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1)

戲情記 - 第 19 章 (1)

更新時間:2013-10-05 12:00:20 字數:4121

“公主?”葉官兒呆呆地看着白管家,有些無法相信剛剛她聽到了什麽,公主到了白家?

“是的,北敬王長公主玉容殿下駕臨。”白管家面上到是沒有半分驚訝,在白家當差,大人物見得多了,區區一個公主還不值得他去吃驚。

“北敬?”葉官兒喃喃重複,看着氣定神閑穩坐在椅子上的白雲月,是那天他說的那個北敬嗎?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的腦中一直混亂成一團,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每當似乎要想起什麽,頭就會隐隐作痛,這個人一直什麽也不告訴她,但是她知道必然發生了什麽不得了事情,并且一定與她有關。

“不用擔心,去看看吧。”略一沉吟,白雲月笑着安撫葉官兒,雖然他并不想讓她直面這件事,但是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既然人到了,那就去看看也好。

“你這個賤女人……”玉容公主看到相攜走進來的人忍不住脫口喝斥,這張臉,這張臉她死也不會忘,就是這張臉,就是這張臉破壞了她原本幸福的家庭,讓她的母親傷心了一生。

雖說父王之前就有別的女人,但是自從那個女人來到府裏,父王便只專寵她一人,害得原本溫柔的母親性情大變,父王也對她視而不見,母親又不再溫柔,連她們從府中消失了這麽多年,那個陰影都一直沒有消失。

如今她已經十九歲了,雖然長在錦衣玉食當中,卻沒有一個關心過她,過得比一般人家的女兒都不如,都是這個女人害的。

她居然敢再出現,居然敢再出現……

玉容咬緊牙關,死死盯着面前滿臉茫然的少女,她怎麽可以幸福?她怎麽可以,在害得她這樣後她怎麽可以去幸福?

在得到密探帶來她還活着的消息後,她恨不得想要親自動手殺死這個女人,結果卻得到密探刺殺失敗的結果,她甚至親自尋訪了民間的殺手,卻沒有一家敢接白家的生意,她不能相信,這個賤人到底有什麽本事,她要親眼看到她。

“公主,請注意你的言詞,你面前的人是白葉,白家的白葉,我白雲月未來的妻子,将來會成為白家女主人的人。侮辱白家人的後果,想必不用我重申了吧。”白雲月伸手攬住心愛的孩子,目光冷冷,唇邊卻帶着笑意,只是那個笑并不平常那個溫和笑容,盡管在笑,卻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寒意襲來。

妻子?原本低着頭的葉官兒聞言愣了一下,呆呆地擡頭看向身邊的人,他在說什麽?

“妻子?你要娶她?娶一個戲子?”玉容公主呆了半晌,突然尖叫了起來。

“是的,妻子。”沒有理會那個歇斯底裏尖叫着的公主,白雲月溫柔地看着身邊已經被吓傻了的孩子,輕輕但絕對認真地說道。

葉官兒僵在那裏,耳邊的混亂已經不能再進入她的腦中,她的腦中只有兩個字,被那兩個字完完全全地占據了,他在說什麽?他在說什麽?為什麽她完全聽不懂?

“啊……你這個賤女人,你這個賤女人,和你的母親一樣會勾引男人,我詛咒你,我詛咒你,和你的母親一樣沒有好下場,為什麽你不去死?為什麽你沒有死……”她掏出一直隐在袖中的匕首朝着葉官兒猛沖了過去,卻連她的衣角也沒碰到就被按在了地上。玉容尖叫着罵着,再也顧不得皇家的氣度,這個女人,她永遠不能原諒這個女人。

葉官兒呆呆地看着那個被強行架出去的少女,她的目光那瘋狂,那樣冰冷,那樣憤恨,什麽時候?是什麽時候她也曾見過這樣的目光?

到底是什麽時候?

葉官兒突然抱住頭蹲下身,如同要爆炸一般的疼痛,到底是什麽?到底是什麽?她為什麽這樣恨她?

為什麽?

她是個性格倔強的女人,有着非常人的高傲,她的愛情,只能獨獨是她的,盡管那時他已經有了家室,但她卻以為,她的愛情比任何事情都高貴。

她高昂着頭,挺着胸膛進入了他的府邸,将自己當作真正的女主人,享受着愛人的獨寵。

無視他明媒正娶的妻室,無視他如花似玉的情人們。

所以,她終于成為了她們。

她甚至不如她們。

她只是一個戲子,一個沒有名分的戲子,她的獨寵僅僅三年,她終于成了她們中的一員,看着下一個自己,代替了她的位子。

而她所以為的清高,卻害了自己。沒有了他駐足的庭院漸漸變得荒廢,她的身體也在不知不覺間漸漸衰弱,所有人冰冷卻了然的目光中,她知道她已經真正被抛棄了。

沒有了那份獨寵,她終于明白了,她原來只是一個戲子,一個最低賤的戲子,甚至連府中的丫頭都不如,而原來那個安靜娴靜的王妃,那個她以為軟弱的王妃,才是一個帝王家合格的女人。帝王家的女人怎麽能追求唯一的愛情?在這裏,真正無知、真正軟弱的原來是她。

她花盡了所有的積蓄才買通了府中的下人逃了出來,但是,她逃出了王府,卻逃不出命運,她終于還是要死了。

“寶兒啊,聽娘的話,忘了吧!把一切都忘了吧!人生在世,所謂種種,無非愛恨,我的寶兒,你這樣的性子,娘離開後還有誰能保護你?寶兒啊,聽娘的話,忘了吧,不要去恨,不要去恨了。”看着已經哭得喘不過氣的孩子,她心疼地說。

