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機場候機室裏候機，一遍遍地告訴自己是因為不舍得三姐，是因為過去還在蘇家的歲月裏，三姐是為數不多的對她友善的人，所以她理應該回去。

登機以後落座于自己的位置，剛剛拿出手機準備關機，卻接到霍瑞廷的電話，說是已經到了民政局的門口，問她在哪裏。

秦桑那時候才恍然驚覺，原來自己着急回海城，而把與他在京城的約定忘得一幹二淨。

飛機起飛，有空乘人員過來規勸她關閉手機，秦桑還沒來得及回答電話那端的霍瑞廷，電話便自動關機。

然後是起飛到降落，不算長的時間，她一路心底忐忑到了海城，才下飛機便馬不停蹄地趕到三姐所在的靈堂去，時間一耽擱，反而忘了要給手機充電的事情。

然後便是那時候看到的蘇楠笙，自他麗江不告而別之後，又過去了些時日，以為終身不會再見，也不必再見，可卻沒有想到最後會以這樣的方式再看一眼。

然後的然後，她一直沒有出現，就混跡在人群中默默的，看着他的樣子。

那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什麽，是出于不信任，害怕他再走了以前的老路卻做一些錯誤的事情，還是害怕他會因為三姐的死而對人生失去信仰和興趣，反正那時候她不遠不近地陪伴在他左右，就是想好好看着他重新站起來的樣子——這幾年喜歡并深愛着一個人時，就算明知是不應該，為他規劃一個更好的将來、看他活得好好的也會成為一種習慣。

這種習慣根深蒂固起來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得掉戒得掉的。

其實她也怕看到他過得不好的樣子。

倘若他過得不好，她又會舍不得離開，再然後痛苦糾纏，一輩子都沒完沒了。

“我那時候回來找過你。”秦桑現在回憶起來，倘若自己當時沒有在京城說離開就離開，倘若又不是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或許此刻已經成為霍瑞廷的妻子，這輩子都不會再來打擾蘇楠笙，只願現世安好就行。

所以有時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注定她這一生到死都不能離開這個男人，哪怕她試着用了兩年的時間來放下和忘記，來用工作麻醉自己，可是終究是不淡定——害怕他過得不好，害怕他把自己的人生弄成一團亂麻的樣子。

“我那時候回來找你，看到你和亦菲，郎才女貌特別登對，唐甜甜跟高敏惠都沒有來騷擾你，我才确定那裏已經再沒有我的位置。”

蘇楠笙聽着聽着大笑了起來，“你這輩子總是這樣，秦桑，自以為是地替我做着決定，那現在你又回來，到底是幾個意思？因為我又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了，就在我同林亦菲結了婚後，我并沒有遵守自己當初與你的約定，只要她一個妻子，而是又同別的女人在一起，而那個女人還是你的妹妹，令你惱羞成怒，才想到跑來找我說這些事情？”

他笑着笑着，一步步後退，一直退到門邊準備打開門奔出去。

秦桑這時候卻趕忙叫住了他道：“我的秘密說完了，你的秘密呢？我們不是要交換秘密？”

蘇楠笙笑着搖頭，那笑卻分明并未到達眼底，“你想聽我的什麽秘密？你想知道我跟秦語之間究竟是怎麽回事情？”

秦桑巴巴地望着，如果不是最後的那點不甘和理智将她強撐住，在這裏向他索要秘密，也許大腦充血的時候她就相信秦語白天說的那些話了。可她現在也是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氣來同他說以前的事情，那就必須要聽他親口說些什麽，倘若真是，她便徹底死絕了這顆還會躁動的真心，從此以後不再打擾便是。

“是，我想要知道你跟她之間的事情。”

秦桑模樣篤定，蘇楠笙卻站在門邊只是冷笑，一句話都沒有接下去。

秦桑的心跳又快了幾分，捏緊了早就已經汗濕的手心。

他說：“我說你便會信嗎？”

“我相信你。”

“哪怕我是騙你？”

“哪怕你是我騙我。”

他突然再笑不出來，只能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小女人，這個曾經為她孕育過兩個孩子，可到頭來仍然形同陌路的女人，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情。

秦桑一直靜默地等着，等着他伸頭一刀，索XING把她結果了算了，也好過這種長時間的淩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空氣裏都是寂靜，即便兩人一個在門邊一個在床上，可秦桑還是能夠感覺得到來自于那男人眼底的憤怒和恨意。

他幾乎是咬着牙根，用壓抑到極點的聲音才重新打破平靜，“在那之前我也想要問問你，倘若當年我沒有因為氣急待在國外不回來，你也還沒有被我爸爸拳打腳踢地弄掉孩子，你會不會在他出生之前把前因後果都說給我聽？”

秦桑的眉眼一顫，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我不知道。”這是最誠實的回答。那時候她還同蘇毅和在一起，為了保護肚子裏的孩子她甚至千方百計地想要離開海城回到申城，或是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只要蘇毅和再找不見她，她便可以安心地生下孩子。

可是，這世上總歸是有種東西，叫做猝不及防和來不及。

蘇毅和的動作到底比她預想的要快得多，心，也要狠得多。

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也許再給她一次機會，她會不會把這個也許他當時也不能夠承擔的秘密告訴給他知道，又也許，他知道了亦不能改變些什麽，不過徒增加一個痛苦的人罷了。

蘇楠笙點頭，“好，那後來的呢？後來當你……再次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在秦碧月去找你之前，你又有沒有想過要告訴我？”

秦桑看着他沒有說話，蘇楠笙卻搶先了一步道：“讓我替你回答嗎，嗯？不管是那第一個還是最後一個孩子，自始至終你都沒有想過要告訴我知道，因為也許第一個你是‘不知道’，那最後一個便是你‘不想’。那時你一心促成我跟林亦菲的婚事，也一心想要追随霍瑞廷而去，大抵那個孩子的突然出現妨礙到你了吧！就算不用秦碧月出手，你也會把他解決，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