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2)

俏奴兒有理 - 第 4 章 (2)

宋珞淳未将他裝模作樣的神态放在眼底,跳離他身邊,往後拉出了一段安全距離,才按捺着怒氣說:“奴婢去幫王爺煮茶醒酒”

這一段時日的觀察下她發現,主子雖放浪但本性不壞,至多愛耍嘴皮子逗弄她,卻不曾真的對她不規矩

加上她有個奇怪的感覺,總覺得他展露在人前的一面并非他的本性,或許是憑着這一點直覺,她才不自覺想勸谏他,不要他與兄長一樣,走上相同的不歸路

宇文凜一聽到她要為他煮茶醒酒,他厲喝

“不必!本王不想醒酒”

“只有失志痛苦之人才會借酒澆愁,買醉逃避現實,奴婢勸王爺趁早面對現實,免得将來後悔莫及”

他不以為然地揚了揚濃俊的眉吟道:“你沒聽過,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嗎?”

她知道主子所吟的是李白的詩——《将進酒》,她懂李白一生不得志,無法施展其抱負的惆悵

但主子不同,他是天之驕子,一生安逸,才會沉溺在貪樂買醉之中,不知自

“王爺不是李白,豈能如此蹉跎青春?奴婢還是為王爺煮茶醒酒,醒醒腦,做些有意義的事比較實際”

直接掠過她充滿說教意味的話,宇文凜為她讀過書而感到訝異

“你讀過書?”

早些前福如嬷嬷似乎向他說過宋珞淳的事,但他聽過就算了,根本沒放在心上

沒想到主子會突然問起自己的事,她避重就輕地回道:“先父教我讀過一些”

除了福如嬷嬷,她從未對人說過自己的身世,面對宇文凜的好奇,她沒打算多說

話題一轉到她身上,宇文凜毫不掩飾對她的興趣,緊接着問:“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你爹怎麽會想教你讀書?”

莫怪她身上有一股不同于其他丫頭的高雅氣質,想來是因為月複有詩書氣自華的原因

宋珞淳不想談家裏的事,不想回憶在午夜夢回總會出現的夢境,卻又不想引起他的懷疑,只好勉為其難答道:“奴婢不知道先父的想法”

宇文凜強烈感覺她不願多談自己,想再開口多問一些與她有關的事,宋珞淳突地打斷他的話

“王爺好好歇着,奴婢去煮醒酒茶,去去就來”

這回,她不等他反應,直接轉身離去

宇文凜定定瞅着她纖柔卻透着倔強的背影,晃首嘆了口氣

必于她的事他還有機會問,不急

只是這丫頭是上天派來收他的嗎?竟然老是做些違背他、令他頭痛的事,怪的是,他竟然舍不得将她遣離,換個聽話、順從的丫頭來身邊伺候

或許他的日子真是過得太快活了,才會有如此詭異的想法?

但宇文凜知道并非如此,他知道自己對宋珞淳這個丫頭有種莫名的喜愛

因為那份喜愛,他才會反常的包容她的一切,也因為如此,即便她板起臉兒對他說教,他也甘之如饴

想起她對他生氣的模樣,宇文凜心頭不由得湧上暖意,那股暖意讓他唇邊的笑漸漸擴大加深……

夜已深,月牙兒緩緩爬上樹梢,天地一片寂靜

在那一片靜谧當中,宋珞淳專注繡着手上的繡件,突然,一陣叩門聲傳來,拉回她的思緒

“淳兒,王爺還沒回府”

聽見福如嬷嬷憂心忡忡的聲音,她趕緊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兒,将她請進屋裏,為她倒了杯熱茶才說:“通常王爺會在天大亮時回府”

幾個月來,她已經模準主子的作息,知道宇文凜約莫都在午膳後出門,隔日天亮才會回家

大爺他依舊放浪形骸,不分晝夜地天天醉着讓人扛回府,只是這一陣子,酒是少飲了,興致卻轉至另一項玩意兒上頭……

為此她又氣又惱,卻因為對他上了心,沒辦法真的對他置之不理

如今為了随時應付主子,她只有跟着改了作息,今晚則是想完成手上的繡件,所以尚未入睡

聞言,福如嬷嬷嘆了口氣才擡起眼,望向散發着沉斂靜雅氣質的她問:“淳兒,你行行好,去百樂坊把王爺帶回府來吧!”

