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和未來(正文完結)
這場沒有盡頭的霸\淩盡頭在臨近高三的那段時間終于畫上了一個看似完美的句號。
因為馬上高考。
鄭婉盈默默忍受着一切,她假意順從地應和所有,包括隐瞞了自己真實的成績,自己的性格,自己的愛好,自己的叛逆。
高考的前一天,難得是個大好的日子。
她伸着懶腰,套着最簡單的外套,遮住了骨瘦如柴的身體,從密密麻麻的考生裏擠出來,在置物處取回自己的棒球帽。
說起來很巧,她和女生的高考位置,居然只距離一牆之隔。
接着,她在考生人潮中渾水摸魚,憑借着身高優勢,從人群中擠過去。
因為動作浮動很小,趁着此刻人潮擁擠,女生低頭檢查手中的準考證,沒有看見,在踏出樓梯的那一刻,鄭婉盈動了。
下一秒,尖叫從樓道間傳出。
人群都來不及驚慌,還在下層的老師反應更快,暴呵一聲讓學生都先保持停止運動,一時之間,鬧哄哄的樓道。
女生無助的跌倒在下層的樓梯平臺,手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那張輕飄飄的準考證早就随着人流不知去處,越是嘈雜,她的心就越亂。
人生來就有看熱鬧的癖好,這麽一鬧,反而離着樓梯遠了,好幾分鐘內,居然就空出了一個單獨的平臺。
人們的視線就像紮心的刺。
女生無處訴苦,想要從地上爬起,剛擡頭,卻看見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鄭婉盈高高在上,笑容冷淡,宛如悲天憫人的天神,又好似無間地獄裏爬出的惡鬼。
那麽亂,她卻始終巋然不動,瘦弱的身軀哪怕在人群中也格格不入,唯有眼神是一潭寒淵,深不見底。
她晃了晃手,扭頭就走。
這處是監控死角,沒有人會清楚她到底做了什麽。
樓梯不高,遠遠不可能致人重傷,只不過會扭傷,沒有人比鄭婉盈更清楚這層樓梯所帶來的傷痛到底為何,扭傷,摔下只需幾秒鐘。
燙傷,疼的磨人,尤其是夏天,布匹和傷口混合,她不敢包紮,因為會被一次又一次剪去。
好奇怪。
分明已經好了,留疤了,她反而還是能夠聞到萦繞在身旁的煙臭。
五顏六色的衣服也早已不屬于她的,她将它們藏在最角落的地方,眼見着布匹逐漸縮小,不能穿了,從此以後,她也只會穿,也只想穿黑白灰了。
鄭婉盈不是好人。
無數次夢裏,她就像《燃晝》裏的主角一樣,手持着刀柄,而手下是那血淚模糊的人,“後悔嗎?”“你後悔嗎?”
說起來,分明她才是那個手持匕首的人,卻無數次夢魇纏磨,洗不淨手中的鮮血,活像個失敗者。
現實沉重的就像是要把她吃了,痛苦已經成為了人生課題。
草草講述完,她自嘲一笑:“是,我故意誘導了那兩個男的,他們家境其實沒有那個女生好,成績也爛,讓他們去糾纏蘭暮,在報警之後,又沖上去充當救贖主的角色,雖然有點慘,但是結局到達了。”
“和你結婚,一開始也是因為好利用,我騙了你,還有那個網絡發布的照片,第二次是我找人拍來送給狗仔的,但是我的感情現在也絲毫不假,如果你想,随時可以抽皮扒骨看個幹淨,總之,我現在長成了鄭婉盈,而不是白月,如果你實在不想接受我的狡辯的話,我兩離婚,然後我再來追你就行了,不過現在還有些事,我要利用你。”
謝司恍惚了一陣。
他反手握住了鄭婉盈的手腕,平日裏習慣的表情已經全面崩塌。
她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像是一針強心劑注入心中,潮湧的情緒如洪水般沖垮了心中的最後一層堤壩。
“對不起,就讓我失态一會兒。”鄭婉盈閉上眼睛。
太多年堆積的壓抑和痛苦全部化為眼淚,水漬逐漸沾濕了他的衣裳,全程,謝司撫拍着她的後背,宛如在安慰一個委屈的孩子。
好痛苦。
只是聽着就讓人覺得喘不過氣,某一刻,謝司終于明白了愛屋及烏的真正含義,心髒都在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住,怨恨随着她的眼淚也付諸東流。
鄭婉盈不是一個好人,這場計劃幾乎囊括了她前半生的全部,沒想到走到半路,殺出來個謝司。
謝司捧起她的臉,溫柔的替她拂去臉上的發絲。
鄭婉盈惶恐不安,恨不得繼續把頭埋進土裏。
“很好看,你現在算自由了嗎?”他問。
很自由,失去了鄭家的贊助,還去了錢財。
她點頭。
“你現在複仇了嗎?”
她點頭。
“那麽我可以愛你嗎?”
