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邊山海(五十五)
蘇近月醒來的只覺得頭暈眼花,頭痛欲裂。
她知道人喝醉後會意識脫線、理智出走,所以在喝酒的時候都會克制,除了逢年過節親友團聚的時候,她可能喝醉過那麽一兩回,已經許久沒有醉過了。
現在想來,大概是秦琳帶來的紅酒品質實在過高了,入口順滑香甜,像果汁一樣,完全沒有酒味,蘇近月壓根沒想到後勁那麽大。
蘇近月扶着腦袋陷入深深的自省之中,她以後絕對不要再醉酒了。
蘇近月正深刻反省着,房間門被江潮生推開了,江潮生罕見的穿了身西裝,看上去倒是人模狗樣的,見蘇近月仍是雙目迷離,便知道她酒還沒有清醒,走到窗戶前将窗戶打開通風,而後說道:“早餐給你做好了,醒酒湯也煮了,你要實在不舒服就再睡會兒,反正座談會下午才開。”
“座談會是今天?”蘇近月撓着頭發,終于切身感受到什麽叫喝酒誤事了,她感覺自己被這個信息給刺的一激靈,倒是完全清醒了。
事實證明,好酒确實不會讓人醉的過于厲害,蘇近月坐在會場內,聽着各界大佬發表的對于《山海》的讨論,感覺到自己已經完全清醒了。
反而是大佬們對于《山海》的高度肯定和評價,讓蘇近月有種不切實際的感覺,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還醉着,不然怎麽會做出這樣的美夢。
座談會結束後,蘇近月和大佬們一一握手,握到磨磨蹭蹭故意走在大佬隊伍尾端的雲濟海時,雲濟海對他眨了眨眼:“晚上來家裏吃飯。”
江潮生主動搶着握上雲濟海的手,替蘇近月回答道:“劇組約了晚上聚餐。謝岩提議的。”
雲濟海看了眼坐在前面正在和與會人員合照的謝岩,謝岩見狀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
握手隊伍往前進着,旁邊還有記者在拍,江潮生不願他和父母間的關系被公衆媒體知曉,雲濟海便也只能匆匆結束對話,朝前走去。
蘇近月悄悄往江潮生那兒貼近了點,問道:“我怎麽不記得晚上有聚餐這回事?”
江潮生對謝岩笑着揮了揮手,低聲回蘇近月道:“我現在告訴你了呀,對了,晚上謝岩說他買單。”
并不知道這件事的謝岩打了個噴嚏,謝岩吸了吸鼻子,想着這燕京果然幹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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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談會一結束,江潮生便迫不及待地換下身上的這身西裝。
不堪束縛的模樣,簡直和被迫穿上寵物衣物表達不滿的小狗一模一樣。
江潮生換上寬松的衛衣,這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晚上真聚餐?”蘇近月和江潮生是一起在今天座談會前面和謝岩碰的頭,她自然在回來的路上一想,如果謝岩真的晚上請劇組聚餐,那該在碰頭的時候就和他們說了,而不是由江潮生通知。
“當然,有好事當然主創團隊要一起聚餐慶祝。”江潮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蘇近月好奇地問道:“什麽好事?”
江潮生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我其實本來想晚上聚餐的時候再說的。”
“《山海》入圍了星辰獎電影節。”
星辰獎,是國際上最有影響力的電影獎項之一,象征着獲獎作品的輝煌和耀眼。星辰獎電影節将獎勵那些在電影節閃耀如星辰的傑出人才和作品,四年一度的星辰獎電影節,是一場藝術與夢想的盛宴。
這是真的,蘇近月想都沒有敢想的。
“你說的是真的?”
江潮生扶着蘇近月的肩:“我怎麽會騙你,我還準備問你護照和簽證的相關信息呢。”
江潮生這話倒是提醒了蘇近月:“我有護照,不過只去過日本和新加坡,現在申請美國簽證來得及嗎?”
“當然來得及,畢竟這是星辰獎電影節邀請的我們,回頭讓謝岩的經紀人幫我們一起辦了。”
蘇近月想,有個便宜大侄子還真是方便。
“可以嗎?”
