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了下,将她帶了過去,一面問:"父親情況如何?"
謝碧文嘆息一聲,答:"還在搶救,不過看情況,似乎不大好。"她替簡殊倒了杯茶,唇角一彎,似是笑了,"我要叫你二嬸了,不必着急,父親這幾年大大小小地做了那麽多次手術,都挺過來了,這次也不會有事的,先喝杯茶。"
簡殊說了句"謝謝",接過茶杯握在手心裏,仍覺渾身不自在,生出細汗涔涔,就要握不住了似的。慕昶峰的手臂攬着她,亦是低聲安撫。
沒多久,聽慕璟琛推開門,說:"醫生出來了。"
幾個人才起身走出去,迎面問醫生情況如何。醫生摘下口罩,抱歉地說:"一個不太好的消息,慕太太,傍晚護士送藥時候發現慕老先生倒在地上,額頭磕破,呼吸困難,并且出現心跳停止的跡象。"
醫生嘆了口氣:"我們做過檢查,是中風引起的腦萎縮,慕老先生年紀太大,我們盡力了,稍後你們可以去看看他,不過,他可能會認不出你們……"
慕莊秉珍直接打斷對方:"先讓我們去見他。"
慕啓元被推出手術室,進了病房後,已經可以睜眼說話,只是目光混沌,手臂顫抖,看見幾人進門,嘴裏亦是含糊不清。慕昶峰走近了,先叫了聲"父親",又問一旁的醫生:"怎麽會這樣?"
醫生搖搖頭,"慕老先生有抑郁傾向,或者受到精神刺激,才會病發得如此突然。"
慕啓元躺在床上,兩眼死死盯着慕莊秉珍,嘴裏發出模糊的聲響,謝碧文有些狐疑地看過去,問:"媽,爸爸在說什麽?"
慕莊秉珍怔怔地站在床邊,半響才伸手握住他的手,淡淡開口:"他說豆漿粥,他想吃豆漿粥。"慕啓元聽完竟嘿嘿笑了一下,頭一偏,沖其他人張張嘴,發出類似"粥"的聲音。慕莊秉珍臉色刷白,一手捂住臉頰,說:"你們都出去吧,留我一個人陪陪他。"
待衆人散去,她方嗚咽出聲,手指扣在他手背上,漸漸收力。
她記得幾十年前,他在港島聲名鵲起,先是在莊家做事,後是自立門戶創立公司,從那天起,誰人都知道,有位姓慕的年輕人,敢搏敢拼,連彙豐大班都對其稱贊不已。這樣的男人,哪個女子不愛,所以她靠近他,幫助他,蠱惑他……他亦不過是個正常男人,怎麽禁得住一位富家千金的誘惑,于是與她交好、拍拖、為情淪陷。
那時莊家不并同意她下嫁給慕啓元,是她一意孤行,搬離莊家別墅,與他一起打拼事業。在那個冬天,每每他從公司歸來,都要搓搓手,說:"又是豆漿粥,我看你只會做豆漿粥。"
她力氣下的越來越大,尖銳的指甲似乎抓痛了他,只聽他咳嗽着,一邊抽手,嘴裏說些什麽,也叫人聽不清楚。慕莊秉珍終于再忍不住,趴在他身上,嚎啕而哭。
一輩子,只這樣哭過兩次。
一次是他為了那個女人和孩子,要與她決裂;一次是現在,隔了這麽多年,聽他又提起"豆漿粥"。
……
慕昶峰幾人返回休息室,各自準備歸家。
謝碧文似乎要盡妯娌之情,對簡殊态度親和,囑咐良多,唯慕璟琛冷冷淡淡,仿若未聞。
等到返回山頂,已經是半夜時候。
不過是才恢複的好心情,這樣折騰一遭,又顯得有些低落。慕昶峰叫廚房做了宵夜,端上樓來,親自喂她,反叫她一笑:"這是做什麽,我有手有腳。"
"我喜歡這樣,別管我。"他用湯匙舀了一勺,輕輕吹了一口,"青豆瘦肉粥,你以前就喜歡吃這個,來,張嘴。"
他越是這樣,越叫她別扭,遲遲不肯照做,笑聲憋在胸腔裏,就要順着床沿後退。
慕昶峰放下手中的碗,将她捉住,頗顯無奈:"簡殊,我該拿你怎麽辦?"她聲音輕緩,說不知道,只将兩臂放在他肩上,仰頭吻他一下。
"昶峰,我害怕。"
她眸光盈盈,忽而笑得勉強:"你母親找過我,跟我說過一些事情。"
慕昶峰以吻止住她的話,說:"我知道。不過簡殊,有我在,便不會叫你和孩子有危險,相信我。現在請把她說的話全都忘掉,你是我的妻子,是孩子的媽媽,完全不必去做慕家的二少奶奶,懂麽?"
