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章節

昨夜西風 - 第 42 章 章節

慢不緊地喝了口水,說:"老大性格沉悶,從小便受他/母親影響,練得一副自卑樣子,非正室所出,已經是老大心裏最介懷的事情。"

"他/母親自卑?"慕莊秉珍冷冷一笑,"我看未必,怕是自愧多一點。"

慕啓元一怔,将水杯撂下了:"自愧,這又是什麽意思?"

慕莊秉珍笑道:"在幾朝之前,有位妃子,與未進宮刑的宦官有染,生下野種,得虧皇帝胡塗,将野種當成其子對待,予盡榮華,你猜怎麽着?"她頓了一頓,看向慕啓元逐漸發白的臉,"這妃子心裏有愧,總歸活不長,要麽是宦官死,要麽自己死,放能保住其子的身世秘密。"

慕啓元"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猛咳幾聲:"胡言亂語,你–"

她倏然起身,就要離開似的:"你最近脾氣實在是壞,長期服用鎮靜劑都無效,确也稀奇!"

慕啓元一口氣就要喘不上來,手指朝她指過去:"……你說什麽?"

慕莊秉珍稍一側身,別他兩眼:"講一個故事而已,你何必當真,時辰不早,我先回去了。"

"你站住!"

慕啓元撐起身子,就要從病床上翻下來,身體劇烈地顫抖,竟重心不穩地跌在了地上,口中還在重複着:"你把話說清楚,說清楚!"

她不過冷然地看着他,說:"你不信才好,以免為你幾十年的錯誤後悔,人之将死,徒增遺憾,你說是不是?"

她說完,邁開步子,從這間病房走出去,頭也不回。

門被死死關上,整個病房只剩慕啓元的喘息與咳嗽聲,一陣一陣,沉痛而劇烈。他伸手要去按床頭的呼叫器,拖着身體挪近,可惜只差那麽一寸,指尖顫抖着仍是觸摸不到。

失望、孤獨、恐懼……

所有最壞的詞語在他腦裏糾纏,他不必動,身體已經在抽搐,似是癫痫。

夕陽将半間屋子染成暖色,他卻目光呆滞,用頭狠狠地撞向櫃角,發出一聲低吼,肺裏翻湧着,突然一嘔,落地才見一片血紅……

Part(61)

慕昶峰返回山頂的時候,偌大的客廳裏,只剩簡殊一人。

他走近了,脫掉外套,一面問:"你表妹呢,回去了?"簡殊眸光低垂着,點頭道:"這兩天警察要去家裏探查,所以她也抽不開身,剛才接到電話就提前回去了。"

慕昶峰坐到她旁邊,伸手攬住她:"別想太多,你現在只需把自己照顧好,其他事情都交給我。"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又道,"我叫人安排游艇,我們去大浪灣如何?"

未等她搖頭拒絕,他已緩緩吻上她的唇:"就這麽說定了,你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慕昶峰素來雷厲風行,決定的事情立刻行動,由何景年安排下去,傍晚之前,已經到達西貢。這個時間出海,陽光柔和,已經渾然不覺皮膚刺痛。船務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條,在夕陽落幕之時,便将晚餐準備好,通知他們享用。

天色轉暗,夕陽漸沉,落日被海平面截斷,形影相映,一半在空中,一半在海中,滿目金波粼粼,由遠拉近,洋洋灑灑地,仍是一片。她不禁微眯着眼睛,為這片落日之景陶醉,說:"好美。"

海風将他的頭發吹起來,像掀起的海潮一般,他的發總是烏黑濃密,她試過在最歡愉的時候将手指穿梭過去,偷戀那一刻的擁有;也曾經對他說:"我想你到六十歲,還會是一頭黑發。"那時,他正着手開拓九龍行的內地市場,手續繁瑣,關系複雜,聽了她的話,不禁莞爾:"但願我不被公事愁白了頭發。"

她決不是奉承,只說:"發愁的一定是你的對手,這點我很放心。"

往事歷歷,如是昨天。

只是生命的流逝,總叫時光之傷難以撫平。人會忍不住回憶,為物是人非飲泣,如她,感懷大浪灣仍在,中環依舊熱鬧,還可以與幾個朋友相約去大嶼山玩樂……可是媽媽,已經不再。

慕昶峰目光柔軟地看着他,撫上她的臉頰:"在想什麽?"

