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奚妍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很是委屈的瞪了一眼雲暖,這才把行李箱拉開,很嫌棄的說道:
“你這一室一廳的戶型看起來亂七八糟的啊。”
雲暖冷着臉從飲水機旁邊接了一杯水放到桌子上:
“你是來求我給你留宿的,別把自己太當回事,沙發展開就是床,不許進我的卧室!”
陳奚妍看雲暖摔門進了卧室,像個跟屁蟲一樣的走到她的卧室門口,問她:
“喂,話說你怎麽回國了,不是明年才畢業嗎?”
陳奚妍沒聽到雲暖說話,又趴在門上,聒噪的和她說話:
“你的香水工作室是轉給童佳音了嗎,你果然像爸爸說的一樣,是個三分鐘熱度的人。”
陳奚妍害怕雲暖發火,可是嘴皮子又經常犯賤,沒聽到雲暖說話,膽子更加大了起來:
“你要不要回雲氏啊?”
雲暖被屋外叽叽喳喳個沒完的陳奚妍擾的心煩意亂,皺着眉打開門,指着她的鼻子:
“我怎麽過我的生活不要你插足,在說話我就把你拖出去。”
陳奚妍見好就收,聳了聳肩,看雲暖開門,伸出雙手說了一聲:
“給我床被子。”
雲暖把自己的被子裹起來,丢到陳奚妍伸出來的手臂上,把門關了上鎖,裹着衣服躺回床上,她的床頭櫃上,還有格拉斯香水學院的休學申請,她翻開那份申請,認真仔細的看了一遍,最後才疊好,夾在床頭櫃已經很久沒有再翻閱過的專業書籍裏。
雲暖家裏沒有多餘的被子,晚上就着羽絨服将就了一夜,結果第二天一早就被一個響亮的噴嚏吵醒,她吸着鼻子從床上爬起來,準備中午去一趟超市。
陳奚妍沒去學校,窩在廚房裏煮泡面,看她披頭散發的出來,嘴裏塞滿東西,問她:
“吃泡面嗎?”
雲暖沒回應她,頭疼的捏着眉心,剛剛準備洗漱,又被來電鈴聲打斷,她只得接起來,喂了一聲:
“暖暖,奚妍是不是在你哪,這丫頭,怎麽跑去你那邊了,打擾你多不好。”
雲暖哦了一聲,一邊刷牙,一邊說道:
“你也知道打擾我了,那什麽時候來把她接走?”
自從妹妹陳奚妍出生,雲暖和父親雲岩的關系更加惡劣。不懂大女兒雲暖心裏需求的雲岩從未想過要去彌補,以至于雲暖變得越來越冷淡,連陳奚妍也一起讨厭了起來。
雲岩有點不好意思的在電話裏輕咳了一聲:
“這丫頭跟家裏人鬧矛盾,先麻煩在你那邊住幾天,你幫着照顧照顧?”
雲暖沒在電話裏聽到半句關心自己的話語,連為什麽休學也不問,直接挂了電話。
從洗漱間出去,雲暖看陳奚妍還在廚房吃早點,便靠着廚房的門,把臉一沉:
“你現在歸我管了,吃完馬上滾去學校,我不想看到你邋邋遢遢的樣子。”
雲暖在陳奚妍的眼裏一點兒姐姐的做派都沒有,像個随時随地都會抓狂的小貓,這種脾氣尤其在她從格拉斯休學之後,表現的更加神經質。她自知雲暖雖然不喜歡自己,卻又不得不管教自己,不敢在這件事情上面和她抗衡,點了點頭,吃了早餐收拾好書包,便跑的無影無蹤。
屋子裏突然間多了一個人,雲暖不得不把找工作的事情提上日常,在去超市之前,一連在各大招聘網上發了十多封求職信息,她目前只想趕緊找個工作落腳,有了正常的上下班生活,就再也不用和陳奚妍硬碰硬。
距離她所在的小區附近,最近的購物中心只需要走十幾分鐘便能抵達,雲暖把陳奚妍的日常用品也算在今日的采購範圍內。
求職信息發出去沒多久,雲暖手機上就收到了不少短信,但無一例外,全是娛樂會所和TKV的短信,她把短信一條一條删除,關了靜音把手機丢到包包裏,一擡起頭,就在視線範圍不遠處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
喬景延戴着黑色的墨鏡,全憑盲杖引導,在食品區采購食物,這人對黑色像是情有獨鐘,今日穿的黑色襯衫領口繡着些精細的刺繡,有些中國風的味道,他無法推行購物車,只在手上握了個小籃子,在蔬菜區挑水果,全手感和嗅覺去辨別,偶爾有營業員走上前和他搭讪,大概是想幫幫他,均被他這人禮貌的搖頭拒絕。
雲暖從沒見過生活自理那麽強的盲人。
她推了購物車,小心的往他那邊走去,和他保持禮貌距離,默默的觀察者他的日常。
然而她跟在他身後走了沒多久,便看到前面的人停下來,轉過身對她說了一句:
“雲小姐,也來這裏采購?”
