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現場幸存者的回憶,這場血案來源于幾日前的一樁黑市交易,由于買賣雙方的矛盾導致了今天這場報複性的慘案。據目前為止,共有七人遇難,二十七人受傷,其中,七名遇害者中除兩名青幫成員,另外五人皆是偶然來到此地,無辜受害。”
“梁叢書記者的遺體已被同事認領,作為梁記者的老友,我深感悲痛。”
梁叢書,梁妧。
在我記憶中一閃而過的畫面終于暫停,一個氣質儒雅的中年人的面容終于和梁記者的照片對應上,只是我沒想到,命運竟會這麽百轉千回,在三年後又将我們聯系到了一起。
我不知道那天是怎麽渾渾噩噩回家的,感覺胸口壓了塊巨石,堵得喘不過氣來。
林諒做晚飯的時候,我靠在門口,目光坐在他卷起衣袖露出的一截手臂上,沉默不語。
有一個醜陋的疤痕,永遠落在了小少爺光潔的手臂上,每每看見它,我都會想起他那天奮不顧身地擋在我的身前。
那顆走火的子彈,原本朝向的目标,是我。
如果沒有林諒,我可能就是不幸遇難的第六人,冰冷地躺在報紙的角落,被人随手翻閱,而不重視。
每當想起當年的場景,我都無法釋懷。
“你想看我随時都可以看,這會先出去吧,當心煙熏到你。”他娴熟地掌勺,頭也不回道。
我稍稍從情緒中掙脫出來,哼了一句,轉身就走:“自作多情。”
等飯菜端上桌,我拿着筷子遲遲沒有落下,對他交代:“今天我找到那個人的報社了。”
林諒頭也不擡,專心給我碗裏夾菜:“找到就好,以後可別随随便便答應找人的事了,我們也不是私家偵探,唔……如果給傭金的話可以考慮一下。”
“他死在了百樂門的那場槍戰裏。”
他筷子間的菜掉在桌上,遲疑地說:“這也……太巧了吧。”
“據他同事說,從不知道他結婚了,這件事,要麽是上海還有另外一個梁記者,要麽是他在有意隐瞞自己的過去。”
“我知道了,他一定是某個大家族的繼承人,為躲避俗世所以選擇大隐于世。”
“……”
果然在某些方面的推理,只能依靠女人的直覺。
“對了阿檸,明天我們一起去見我父母吧,他們很想見你。”
我被嗆了一口,上氣不接下氣地咳着,眼中帶淚:“這麽突然?!叔叔阿姨已經到上海了嗎,可是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做什麽準備?你同我一起去就夠了,他們今晚才到,等到明日就能見到兒子和兒媳了。”他突然握住我的手,神情是少見的鄭重。
感到他手心傳來的溫度,我竟是愣了愣,随後心态莫名平穩:“好,你陪我去了趟虎穴,那我也随你去一次龍潭吧,阿姨喜歡什麽樣的兒媳我就是什麽樣的。”
“那我……喜歡主動一點的夫人。”
我緩緩湊近他,他的目光炙熱又溫柔,好像暗藏殷殷期待,我頓時起了戲弄的心思。
我越靠越近,他閉上了眼,我的唇輕輕覆了上去,他的呼吸一緊,幾乎是要立刻反客為主,我卻不給他這個機會,立刻遠離。
我微微舔了舔唇,笑得精明,問:“這樣……喜歡嗎?”
“想要……更多一點……”
我牢牢陷入他的懷裏,眸裏含笑,這時正是四月天,草長莺飛,萬物欣欣向榮的季節,天邊的一抹霞色,美得很不真實。
翌日午後,我同林諒上街采買見面禮,他在貨架上東挑西選,我則百無聊賴地在鏡子前擺弄自己的頭發,想到晚上的飯局心裏還是沒底,總算是明白了他當初見我父母的焦慮不安。
我正反複梳理着碎發,鏡中一閃而過的人影卻令我猛然回頭,條件反射喚道:“容先生?”