這個孩子心太重,太重,是個天生的癡情種,從小就常大悲大喜,開心時會笑得停不下來,難過時又會哭得背過氣去,這樣重的性子,怎麽得了。

她已經不行了,而這個孩子卻還要活下去,她望着滿天的飛雪,輕輕拍着懷裏哭得又喘又咳的孩子,心裏滿滿的不舍,滿滿的擔憂。

沒有她的保護,這個孩子怎麽活得了?是她的錯啊,如果她不是這樣固執,如果不是一味地追求什麽完美,不是那樣自以為是的清高,至少這個孩子可以平安長大,就算不受重視,卻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

“寶兒啊,我的寶兒,做一個懂事乖巧的孩子吧,不要任性,不要執着,做一個無欲無求的溫順孩子吧,忘了吧,把一切都忘了吧……”

胸口已經感覺不到跳動的力量,她撫摸着孩子的手漸漸緩了下來,直到再也擡不起來。

她沒有恨,只有滿心的遺憾,她的孽要由孩子來擔,她會死,但這個孩子卻會活下去,定要活下來。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四周安靜無聲,只有她心愛的孩子還在不停地抽噎着,她緩緩閉上眼睛,輕輕地嘆出最後一口氣。

母親的臉永遠是那樣漂亮,盡管在最後一刻,依舊是那樣漂亮。

她親眼看着母親閉上眼睛,然後完全遺忘。

忘記了母親的臉,也忘記了自己的姓名。

她從小就是一個性情格外強烈的孩子,開心時會大笑到喘不過氣,難過時會大哭到背過氣去。

曾經因為與那邊的姐姐争一朵花,兩人險些大打出手,雖然被大人們攔下,但是兩人都氣得哭了出來,她號啕大哭,哭了多久并不記得,但是醒過來時看到的便是娘親心疼又無奈的臉。

“寶兒啊,你這樣的性子怎麽得了。”娘親眼中有着她無法理解的擔憂,但是她并沒有在意。只是從那天起,府中再沒有人敢與她争什麽,甚至說,大多的人根本不敢接近她。尤其是那個與她争搶過的姐姐,直到她離府都再也沒有接近過她,一直一直,只是用那種她根本看不懂的目光,遠遠地看着她。

那時她并不懂,也并不在意,只是享受着她的特權,擁有一切想要擁有的東西。

後來,她終于懂了,那個目光,在離她終于逃離府邸的時候,她終于理解了那個目光,那是恨到說不出口的目光,深深的恨,深深埋在心中,說不出口。

只有恨到極至才會擁有的目光,她終于懂了時,她也擁有了那種恨。

為什麽她居然會以為自己不記得?原來人最容易的真的是欺騙自己,雖然有母親的期望,但真正忘記那些記憶卻是她自己的選擇,下意識地選擇了最容易活下去的方式,因為忘記了前事,她才會安逸地渡過了這麽多年。

她緩緩睜開眼,呆呆看着床帳,安安靜靜地看着,心頭沉沉的,卻并不想哭。

原來人真的會被習慣改變,她以為自己的性子是安靜的,安靜了這麽多年,卻發現,原來她的本性并不是安靜,甚至是暴烈的。

但是這麽多年安靜下來,她似乎就真的變得安靜了。

想起了那麽多的往事,她卻并不想哭,也不再有當年哭到昏倒的激烈心情,似乎她原本就應該是安靜平和的本性,所以就不再大悲大喜。

緩緩牽動嘴角,葉官兒淡淡地笑了出來,原來她真的還可以笑出來。

“不要笑了。你不知道你笑得有多麽難看嗎?”白雲月嘆了口氣,抱起從剛剛睜開眼就呆呆看着前方的人兒。伸手拂去她唇邊的笑容,如果這也可以稱之為笑,那他倒真的不知什麽叫哭了。

看她的模樣兒就知道,她定然是想起了什麽,剛剛在客廳突然抱着頭昏倒,昏睡中也一直低低地嗚咽呻吟着,他原本就已經從二哥的調查中得到了事情的始末,聽到她呻吟的內容自然明白她是被刺激得想起了什麽。

這個孩子,總是這樣讓人不省心,他倒寧願看她在臺上,嬉笑怒罵,盡管是演着別人的生活,卻那樣鮮活,比起平日不知有生氣了多少倍。

所以,他從來沒有阻止過她去演戲,盡管這個孩子從來沒有過表露什麽,他卻從見到她第一面就有一種隐約的感覺,臺上的那一個,才是她真正的模樣。她的心并不是她自己以為的那樣沉靜,知道了她的身世,他也終于明白了這個孩子為什麽成了這個樣子。

他是真的心疼了,他倒寧願她沒有想起來,就這樣開開心心地唱到不想唱。

可是,他卻知道,如果她想不起來,那她就永遠不會完整,他不能讓她的心永遠封在那裏,那樣沉靜乖巧的小葉子,他同樣會心疼。

過去,是紮在她心中的一根刺,将她的喜怒哀樂全部封印,只能在戲臺上不自覺地洩露出幾分,她心中原本有滿滿的情,但自己卻不知道,他不允。

他是自私的男人,他需要這個孩子的陪伴,需要她全部的感情,不光是在戲臺上釋放熱情,他既然已經決定了要她陪伴一生,那就要擁有她全部的感情,不能有絲毫保留。

所以才會決定讓她去見那個公主吧,希望她記起什麽,希望她不再封閉自己的感情,說是為了她好,那其實也只是因為他的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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