果不其然,他身上有着某種異于常人的天賦,就是這樣也能辨別的出她在他的身後,像是有特異功能。
雲暖勾着唇角笑了笑,把耳邊的碎發頭發勾至而後,和他并肩:
“是的,家裏來了個讨厭鬼。”
雲暖毫不掩飾自己對陳奚妍的讨厭,挑選了一個品相完美的橘子丢到他的購物袋裏,自己也站在他的身側,随意挑了幾個橘子在自己的袋子裏。
在喬景延面前的雲暖,和昨天還對着陳奚妍發火的模樣大相徑庭,雲暖不會讓彼此之間的談話冷場,面對冷漠的喬景延,總是一副熱情主動的模樣,半個多小時以後,兩個人逛到了家紡區,雲暖在樣品床邊停留了一會兒,摸了摸床上的喜慶十足的大紅色蚊帳,服務員馬上就熱情的走過來:
“小姐,這是今年最好賣的一個款,買去結婚正好。”服務員察覺到喬景延是個盲人,以為他們是買去結婚,便從床頭拿了個抱枕,塞到喬景延手上:
“這款被套也很特別,是人工刺繡,好幾對新婚的夫妻都選擇這個來鋪婚床。”
喬景延沒說話,只是擡手摸了摸枕套,大概是個四方形的小抱枕,上面繡的,正是鴛鴦戲水的意境。
被服務員誤會的雲暖有些不好意思,紅着臉解釋了一句:“不是結婚用。”
“那也沒關系,平日裏鋪床也很漂亮。”
雲暖臉更紅,倒是突然間聽聞身側的人輕輕笑了一聲,看向服務員所在的方向:
“我們看起來那麽有夫妻相?”
她第一次聽聞他的笑聲,細膩的,帶着低沉磁性的尾音,輕輕的落在了心尖上,雲暖轉過去看了一眼,見他笑着把枕套遞給服務員:
“你誤會了。”
服務員尴尬的不行,問了雲暖喜歡的花色,說是重新給她翻新的花色。熱情的服務員一走,雲暖才感覺松了口氣,又看了一樣面前中國風十足的床品,倒在樣品床上,看着大紅色的床幔,喜慶的紅色,根本就不合适她覺得自己已經喪志了的人生。
她靠在枕頭上沉默了一會兒,正想起來,一直在摸抱枕上花紋的喬景延突然走到了床頭,摩挲着把抱枕放回原處,随即倒在床上,準備體驗一番。
她半支着身子,正想起來,被面前突然躺下的喬景延吓到,一動也不敢動,就保持着那個姿勢看着他,大概是根本沒察覺到她躺在床上,喬景延側躺着,閉着眼睛用手在床幔上細細的撫摸着,過了好一會兒,那個人摘掉墨鏡,往她所在的那個方向看了一眼,說道:
“這套床品的顏色,應該挺适合你。”
她半支着身子,看着身側的男人勾着唇角,目光剛好落在她那邊,一瞬間被他躺在床上的睡姿吸引了注意力,索性不要臉的,默默躺回去:
“紅色?喬先生為什麽會覺得,我是紅色的?”
兩個人就躺在一張床上,彼此不過二十幾厘米的距離,雲暖大着膽子的和他面對面躺着,沒聽聞他說出個理由,便又小聲的“嗯”了一下,往他那邊靠了靠:“是因為紅色,熱情,張揚,魅惑……”
那個人閉着眼睛,手指尖撫摸着床單上的紋路,察覺到雲暖大着膽子躺在他的身側,便睜開眼睛,往她那邊落去,說的有些不太肯定:
“大概。”說是大概,是因為他并沒真正的去了解透徹她。
雲暖臉皮厚,不過是一時色起,認為哪怕他看不到也能幻想得到,一個女人躺在身側,得有多大的誘惑力,直到她對上那雙睜開的黑色眼眸,被眸子裏深邃的星光吸走了魂魄,一時間,心跳驟然加快……
他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她喜歡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