說活說也不肯再回工廠去當學徒。又對兒子說,好好聽你陳大哥怎麽說你,人家和你哥一樣,是大學生!你不聽我的,總得聽人家陳大哥的吧?
陳功就問馬小強怎麽不肯回去,馬小強告訴他,他不是吃不了苦,可那邊師傅不肯教他手藝,只讓他幹雜活,可當學徒工是不怎麽拿薪水的,只是指望能學到手藝,不學手藝在那裏呆下去有什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