主子的行為益發放縱,近日似乎已傳到皇上耳裏,皇上已經有些不悅了,若再傳到皇太後耳裏,她老人家不知會有多傷心

在狀況變得更壞前,她得制止這一切,而宋珞淳則是她手中唯一的小小王牌——

宋珞淳用她的方式伺候主子好一陣子了,并未聽到主子有想要換掉她的意思,證明主子是聽她的話的

埃如嬷嬷打壞了宋珞淳原本平靜的心情,她不确定地問:“百樂坊?那……是什麽地方?”

“城東的賭坊”

怕她不願走這一趟,福如嬷嬷強調

“嬷嬷知道要你一個姑娘家獨自去那種地方不妥,所以差了長壽和添旺跟着你一起過去,這會兒正在大門口候着你”

聽完福如嬷嬷的話,宋珞淳面色憂郁地蹙眉

這些日子以來,她只知道宇文凜對其他事産生興趣,卻不知道,竟是對“賭”

起了心思

想起當年兄長便是因為賭,害了家人,清雅俏臉倏地一沉

“知道了,請嬷嫒等奴婢片刻,奴婢披件外褂便出門與長壽、添旺會合”

時序雖已走到夏季,天氣溫暖了許多,但入夜的涼意還是讓怕冷的宋珞淳想加一件外褂再出門

即便知道宋珞淳不會拒絕她的要求,福如嬷嬷對她還是有幾分愧疚

伺候主子不是簡單的差事,難得的是從未聽宋珞淳抱怨過,甚至超乎她所預期的,将主子的事打理得妥妥當當

如今她柔柔順順地應了她的請求,福如嬷嬷更覺得對不住她

“淳兒,辛苦你了”

宋珞淳搖了搖頭,沒有半點怨言

“嬷嬷快別這麽說,這是奴婢的職責”

話雖這麽說,她卻有些擔心,自己能不能将宇文凜給勸回府裏

想當年,哥哥不聽爹娘的勸,死賴在賭坊不走,那瘋狂的模樣,簡直與被下了蠱無兩樣

“好丫頭,那嬷嬷就把王爺交給你了”

宋珞淳颔了颔首

“奴婢會盡力把王爺帶回來的”略頓,她下了但書

“但如果王爺不與奴婢回來……”

埃如嬷嬷深深嘆了口氣

“若連你也沒法兒,那嬷嬷可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突地又是這麽個重責大任落在肩頭,宋硌淳心頭壓力更大,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麽回話才好

“快去吧!別拖晚了,早些回來讓大家休息”

“知道了”

穿妥外褂,她推門踏出房,一眼便瞧見清美月色灑在玉石小徑上,像一條會發光的銀帶,美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可惜,她卻無法欣賞這樣美好的月夜,而這一切,都該歸功于那驕縱放任的惡主子

夜已深,位在東城的商家依然處在一片熱絡繁華的情景當中

由于路面不甚寬廣,酒樓、歌館林立,因而不許馬車、轎子進入

一到東城街口前的牌樓下,宋珞淳便讓轎夫在一旁候着,領着長壽與添旺一同走入燈火輝煌的大街上

瞧着大街一路張挂着朱紗彩燈,不知由何處傳來絲竹笙樂,兼着人聲笑語,流露出一股難言的風流之氣

見人潮喧嚷,添旺不放心地喊了喊走在前頭的女子

“淳兒,你可得把腳步放緩些,讓長壽護在你身前,咱們好安心些”

