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斷裂

我的女主光環呢 - 第 107 章 斷裂

我決定去黎绾下榻的酒店同她住一晚,飯後便讓保镖先回去和唐川說一聲,他面露難色,但不知黎绾與他說了什麽,後者便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我匪夷所思地問她說了些什麽,她笑眯眯說這是個秘密,以後等到了時機,再告訴我,我笑了笑,沒有将這番話放進心裏。

入了深夜後,街道上更是繁華喧嚣,霓虹燈閃爍,有錢人一擲千金為紅顏,路邊也仍有貧苦人家拉着黃包車等待生意,衆生百态,便是活生生的人間。

黎绾攜着我一起慢悠悠往酒店的方向走去,她的手心溫暖細膩,緊緊拉着我。

這幅情景,倒像是母親帶着年幼的孩童上街,生怕幼子走丢了一般。

“你還怕我中途跑了不成。”我啞然失笑,換了一種好聽的說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欠你錢不還,被強行綁回去還債呢。”

“我怕你不認路,萬一走丢了怎麽辦,以前你就是這樣,在校園裏和我走着走着也能落下一大截。”她振振有詞,眼神狡黠。

我想起那段遙遠的大學時光,嘴角不經意上挑:“其實大學的時候我一直覺得自己很苦,背井離鄉去到那麽遠的國家,一開始還不會德語無法融入進去,每天除了讀書考試還要不斷交際,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了,但是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那才是最快樂的時候,我有一個很好的房東,一群熱心腸的鄰居,還有你們。”

她眼神岔開,不好意思地嘟囔:“突然說這麽煽情的話,你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當然有啊。”我一本正經地說,“我做的最對不起你的事,就是三年前把你晾在南京,讓你白白體驗了南京的風土人情,這份恩情你要牢牢記着,等今後成為恩名遐迩的大畫家,一定要記得我。”

我一提到這件事,她就立刻炸了毛,激烈控訴道:“你不知道你離開後我過的有多凄慘!身無分文還差點被旅店趕出去!每天只能就着涼水吃饅頭,真真是見者落淚聞者傷心!”

我“咦”了一聲,挑眉:“那你為什麽不直接離開南京呢?”

她被卡住了一般,頓了許久才不自然地說:“我……喜歡上了旅店的一個服務員,怎麽啦,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雖然他只是個服務員,但是年輕英俊又體貼,前途無量。”

我恍然大悟:“那可不算我強迫你留下的,後來你們怎麽樣了?”

她扁嘴:“我得知他的年齡後就走了。”

“你不是只看臉,不顧其它因素嗎?”

“他才十六歲。”

“……答應我,以後別禍害少年了,會被人揍的。”

黎绾喪氣道:“我算是看明白了,那群小弟弟們仗着自己年輕有資本,就故意來吊我們成熟優雅大姐姐,得了便宜之後就認錢不認人。”

“成熟優雅大姐姐?”我質疑地看向她。

“重點是他們不僅欺騙金錢,還欺騙感情!”她字字泣血,“以後你得随時看緊我,如果我再喜歡上比自己年紀小的男人,記得一棒子打醒我!”

我感覺她受了不小的刺激,心疼道:“好了好了,以後我看緊你,不去想這些事了。”

“記住啊,年輕男人就是這樣,一邊喜歡着你的錢,一邊厭棄着你老去的容顏。”

她掏出小鏡子仔細照着自己的臉,郁悶:“我的皮膚這麽好,也沒有皺紋,那個庸脂俗粉能比得上嗎?!”

我聞言算是明白了一切,堂堂黎绾也有在愛情上翻車的時候,只笑而不語。

我們說話間,已經步入酒店大廳,黎绾去前臺詢問事情,我身上搭着她的披肩,站在落地窗邊看向外面的街景,放空大腦調整思維,突然身邊傳來一陣濃烈的煙味。

我身旁沙發上斜坐的陌生女人慵懶地吐着煙圈,修長手指間夾着一支女士香煙,動作潇灑老練,看她衣着富貴,穿金戴銀,雖戴了一幅墨鏡看不清面容,但應該不是韶華女子。

她身邊還帶着一個年幼的孩童,是個男孩,大概五、六歲的年紀,趴在沙發背上也望向窗外的景致,我從反光的玻璃看見,他雖面容稚嫩,卻天生一副好樣貌,将來不知會令多少女孩心儀追求。

