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沉默了，她知道自己就算再努力都不可能還清夏尋在自己身上花的錢，她只是想，不要總是這樣依賴他，這樣不好，如果有一天他不要自己了，她真的會變得一無所有。

何況夏尋似乎并不喜歡她，所以就算只是找一份像樣的工作，她也不想再給他添麻煩了。

“我只是……”九月埋下頭去，聲音低低的，“不想那麽依賴你。”

“不想依賴我？”他的語氣已經完全盛怒起來，像是聽見了什麽不該聽的話一樣，欺身上去緊盯着她的眼睛，渾身都是張揚的怒意，聲音也更加沉了幾分：“你別忘了這幾年你過的都是什麽生活，我給了你這一切，你卻整天都在想着怎麽離開我？”

“我沒想離開你……”九月慌張地解釋，一顆心徹底亂起來，“我只是……”

只是不想不自量力地留下來，看着這樣優秀的你，自己卻什麽都做不了，看着我們之間的距離永遠那麽遠。

“只是什麽？”夏尋的聲音平靜下來，語氣卻是極寒的冷，他靜靜地看着她，眼底浮現出少見的寒意，“沒話可說了？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不要反駁我，不要試圖離開我，你是不是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九月緊緊閉着嘴巴，不敢再惹怒他，幹脆保持緘默，試圖用這種無聲的服從安撫他的情緒。

只是這次卻不奏效了，夏尋冷着一張臉伸手撫上她的臉頰，猛的捏緊她的下巴，逼迫她仰頭看着自己。

“莊九月，就算千百般不樂意，你也只能一輩子臣服我仰仗我，如果再讓我發現你有什麽雜念，我可能就不只是嘴上教訓你這麽簡單了。”他低了頭湊近她的面龐，語氣帶着濃濃的威脅意味，眼底若隐若現地閃動着暗色的光芒，整個人看起來如同鬼魅。

他并沒有用很大力氣，九月卻覺得發根處發麻，連帶着背後也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恐懼從心底迅速傳遍全身，四肢都因為他的話變得突然一陣虛軟，九月慘白着臉看着他，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來。

他是真的生氣了，從昨天開始他的情緒就和過去不一樣，她早該察覺到的，可今天還粗心大意地觸碰到了他的禁忌。

“我的意思，你，懂不懂？”夏尋低聲問她，聲音輕輕的，卻字字清晰，每一個音節都仿佛有千鈞重。

九月咬了牙，點頭如搗蒜。

夏尋便松了手，像是撫慰寵物一般，伸手一下下地撫順剛剛被自己捏紅的下巴，唇角慢慢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笑意。

“乖。”他說，聲音有些喑啞，像是突然轉變了心情，突然變得愉快了一般，連聲線都變得溫柔起來。

一如既往的喜怒無常。

“把自己收拾好，然後下樓吃飯。”他這樣說着，不再回頭看她一眼，轉身便離開了，腳步聲清晰地傳進耳朵裏，沉穩無比。

九月站在原地餘驚未定，他的态度轉變得太快，以至于她簡直有些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是真是假。

過了好一會，等到那種駭人的壓迫感徹底消失在房間裏，九月才慢慢放松下來，心跳逐漸恢複成正常的頻率。

用餐期間兩人并沒有一絲一毫的交流，夏尋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微微低了頭吃東西，姿勢溫潤儒雅，連伸手端水杯的樣子都溫吞得像是慢動作一樣，整個人乍一看去宛如貴族一樣矜貴。

或許也只有在她面前會像個暴君一樣吧，總是冷冰冰的，一絲笑容都沒有，還總是發脾氣。

九月一邊埋頭吃東西，很快解決了溫飽問題，便不再看夏尋一眼，放下餐具便上樓去。

她回了自己的房間，準備順着夏尋的意把自己剛剛準備的簡歷從文檔裏删除掉，就在轉身關門的時候，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卻突地插進門縫裏，阻礙了她的動作。九月猛地住了手，差一點就合上了門。

夏尋反手推開門，面色沉沉的，看不出什麽情緒，只是無言地擠進她的房間，而後幫她關上門。

九月不太明白他想要做什麽，只是驚愕地擡起頭看着他。

他垂着眸子看她，纖長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陰翳，沉默了幾秒後，他突然出聲問她：“你是不是很讨厭我？”

乍一聽見這樣的問題從夏尋嘴裏問出來，九月驚愕得無以複加——他到底是單純地問這個問題，還是閑着沒事逗自己玩玩而已？

九月發現，自從這次遠行回來之後，夏尋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

以前他雖然也是冷冷淡淡的樣子，卻鮮少對她發脾氣，他是很會克制的人，一言一行很少讓別人察覺到他的情緒，這次卻在短短的24小時裏生了兩次氣。

現在又問出這種奇怪的問題……

九月當然不敢說讨厭他，而且确實也并不讨厭，最多只是畏懼而已，關于內心深處最純粹的感情，她倒是一直掩藏得很好，從沒有讓他察覺過。

“沒有。”她于是老老實實地搖頭。

夏尋看着她的眼睛好一會，似乎是在确定她有沒有搪塞自己。

片刻後他移開視線，目光順着她的領口往下移，在襯衫的第一顆紐扣上停住。再開口時，他的聲線已經低了好幾個度，帶着微微的喑啞成分，聽起來性.感而迷人：“那你為什麽想搬出去？”

他很少這樣用平和的語氣和她談話，想起兩人之前發生的争執，九月覺得腦子有點脹痛。

于是她試探地問出來：“你……怎麽了？”

話音落在夏尋的耳膜上，他有一瞬的怔愣，緊接着他将視線往上移，一直落在她的臉上，便再也沒有轉開過。

氣氛似乎慢慢變得微妙起來，九月對上他的視線，感覺空氣中似乎有奇妙的小分子在慢慢沸騰和叫嚣，幾乎是下意識地，她的臉頰開始變得滾燙起來。

夏尋微微眯起眸子，突然輕嘆一聲，緊接着就俯身吻下去。

他的呼吸間有淡淡的煙草氣息，細小的氣流拂過她的臉頰，像是有魔力一樣，唇瓣上輾轉的溫熱幾乎灼傷她的理智。

她沒有推開他，感受到他愈發猛烈的攻勢，只是唇齒不清地含糊了一句：“我還沒洗澡。”

“不礙事。”他這樣回答，大手已經摸索到了她的腰間。

他的動作一向敏銳而迅速，像是某種肉食動物一樣，精準而危險。鼻尖萦繞不散着屬于他的熟悉味道，渾渾噩噩地跌進床鋪，九月微微張着嘴巴，眯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視線卻被男人精壯的胸膛占據。下一秒，他的動作愈發來勢洶洶。

九月向上看，目光微微和他對上，又很快地移開。他似乎有些反常，常年皺着的眉都舒展了不少，看向她的眼神也沒有以往那樣嚴肅和警覺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又隐約感受到了他的掙紮和糾結。

突然間，她莫名其妙地想起那一次兩人間的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