這一帶乃是京城男人尋花問柳的玩樂之處,龍蛇混雜,實在不是宋珞淳這樣單純的姑娘應該來的地方

不似添旺神情緊張,宋珞淳倒顯得神态從容

在兄長荒誕不經的那段歲月裏,她也曾經代替爹娘到這樣的地方去尋人

不同的是,尋歡之處的規模雖遠不及京城,但不就是那麽一回事,她看多了,自然比其他姑娘多了幾分膽量

這會兒聽着添旺關切的口吻,宋珞淳心頭泛過一陣暖意

“不礙事的,你別擔心我,現在最重要的是完成嬷嬷交代的任務,好讓大夥兒快些回府休息”

見百樂坊就在前方不遠處,添旺認同地點了點頭

“是了是了,早些辦好差事,早些休息”

宋珞淳輕應了聲,腳步一接近賭坊,立即開口吩咐

“你們就在門外候着吧!”

“可是……”

讓她一個人進入龍蛇混雜之處,兩人還是有些不放心

看着兩人臉上憂心的神情,她安撫道:“不礙事的,王爺是裏頭的客人,我讓人傳話,再領我進去,不會有危險的”

再說為了顧及主子的顏面,她還是獨自進去見主子比較妥當

兩人見她如此堅持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反覆說着要她自個兒小心之類的話

宋珞淳領受他們的關切,當她的腳步定在賭坊門前時,不禁擡頭打量了一下百樂坊的外觀,心裏不由得贊嘆

百樂坊不愧為京城第一的賭坊,匾額筆法遒勁有力、門面金碧輝煌,立在大紅石柱兩旁的守衛身形高壯,一副誓死守護此處的模樣,莫怪要讓京城人趨之若鹜,怎麽也要入內見識

守在賭坊的漢子見她領着兩個人在門口打量,卻遲遲未入內,于是開口問:“姑娘有何貴事?”

回過神,她徐聲道:“有勞守衛大哥通傳一下,我是罄郡王府的奴才,是來接王爺回府的”

一聽到罄郡王府,漢子當機立斷道:“不成”

這些日子,賭坊因為幾個王公子弟上門賭錢而旺了起來,老板心情大好,給大夥兒加了銀兩,大夥兒巴不得這幾尊財神爺天天上門撒銀,怎麽舍得讓他離開呢?

宋珞淳冷斂起臉兒,語氣強硬了幾分

“怎麽,賭坊有只許進不許出的規定嗎?”

沒料到眼前個頭嬌小的雅姑娘板起臉來居然如此冷然,守衛堅持道:“本坊的規定是讓客人盡興,不好随意放人進賭坊,如果姑娘不進去開心,就請回吧!”

“見着王爺我自然就會走了,不會騷擾到您的客人”宋珞淳的目光堅定,絲毫沒有改變心意的意思

沒料到她會如此堅持,守衛猶豫了片刻才說:“請姑娘自己同胡管事說,這事我們作不了主”

她颔了颔首,随着守衛走進賭坊,便聽到興致勃勃的吆喝聲由坊中傳來,各種睹具前或立或坐的賭客,皆神情專注地沉浸在眼前的游戲之上

瞧那情景,一股說不出的厭惡湧上宋珞淳的心頭,思緒尚不及轉動,一抹飽含嫌惡的嗓音,伴随着腳步聲來到她面前

“去去去!賭錢最忌諱讓人打斷壞了好運,姑娘請回吧!”

“不見着王爺我不會走”

胡管事聞言,冷臉一繃,語氣跟着強硬

“賭坊有賭坊的規矩,姑娘若堅決不走,就休怪本管事不客氣”

偏偏宋珞淳心意已決,未達目的是不會輕易放棄……

縱使對方的态度不怎麽友善,語氣中有着威脅之意,依舊撼動不了她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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