我打量了幾眼,女人似乎有所感知,往我這邊側了側頭,我迅速收回了視線,轉身繼續望向街景。

黎绾遲遲沒有回來找我,我等了一陣,心情莫名有些低落焦躁,回頭找她。

一道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撞進了我的視線。

他曾在千百次夢回的時候出現在我的夢境裏,笑容明朗溫柔地對我揮手,在我逐步靠近的時候,消散在一片荒蕪,剩我一人茫然失落。

我與他分別在那年的淞滬會戰,我們只當是一場普通的離別,不日将會在南京重逢,未曾好好告別,就忽然失散在戰亂裏。

魂牽夢繞之後,是無盡的孤寂絕望,與此同時,失去孩子後的悔意與愧疚将我拖向深淵。

我曾無數次想,他如果活了下來,我們在茫茫人海中要怎麽找到對方,我想如果他還活着,一定留在上海等我回家,那我就不顧一切來這裏找到他。

哪怕離開之後的親人,哪怕最後的結局注定是失敗,我也要嘗試着找他。

但是往往事與願違。

他投敵了。

這是比殉國更壞的消息。

在看見那道身影的時候,我恍然發覺與三年前別無二致,分不清過去與現實,條件反射地慌忙轉身背對着他,一股洶湧熱流在胸口橫沖直撞,無法遏制,竄上鼻子。

我緩緩呼出一口氣,這一瞬間,我想過我們所有相識相愛的過往,眼角濕潤,泛起淚光。

我愛他,即使騙過了唐川,騙過了所有人,甚至表面騙過了自己,但我的內心深切知道,我還像以前一樣愛着他。

但是我長大了。

一切,都不再以愛情為基點了。

從他投敵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隔了一道家仇國恨,三十萬累累白骨,以及無數家離子散的悲戚過往,我過不去,他越不來,永遠永遠,無法消除。

我害怕見到他,那些曾經的誓言都已成空,早已不知該說什麽,而且我現在的身份……也不适合見他。

我拭去眼角的淚意,決定逃避,但聽見身後腳步聲愈來愈近,心如擂鼓,下一刻就要爆炸,思緒盡斷,不知作何對策。

就像我光憑一個背影就可以認出他,他如果認出了我……

我要怎麽做?

“走吧。”他聲線仍與從前一般,磁性好聽,尾音又充滿暧昧的情調。

這是林諒,不會錯的。

仿佛就是我在重慶做的一個個夢,在某一個街頭轉角,我茫然失措,他舉步向前,對我微微笑着,說上一句“走吧”。

然後帶我逃離這場冗長的噩夢,回到甜蜜的幸福。

但是真的身臨其境,我的心漏了一拍,卻不如夢中勇敢,在轉身看他與逃避之間艱難抉擇,不敢呼氣。

“你遲到了。”

一道女聲乍然響起,我怔了怔,從落地窗的倒影中看見沙發上的女人站起身,雙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妩媚地靠了上去,風情萬種地嬌笑:“說吧,怎麽補償?”

他們耳鬓厮磨了一陣,低低絮語一聲聲重砸在我心上,如驚濤駭浪,沙發上的小男孩也親近地湊到他身旁,摟抱住他的小腿,撒嬌:“我餓啦我餓啦。”

女人附身摸了摸他的頭,笑道:“讓他請我們去吃飯好不好?”

“好呀,吃飯吃飯。”

男人沒有反駁,擡手将男孩抱在懷裏,溫柔逗他:“明志,那你想吃什麽呀?”

男童稚嫩的嗓音響起:“元宵,酒釀元宵!”

女人“撲哧”一笑,埋怨道:“叫你上次在家裏給他做酒釀元宵,這不,天天在我耳邊念叨,我嫌煩了,幹脆讓他來找你,負責食宿。”

“好啊,今後一日三餐,都去我那裏吃。”

他們歡笑着走出酒店大門,絲毫沒有将眼神分到我的身上,我不知該失落,還是僥幸。

我一直沒有回頭,緩緩松開手,掌心印着一道明晃晃的指甲血痕,像是在諷刺我的自作多情,我望着落地鏡中映照的自己,失魂落魄,在無人看見的角落,終于可以釋放脆弱。

人世間諸多不公,便是因為人心吧。

有人愛而不得,有人魂牽夢萦,有人卻可以轉瞬,便愛上別人。

離開的三年帶來諸多變化,離開便是永恒,他可以當我在戰亂喪命,開始一段新生。

就像我一樣,如果我能夠放下,我也會按照姥爺當初設定的道路,在重慶找到一個安穩的男人,重新嫁給他。

是這個道理吧,我都明白。

但是我緊緊按着胸口,窒息的難受一陣陣湧來,灼熱的淚滴砸在手背上,我咬着唇,控制着不發出任何哽咽的聲音,避免讓別人發現我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從那個男孩的年紀,我認出不是林諒的孩子,而這個女人我也并不認識,從前未曾會面。

但如今看他們親密無間,猶如一家人的模樣,我心痛如絞,面色煞白,牽引着神經也一起陣痛起來。

我想起來,如果我的孩子沒有離開,也應當是這副場景。

一家和樂。

我從前一直覺得這份愛情沒有丢,只要我再找到他,還可以接上斷裂的紅線。

但是我們之間的緣分,早就斷了。

再也沒有複原的機會了。

但我直到這個時候,才明白愛情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失去的東西,終究是回不來了,失去心意與熱情的人,埋在了時光的另一頭。

永遠失去原來是一件這麽痛的事情。

痛不欲生。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出現

但是大虐正式開場

之前在蘇州的時候林諒也和阿檸說過一起去吃酒釀圓子

現在回想起來都是刀啊

另外這個女性角色在前文出現過一回

大家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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