崧源路距離崧山并不遠, 那裏十多年前只是一個小村莊,但如今随着城市規劃逐漸發展,近些年建了很多工廠, 也有不少外來務工人員在那邊聚集, 雖然那邊依舊有部分荒蕪凋敝的土地,但總體說來并不偏僻。
案發地是一間平房老宅,在街道最裏面, 很不起眼。主人出國好些年,這房子久無人居遭賊多次,近段時間又陰雨連綿的, 屋瓦門窗便更顯荒涼破落。
出租車剛停穩, 周氤和張亞麗便匆匆下了車。
崧源路屬于城鄉結合部,環境本就差, 又剛下過一場雨, 地面全是積水。
周氤心裏急, 一下車加快腳步往案發地走去。
水漬攀纏着鞋底, 後跟帶起的污泥飛濺在她褲腿上, 但周氤無暇顧及,
“等我!”張亞麗高聲叫道,快走幾步跟上她。
兩人走路的同時也警覺觀察着周圍行人的情況, 倒并沒有什麽可疑人從她們身邊經過。
案發地很好找, 那裏停了一排警車,車頂的紅藍色警燈閃爍交輝。
黑黃相間的警戒線外面還圍着些看熱鬧的群衆,個個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将案發地圍了個水洩不通。
周氤并不急着擠進人群,而是站在人群後面,視線在每個人身上掃過。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人高談論闊,有人低聲密談,有人驚恐有人說笑,好幾十個人,卻偏偏沒有自己眼熟的。
周氤不死心,她走近,以便自己能觀察得更仔細些。
在人群後,她觀察圍觀者的身形身高衣飾發型,進人群裏,她觀察那些人的面孔眼神下颌脖頸。
可惜,沒有一個是她要找的人。
她不知道的是,遠處駛來一輛車,車窗慢慢搖下。
江準蹲在地上,接過穆野遞來的一雙手套,看着地上死狀凄慘的女屍,目光陰鸷。
旁邊,法醫正蹲在對地上的死者進行初步體表屍檢。
劉法醫掀開死者眼皮湊近觀察:“角膜渾濁明顯,呈現白斑狀,瞳孔已經不可辨認。”
說完又用仔細檢查死者皮膚:“皮膚傷痕很多,新傷舊傷都有,死者很可能死前被長時間虐待過,另外屍體上已經出現腐敗水氣泡,結合近段時間的氣溫,初步判定死者的死亡時間在三天以上。”
“看衣飾和皮膚,死者很年輕,女性特征明顯,”他說着拿出卷尺量了一下屍體長度,“身高在160左右。”?輕?吻?小?說?獨?家?整?理?
量完,劉法醫放下卷尺吩咐江準:“小江,搭把手,将死者翻個面。”
“好。”江準聲線冷沉,起身幫劉法醫将屍體翻面。
剛翻過來,江準一眼就看到了死者後頸上的“十”字痕跡,刻得挺粗糙,遠不如第三位死者脖頸後的刻痕精致。
很快,便有技偵警員過來拍照,“咔嚓咔嚓”的聲響和閃光燈此起彼伏。
穆野揉着太陽穴快步走江準身邊,惋惜着說:“身份已經确定,就是你讓我調查的那個失蹤女孩徐芸芸。”
江準并不感覺意外:“猜到了。”
穆野神色為難:“江教授,雖然我相信這起案子和你沒關系,但是為了避嫌,在完全排除你的嫌疑之前,你不能再參與此案調查,希望你能理解。”
江準了然點頭,“我理解,”他說着摘下脖子上的證件挂牌交到穆野手上,“按程序辦事。”
穆野接過他的證件:“江教授,等嫌疑排除,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行。”江準脫下手套,轉身往外走去。
從案發地走出時,江準一眼就在圍觀人群中看到了那個熟悉身影,幾秒後,才看到旁邊的張亞麗。
顯然,兩人是一起來的。
周氤的目的明确,并不是為了看案發現場,而是為了看人,看圍觀這起案件的普通群衆。
她想知道,兇手會不會也來了現場。
江準仗着身高優勢在圍觀人群中仔細掃了一圈,分析他們的表情以及言談,卻并沒有發現什麽可疑之人。
他這才擠進人群,走到周氤身後,準确無誤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周氤下意識掙脫,卻沒有掙開。
那只手寬大微涼,掌心卻很柔軟,熟悉之感從周氤纖白手腕處傳來,她甚至不用轉頭看便已經猜到了來人。
江準眉頭緊擰,将周氤拉出了人群。
他冷下神色,氣息瞬變,幾乎難以自控。
江準不是生氣周氤貿然來這裏,而是慌亂,他害怕因為自己的疏忽讓周氤遭遇不測。
深吸幾口氣後,江準才終于壓抑住了內心慌亂。
他語調深沉:“你來這裏為什麽不和我說?”
“你不會同意的。”周氤将臉偏到一邊,“所以我自作主張,讓亞麗陪我來了。”
江準無奈嘆氣。
他可以發火,可以責怪,可以質問,但最終他還是将壓下了這萬千情緒。
因為江準知道,從周氤的角度,她沒法對此視若無睹,更沒法心安理得呆在張亞麗家等他回去。
江準放軟語氣:“有收獲嗎?”
問到這個,周氤難免心情沮喪,她搖頭:“沒有。”
周氤疲憊地阖上雙眼,往前走了兩步,然後緊緊環住江準。
而張亞麗就站在不遠處,她看着相擁的兩人鼻子一酸,并未上前打擾。
周氤的聲音很懊喪,她雙拳緊握呼吸急促:“明明我都想起來了,他的動作他的特征已經像烙印一樣深深刻在了我的腦子裏!”
她情緒愈發燥郁:“只要他在我面前出現,哪怕一個身形,一個動作,甚至一個眼神,我都有把握将他揪出來,我甚至希望他能出現,他能朝我下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無跡可尋。”周氤無力地垂下雙臂。
江準神色晦暗,吻上她的頭頂,目光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遠處街道邊停着的那排車上。
所有車都是熄火狀态,卻有一輛車是停的但尾燈卻亮着,黑夜中非常顯眼,明顯處在啓動狀态裏。
駕駛位的車窗是開着的,裏面那個身影昏暗到幾乎看不清。
江準半眯眸眼,目光鎖定在街道監控上,他目測了一下監控覆蓋範圍,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恰好能拍到那輛車。
下一秒,車突然發動,然後以極快的速度駛離。
離得太遠,江準看不清車牌也不可能追上,但那車型,他可是牢牢記住了。
江準神色鎮定,躬身下來湊近周氤耳畔低聲:“并非無跡可尋。”
周氤一愣,緩慢擡頭。
“相隔十年選擇再次作案,太不明智,我簡單看過現場,他這次的破綻太多,手法也生疏了,做案完只敢開着車遠遠看着,心理也并非無懈可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