缺席了太多年的東西,終于在此刻完全歸位。
八年前,他擡手接住了名為希冀的折紙,八年後,他接住了理想的主人,用愛填補了這塊遺失的空間。
太失控了。
鄭婉盈取下美瞳,酸澀的眉眼,看了一會兒,她扶額抵在玻璃窗前,耳邊卻是一陣燒灼。
整理好之後,她去房間了翻出初見時的旗袍,撫摸着他眼邊的輪廓,輕微的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等我去一趟鄭家,嗯,帶了保镖,解決完所有事我給你發消息,你就報警。”
鄭家此刻已經變天,輿論的趨勢愈發不可控制,尤其是明雲錯誤的情報讓鄭荊完全押錯了寶,資金鏈全面斷裂,原先背後的外國企業紛紛撤資。
如果說,他本來還抱有一絲僥幸或許能依靠潑髒水這招讓明雲股票下跌,現在反噬完全始料未及。
鄭荊變了臉色,臉上端着的表情不複存在,吩咐着妻兒快些整理行李,最好帶些有價值的東西,在書房裏翻翻找找,終于翻到了一疊又一疊的現金,不要命的往裏塞弄。
“叮咚。”鈴聲像催命的閻羅,後媽下意識挪步開門,看見伫立在門邊的鄭婉盈變了臉色,那張極盡刻薄的面容完全扭曲,手指用力關門,卻被保镖攔下了。
鄭婉盈氣定神閑的走入門內,擡手招呼保镖。
訓練有素的保镖三下五除二将裏頭的人全部捆起,丢在她的面前。
鄭婉盈不急不緩的從廚房裏走出,泡了杯紅茶,抵在唇邊慢慢品嘗,嘴邊揚起一抹弧度。
窗外的樹沙沙敲打着玻璃。
鈔票散了一地,鄭婉盈饒有興致的看着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鄭家人,慢條斯理的又往杯內加入開水,從頭到腳,澆灌在鄭閑的每寸皮膚上。
他的臉因為疼痛而不斷變形,面如豬肝。
鄭婉盈吩咐了一聲,保镖彎腰恭敬的雙手遞上一包煙和打火機,撕扯的聲音不斷傳入人耳,所以才顯得漫長而折磨。
“咔噠。”
她點起一根煙,毫不猶豫朝着鄭閑的背上。
鄭閑嗷的一聲,不自覺挺直身體,卻被保镖強硬按下,漸漸地,客廳裏傳來一陣腥臭味,她聞着,回憶瞬間勾起,腦內傳來想吐的信號,可耳邊聽着不絕于耳的慘叫聲和後媽撕心裂肺的尖叫和詛咒,又是那麽暢快。
“疼嗎?”
“疼就對了,撺掇霸/淩我的人是你吧,鄭閑,這還不算什麽,我可是被折磨了整整三年。”
她笑了笑,順手扯起後媽的長發,抓着她扇了三個耳光,“殺人犯法,嗯,我一直記得,怕嗎,看着你的孩子受苦,難過嗎?”
“我媽媽可是被你從樓梯上摔下來,這麽多年,我問你,到底把她埋在哪裏——!”
眼淚奪眶而出,後媽被她扯得崩潰,掐着嗓子,高喊,“窗外的那棵樹下面!別打我——”
她怔愣了一下,手上一松,将人摔到了地上。
最後,才是正菜。
鄭婉盈累了,繼續坐回椅子上,撫摸着手中的戒指,“你倒是慣會玩,一直縱容着我被霸/淩,縱容着我被欺負,教導我要學會三綱五常,要忍耐,一個女人不能太強。”
她打了響指,“上去打吧,我累了。”
廳內烏雲密布。
她享受着自己施加的絕對寧靜,一點一點宣讀着所有人的si刑:“我忍耐了太久,如果看見你們這幅樣子,倒是舒服。”
“我從沒想過轉學,更不完的課本,受不完的欺淩,冷眼,絕望,這些痛苦,我想了想,還是讓你們以後在牢裏享受一輩子吧,至于鄭閑?哈哈,一個無用的廢物,流落街頭,也和我沒有關系,我只會把曾經受過的讓他再體驗。”
鄭婉盈踏步,走到院內,從經常放置在牆角的鐵鍬拿起,一下又一下的翻挖着泥土和草坪,直到看見一抹白色。
她走出院外,打算按通電話。
手機鈴響,卻不是她的。
謝司倚靠在牆邊,晃了晃手機。
他的愛人穿着白裙,猶如一朵空中搖曳的花。
“我現在可以全無保留的永遠愛你了。”
下一秒,他們相擁了一個世紀。
鬧劇結束,你方唱罷我登臺,警察涉入,随着破碎的白骨燃燒成灰,撒入無邊蔚藍大海,自由的靈魂得以解脫。
過去轉瞬即逝,未來緩步前行。
他們還永遠無數個屬于彼此的故事,穩條有序繼續行駛。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