簡殊點點頭,鼻息一哼:"我現在只有你了。"
慕昶峰唇角一牽,梨渦漸深:"不止,應該是一個家才對。"
Part(63)
警方又來過簡繁家裏一次,問了歐慧敏幾個問題,又對整間房子做過查看,不過仍是一無所獲。
簡繁是本城有名的律師,由她經手的案子,大大小小幾百宗,少有打輸的時候。然做她這一行,必然有遭人報複的危險,信件、電話恐吓,被人在門口潑油漆詛咒都還是輕的,嚴重些,被謀殺的,亦有前科。也正因為這一點,簡繁才與千禧年之後,花了大筆錢財,搬家到淺水灣來,一圖清淨,二圖安全。
但是最近幾個月,她只接手了慕奇峰洗錢一案,風光地打了勝仗,且律政司為控方,并無打擊報複的理由,因而案情進展至此,仍舊毫無頭緒,警方也深表無奈。
這天,簡殊在慕昶峰的陪同下,回到淺水灣的家中收拾簡繁遺物。
早前聽歐慧敏說過,警察來時并未怎麽翻動,唯有簡繁的書房和卧室被人翻得極亂,脾氣親和如她,都不忍抱怨"警方如土匪"。
這次回家一看,雖被歐慧敏收拾過,可細細一看,仍會覺得零亂。
原本慕昶峰想幫她,她左右不願,将他推出房門:"叫我自己來,你在外面等我。我一個人靜一靜。"
慕昶峰只好點頭,讓她一人在簡繁卧室收拾,自己則站在外頭,打量她的家。
雖然是淺水灣地段,但位置比較偏僻,且是十幾年的老房子,整體頗顯昏暗。他曾聽簡殊提及,說簡繁是個很有投資技巧的女人,趕在96年入手幾處房産,97年樓市泡沫前出手,賺了一倍的差價不止。後來他想,簡殊的聰明,多少要遺傳于簡繁。
他在客廳站了一會兒,半響聽到簡殊喚他的名字,便匆匆趕了過去。
她從簡繁衣櫃暗格裏翻出了什麽東西,蹙眉思索,一面遞給他,說:"是那本賬簿,我上次直接交給我媽媽了,還有一些她與慕奇峰的舊照片。"
慕昶峰接過來,看了一眼,聽她聲音略顯狐疑:"我以為,她會把賬簿燒掉。"
"她叫你去拿,目的便是維護慕奇峰,別想太多。"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心,"你老是皺着眉頭疑神疑鬼的,當心長皺紋。"
簡殊這方笑了一下:"哪有,我永遠比你年輕十歲。"将賬簿和照片收回放好,又不免嘆息一聲,"媽媽真傻,為了一個罪犯做這種事……她一向正義,我知道她是良心不安,才會留着這本賬簿。"
慕昶峰靜靜地看着她,手臂移到她背上,攬她入懷:"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想。"
她額頭墊在他肩上,鼻息輕輕地"嗯"了一聲:"唔……最近完全提不起精神好好工作,慕先生,你還是扣我工資好了。"
"我記得早就把九龍行送你了,你有理由扣自己的工資?"他垂眸問她。
她不過笑笑:"我說着玩兒的,你還當真了!"
……
他們在外面吃過晚飯,方驅車返回山頂。大概是孕婦嗜睡,簡殊在車子裏便睡着了,頭歪着倒在他肩上,呼吸輕而均勻。
她很久沒睡的這樣安穩,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每一件都足以叫她心神不寧,大概正是太過操勞,才在吃過晚飯後,困意來襲。
慕昶峰将她抱回房間裏,放到床上,扯過被子将她蓋好,顧自在床邊坐了許久。自她懷孕之後,他已不在她面前抽煙,趁她睡熟,亦不過是将手掌貼在她額頭上輕輕撫摸,沉默片刻,方收回了手,走出卧室。
此時已是深夜,客廳裏靜的出奇。
他瞥了一眼卧室的方向,講電話打給何景年:"幫我查慕奇峰的出入境記錄,還有這幾天他去過哪裏,動作小一點。"何景年一怔,不由道:"二少是懷疑簡律師的死,與大少有關?"
"你怎麽看?"他不置可否。
何景年想了想,方道:"除了誤殺,看起來沒有作案動機,何況簡律師與大少有舊情,又在洗錢一案上,盡力幫他……"
慕昶峰面色無波,聲音亦是低沉:"問題的症結恰在這裏,你忘了那本賬簿。"
何景年不禁倒吸了一口氣:"那是洗錢的證據,如果沒有銷毀,仍在簡律師手裏……大少真的會這麽絕情?"
慕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