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章節

昨夜西風 - 第 30 章 章節

煙,第一次被嗆到,陌生又悲涼的感覺,一點點滲進身體裏,疼啊,真的疼。

許久,才将這支煙抽光,撚滅,發動了車子。

港島夜如白晝,金融街人來人往,車子穿行過去,竟還闖了紅燈。

他終于笑了一下,對着窗外霓虹,仿佛自嘲。

Part(43)

張曉風曾經說過:"生命中之所以有大悲,在于離別。"

而離別,不是蘋之聚散,不是雲之離合,勾連起來的,是人之眷戀。

簡殊以為,有過三年前的經歷,這輩子再去承受何種分別,大概都不會有當年那般揪心的痛楚,可是她忘了,兜兜轉轉,離別的戲碼再次上演時,主角還是他們。

怎麽能不痛,用心用力的感情到了崩塌的時刻,已成大悲。

她把自己蜷縮在床角,手臂緊貼臉頰,不知道什麽時候流了眼淚,濡濕一片。慕昶峰走得太突然,表情生冷地摔門而去,一下子沒了他的體溫,他的味道,整間屋子變得寂靜。

在這一天裏,她做了很多個第一次。

第一次鄙夷地質問他,第一次面無異色地騙他,第一次下定決心離開他。

因為胎兒太小,還不适宜手術人/流,她又問了一次可不可以藥/流,卻被展聿恒拉出了醫院。他說:"簡殊,你瘋了!"猙獰的樣子,就像孩子是屬于他的。

簡殊連哭都哭不出了,只好笑:"我是瘋了,你就讓我瘋下去好了。"

展聿恒想了很久,才勸慰說:"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再等等,等孩子大一點再去醫院,別這樣傷害自己的身體。"

她算是默認,又跟他一起回了酒店。

但是慕昶峰追過來的時候,她沒有辦法不去騙他。那種恐懼、不安,已經滲透全身,快要完全不能分辨真假,包括他對她的感情,究竟是超越倫理的愛,還是純粹的利用。

從始至終,凡事都是慕昶峰在做決定,他從未問過她的感受,她在想些什麽。或許運籌帷幄确實叫人佩服,可是兩個人在一起,怎麽可能只有崇拜與照顧?

他去馬來西亞,與MJ做了什麽交易,她不知道;他是不是非要置慕奇峰于死地,她也不在乎……但是,為什麽會是她,夾在他們兩兄弟之間,被騙被玩弄,後知後覺得像個傻子?

世界上不會有那麽多的假如,也沒有那麽多的為什麽,對于已經發生的事情,除了面對,沒有其他。

可惜的是,很多事情,不是選擇面對就能安然度過。

第二天,展聿恒便帶給她一個消息,說慕奇峰已被律政司指控洗錢,法院已經凍結其個人資産,就連富康,也在早些時候被港交所暫停買賣。他無奈似的笑了笑:"我想楓丹白露夠倒黴的,這次怕是投錯了靠山。"

報紙上的消息更為詳細,稱警方早前收到某銀行職員舉報,發現慕奇峰私人戶頭資金流動異常,數筆巨款流向可疑,因此派出線人偵查。直到昨天夜裏,一份匿名賬簿寄到警局,經查證,确屬富康財務公司所有,警方才采取行動,對富康財務公司持牌人,以及慕奇峰本人發出逮捕令。

但僅僅一份賬簿,還不能證明慕奇峰參與其中。法律上規定,如被告人對洗錢行為并不知情,那便不足以構成犯罪。何況一起如此龐大的跨國案件,MJ尚未被捕,慕奇峰更沒理由被人反咬一口。

唯一的答案,只能是慕昶峰。

他去過馬來西亞,與走私犯傑森會面,拿了慕奇峰犯罪的證據便匆匆返港,如今匿名呈交給警方,搞不好還會拖出一幹人證來……她沒猜錯的話,慕奇峰這次該是兇多吉少。

難不怪展聿恒眉頭深鎖,投資還未談妥,東家便身陷官司,不能不說倒黴;至于富康,簡殊反倒是哼笑了一下,算是報應吧,做父親的為人卑鄙,觸犯法律,兒子也夠濫情,精于算計,一切都該是報應。

她問展聿恒:"那你是不是要回a城?"

展聿恒想了下,回答說:"暫時還是等下結果吧,究竟慕奇峰是否會被定罪,還是未知數。"

簡殊一怔:"你覺得,他是被冤枉的?"