原以為只是我的自言自語,孰料他竟回過頭,眼中亦是意外:“羅小姐。”
我頓覺尴尬,和他只見過一面,斷沒有南卿和章之諱那樣熟悉,這般冒昧……我順口詢問:“容先生你也是來這裏置辦東西嗎,怎麽不見南卿姐?”
“我在這裏有一家店鋪,平日派人打理,今天閑來無事便來瞧瞧生意如何,南卿這個時間應該還在醫院。”容先生勾唇一笑,盡顯風雅,引得旁邊店員偷偷打量。
“哦……那不知容先生開的是什麽店鋪?”
“适合女士來逛的店。”他輕笑一聲。
我一頭霧水,不甚明了。
“那羅小姐要不要親自來我的店鋪看一看,各種款式應有盡有,一定能買到适合你的。”
“那當然是好。”
“阿檸。”
我突然被林諒叫住,他面色似有不佳,冷臉對容先生道:“抱歉,我們趕時間準備走了。”
容先生聳了聳肩,面上滿是遺憾:“那只能下次再招待羅小姐了。”
林諒扯着我的手腕,離開了商店,我仍是疑惑不解:“容先生你見過的呀,上次百樂門你幫衛窈揍人,他是衛窈的朋友。”
“阿檸,你真的不知道那家店是……”他開口,又懊惱地咽了回去。
“不就是賣化妝品的店鋪嗎,很常見啊。”
他無奈,俯下身在我耳邊落下幾字,我臉上頓時微微發燙,一把推開他:“流氓。”
他有些委屈地瞧着我:“阿檸,你怎翻臉無情。”
我只顧臉紅,埋怨:“你不早點告訴我,害我在人家面前出醜。”
“那人一看就沒安好心,估計是哪個錢多沒處花的富家子弟,心眼最多,以後你離遠一點啊,他們都不是好人。”
”有錢的富家子弟都不是好人?”我眼珠一轉,笑盈盈問,“那也包括你?那我今天還是別去了,你們都不懷好意嘛。”
“你知道……我的不軌是什麽嗎?”
“不聽不聽。”
猝不及防,一個輕柔的吻落在我的唇上,雖是輕輕一下擦過,卻勝過千言萬語。
他眯起眼睛,笑得純粹明朗:”我的不軌就是……一定要将你娶回家,将來和你葬入同一個墓穴,永遠也不分開。”
我的眼眶微濕,卻假意嗔道:“前一句還像個人話,後一句你是咒我們早死?”
“有我在,你不會死的,至少在我之前,不會的。”
我不說話了,安靜凝望着他,展顏而笑。
愛一個人,大概就是在自己眼裏,他在發光吧。
将來之事難料,但有他此話,我絲毫不後悔自己的選擇,縱是人生苦短,天災人禍不斷,從此也沒有能人能阻斷我的心意,只要我們在一起,一天也是幸福。
“走吧,時間不早了,我父母應該在苦苦盼着,兒媳究竟什麽時候到呢,究竟是怎樣漂亮的姑娘才能勾走他們兒子的魂魄。”
“你這意思,我是勾魂的女鬼?”
“你是仙子,不僅我的魂是你的,人也是你的。”
他這暧昧并令人遐想的話語一出,我挑眉,輕描淡寫道:“好啊,騷話不要停,我想叔叔阿姨也挺想知道你平時是什麽樣子的。”
看他吃癟,我沒繃住笑了出來,取出一塊手帕替他擦了擦唇上沾染的口紅痕跡,剛要調侃,一陣奇怪的味道不知從何處竄來,卻特別熟悉,我渾身一震,迅速回頭尋找這味道的來源,只見街上熙熙攘攘,無數人擦肩而過,卻沒有一張令我熟悉的臉孔。
剛才的味道又迅速消散在空氣裏,隐遁不見,不安緊緊攥住我的心髒,我安慰自己可能是想多了,那個人怎麽會出現在上海呢。
林諒沒有發現我的異常,我們沒有停留多久,繼續向飯店去了。
身後某處巷角,男人扔掉了指間的雪茄,幽幽吐出一口煙霧。
作者有話要說: 公平的見家長劇情
等一會就是林諒化身檸檬精
另外熟人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