她搖搖頭,說沒有,眼皮一擡,看到他的眼睛,方笑了下:"昶峰,謝謝你。"

"你跟我說謝謝?"他眉心一蹙,老大不願似的抽回手臂,起身繞到她身邊,牽起她的手,"我以為,我的所為至少要加上’非常’才對,跟我來。"

慕昶峰将她牽到觀光臺上,從後面抱住她,在她耳邊低喃:"風很暖,張開手臂。"

她按照他說的,将手臂展開,如要擁抱海風,而他的手臂圍在她腰間,溫暖而可靠。沒有引線的風筝只會墜入深淵,或自生自滅,唯有牽引與拉扯方能供給它最安全的自由,就像這一刻,她站在甲板上,海鷗一般地展開雙臂,與風浪相擁,感受"鐵達尼號"的浪漫……電影裏放肆、自由,如是大氣蓬勃的愛,亦不過如此吧。

唇邊笑意漸濃,她轉過身來,抱住慕昶峰,吻在他下巴上,說:"昶峰,非常非常非常謝謝你。"

他聲音低哝:"那麽,還有什麽是我可以為你效勞的?"

她紮在他懷裏,想了想說:"唱歌,我想聽你唱歌。"

慕昶峰笑着搖頭:"你一定是在開玩笑,我來告訴你,慕昶峰最無音樂細胞,五音不全還是好的,但願不會句句全在調外。"她笑着将他抱得更緊些:"只要是你唱的,我都喜歡。"

他終于妥協,就在夕陽餘晖下,與他擁吻,低低在她耳邊唱一首很老的歌,名字都好聽,叫做《偏愛》:無心的真,無心的愛,才是最應珍惜的愛;你燃亮我,我燃亮你,在孤單中閃過熱愛。

簡殊仍是笑着:"很好聽,我想想,是《用愛捉伊人》對不對?"說完眉心一皺,語調漸低,"很老的電影主題曲,你還記得;不過我記得的,只有女主角是個日本女星。是什麽時候上映的,少說也有十年了吧……"

慕昶峰嘆息一聲:"簡小姐,你在吃醋?"他豎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以慕昶峰名義起誓,我心裏只有你一個人。"

她這方又笑了,說:"我知道。"

夕陽漸逝,海綿波光零亂,船務将游艇的燈打開,與遠岸華燈相應,兩個人,四條手臂相纏,埋在燈光裏,海風中,只為擁抱,仿佛這樣,便可以幸福一輩子。

……

夜裏,兩人就在大浪灣的別墅休息。

因為在游艇上只顧享受,晚餐沒怎麽動,慕昶峰只好親自下廚再做一次。

簡殊從未想過他也會做菜,好像過去朝夕相處的幾年都是假的,而他從未表現過諸如現在一般的真實。他甚至會做地道的菲式甜點bibingka,還有煎蛋卷,米餅,炖湯類更是手到擒來。她看着他挽起袖子的手臂,健壯有力,連垂首的樣子都那樣正經無比,卻是用在砧板上,一刀一刀切着西紅柿,不覺發笑,好半響他才瞥了她一眼:"你笑什麽?"

她"哦"了一聲,仰臉道:"看你廚藝不錯的樣子。"

慕昶峰唇角勾起一抹不經意的笑:"吃我做的菜,你是第一個。"

她想了下,問他:"那以後呢?"

"以後自然會有第二個–我們的孩子。"慕昶峰眉梢微揚,下巴朝着門外一點"馬上做好了,你去收拾一下,在外面吃。"

簡殊受命,離了廚房。

一路走到客廳,卻聽到他手機響了,于是拿給他聽。

是慕公館打來的電話,說慕啓元突然病情加重,傍晚時分吐血昏闕,如今正在搶救。

慕昶峰将電話挂斷了,神情冷凝:"要馬上去醫院,父親突然暈倒。"簡殊一怔:"情況嚴重嗎,我在家等你?"

"跟我一起去,"慕昶峰放下手裏的刀具,一面洗手,"你是我妻子,于情于理,你要跟我一起過去。"

她卻不知為何,忽而膽怯。

如果她去了,怕是不僅要面對慕啓元,還有慕莊秉珍、謝碧文等人,到時候,是刁難,還是對峙……誰又能猜到呢?

Part(62)

他們趕到慕啓元所在的私家醫院,搶救還在繼續,慕莊秉珍與謝碧文坐在休息室裏說話,只有慕璟琛一人站在走廊裏,面無表情地在抽煙,見到慕昶峰過來,方把煙掐了,叫他"二叔"。慕昶峰應了一聲,問他:"你父親沒來?"

慕璟琛點點頭,說:"最近富康股價暴跌,他忙着與日本銀行談判,如今還在國外。"

慕昶峰眉頭一蹙,不再說什麽,挽着簡殊進了休息室。

私家醫院的休息室寬敞而奢華,慕莊秉珍坐在沙發裏,眼神一瞥,叫他們過去坐。慕昶峰似乎注意到簡殊的異樣,覆在她手背上

Leave a Rep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