他搖搖頭:"不,最多是被人算計。說句沒用的,這要看造化了。"

可在簡殊看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凡事有因必有果,只是被自己的親弟弟推進監獄,對慕奇峰來說,或許懲罰也太慘烈。

她沖展聿恒笑了笑,走到窗子旁,扯開窗簾。瞬間白光滿地,刺目而滾燙,她有些睜不開眼,但置身陽光下,總是覺得有幾分溫暖的。

世界著名的維多利亞港,向來夜景迷人,然白日當頭,光明之景更佳。

只因心境不同,亦或者是因為所處情境不同。

從前她想過,叫夜晚永不結束,她與他永遠癡纏。但現實總是殘忍,夢若醒了,便難以繼續。就好比她心心念念的的第一次,聽他聲音低哝地對她說:"以後也許會有別人,但都不是第一個。"

第一個,卻也僅此而已。

有了開始,沒有結局的故事,也是僅此而已。

那種恻恻的痛,叫她心口有些沉悶,而身體裏的另一個生命,正在她掌下跳動,完全看不出的形狀,感覺不到的脈搏與心跳,因為在她身體裏,便與她通了思想一樣,連悲痛都是兩份。

她垂眸微笑,聲音淡淡道:"謝謝你這兩天的照顧,我想一切都該結束了,我想回家。"眸子裏一閃一閃,仿佛是淚,"如果媽媽罵我,打我,我想都是我自找的。"

展聿恒叫了聲她的名字,她卻将他打斷:"你不用擔心我,展總,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路……就這樣,其實沒什麽。"

他沉默片刻,方扯了下唇角,接道:"如果你真的能放下的話,未嘗不是好事。"

Part(44)

回家前,簡殊與展聿恒一起,在酒店吃了一頓飯。

他執意請她這頓,點了酒店特推的芝士布朗尼,一半芝士,一半布朗尼,黑白分明。他将勺子遞給她,說:"失戀的人,都該靠甜品安慰。"

簡殊笑了笑,試着嘗了一口。芝士的鹹酸與布朗尼的濃甜混在一起,說不出的微妙口感。她性喜甜辣,學生時代便時常光顧甜點小店,但這一次的味道,甜中帶酸,酸中帶鹹,一面香滑,一面脆口……複雜又叫人迷戀。

展聿恒低低地看着她,緩緩開口:"聽說’布朗尼’有一個很美的淵源,原本是廚房中的失敗品,沒想到陰差陽錯,別有另一番美味。所以,它有個很美的名字叫’可愛的錯誤’。"

他眸光淡淡,聲音溫和:"連錯誤都可以可愛,已經過去的事情,當然可以釋懷,你說對不對?而且,你知道麽,布朗尼的糖量要足,不然會味道發苦,感情也是,你要做/愛情的烘焙師,就要算好配料的分量,不然只能算自讨苦吃。"

"說的好像你是甜點師一樣,我怎麽不知道楓丹白露有這項要求,要GM十八項全能?"她又舀了一口,含進口中,果然軟滑可口,"不過……謝謝你。"

展聿恒搖搖頭,道:"我只希望你能真的釋懷,做甜點呢,是學酒店管理的時候曾經涉及過的課程,也算是個人興趣。"

她亦是笑了:"唔……要恭喜楊總有口福了。"

展聿恒聽了,并未接話,而是唇角勾着一抹笑,繼續那樣低眸看着她。

這個時候,正是晚餐時段,餐廳陸陸續續來人。因為是在貴賓廳享餐,這一層所到之客亦多為酒店貴賓,往來的賓客雖不全是港人,但樣子總覺熟悉,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其中有幾位坐在他們旁邊的位子上,已在閑談,只說:"近來港島怕是不太平了,風波又起,難不準要港股大挫。"

另一位故作神秘,說:"這是本城幾大家族的鬥争罷了,風浪一過,恒指還不是要大漲一次!"

"看來你是知曉什麽內幕?"

那人得意一笑:"哪裏,慕家這兩位鬥了十幾年了,現今就要揭曉結果。不用我說,你們也該猜得到今天報紙上的消息來源吧……"他頓了一頓,又道,"看來慕二少可是下了狠心,連半點後路都不肯留下!"

對方咋舌:"話別亂說,如今只是下了逮捕令,結果還不成定數。"

"定數?檢方都已抓獲富康財務的持牌人,物證人證都齊了,還能有異?我聽聞明日開審,辯方律師正是簡大狀,也算是費盡心思。不過依我看–兇多吉少。"

簡殊聞聲手中一抖,勺子險些掉在桌上。她對展聿恒說了句"抱歉",起身就要去洗手間,一路步履匆匆,一進走廊便将手機翻出,按下開機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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