“這有什麽不可以的,不過反正星辰獎電影節的頒獎儀式在整個電影節的最後一天,不如我們早點出發,好好玩一玩?”江潮生提議道。
蘇近月聞言也心動了,她上次請長假還是進《山海》劇組拍電影,真正出去旅游休息游玩,好像還是大學時期的事情了。
于是蘇近月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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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熟悉當地情況人的做免費導演,對于游玩的人是件相當惬意的事。
如果這個免費導演還熟悉當地的風土人情,知道哪裏的菜最好吃,哪裏的風景最好看,租車開車,甚至連兌換貨幣服務都一條龍的話,那就是相當舒适的神仙之旅了。
蘇近月就狠狠體驗了一番。
蘇近月之前出國還是因為工作原因,國際短途去的新加坡和日本,到底還是都在亞洲範圍內,風土人情文化差異倒也不是特別大。
可是美國就不太一樣了,蘇近月下飛機的時候就微妙地從身邊人的口音,到過海關出機場,再到在餐廳裏支付小費的時候,都有種原來自己這就是在美國的感覺。
不過城市裏的摩天大樓和熟悉的國際連鎖快餐店的招牌,還是給了蘇近月一種熟悉的感覺。
在江潮生帶着蘇近月打卡了幾個知名地标建築之後,蘇近月翻看着手機相冊裏的內容,突然想到:“怎麽沒有去好萊塢?”
江潮生:“你真想去看?”
蘇近月疑惑道:“對于電影導演的你來說,好萊塢應該是必去的吧。”
江潮生賣了個關子:“我帶你去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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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星光大道,網上看是不是還挺大挺壯觀的?實際上就是一條路,不過是地面上鑲嵌着一個個明星的名字。”
星光大道在江潮生的嘴裏,倒成了和自家小區邊上的小路沒多大區別。
饒是如此,江潮生還是由着蘇近月拉着自己,一邊走,一邊看着那些熟悉的影星名字。
蘇近月突然想到:“你說,謝岩的名字以後會不會也刻在上面?”
“說不準哦~”江潮生這回一反常态地沒有開謝岩的玩笑,“畢竟他現在國內外獎項都拿了個遍,就差個這個終生榮譽獎了,算是他的奮鬥目标吧。”
蘇近月問道:“那你呢?你的目标是什麽?”
“我的目标?”江潮生牽起蘇近月的手,“我的目标已經完成了。”
蘇近月這才後知後覺江潮生這句話的意思,她甩開江潮生的手:“說正經的。”
江潮生不解道:“我就是在說正經的啊。”
見蘇近月大有轉身不理他的趨勢,江潮生這才趕忙拉住蘇近月的手,連忙哄道:“事業上的目标嘛,那就是拍出更多的,能夠讓人記住的好作品吧。”
江潮生顯然對好萊塢相當熟悉,知名的好萊塢歷史劇院也來了不止一次,購票檢票輕車熟路。
坐在充滿歷史韻味的劇院內,等待着電影上映的功夫,江潮生突然對蘇近月說道:“六年前,我和孔落他們一批青年導演,一起到好萊塢進行了交流學習。”
蘇近月靜靜聽着,怪不得江潮生和孔落明明不是同一路的風格,關系卻這麽好。
“那時候培訓結束,我們就經常一起來這個電影院看最新的好萊塢大片,在想,我們什麽時候能夠拍出我們自己的,優秀的作品。”
江潮生轉頭看向蘇近月,熒幕上亮起的燈光閃爍在他的臉上:“現在我想,我應該算是做到了吧。”
蘇近月握上江潮生的手,肯定地說道:“嗯,你做到了,你做的很好。”
電影放映完畢,夜色也已降臨,江潮生帶着蘇近月登上了好萊塢山的觀景臺,夜風拂過,吹起蘇近月的長發,遠方的星空與城市的燈光融為一體,倒是如同電影畫面一般,而蘇近月便仿佛融入其中的主人公。
江潮生将雙手比成了取景器的模樣,眯起左眼,将遠處的城市燈火放在了手做成的鏡頭內,仿佛正在操作着一臺攝像機。
而用手做成的取景器的正中央,自然是蘇近月。
“我好像記得,你之前也做過這個動作?”
江潮生放下手:“做導演的習慣了吧,看見美的事物,總是會想該如何拍下她,如何表達她。”
蘇近月後知後覺:“所以那時候在漁村,你拍的不是落日?”
江潮生看着蘇近月,背後是滿天星河,眼裏是人間煙火,可心裏,唯獨只映出蘇近月一人:“我所在意,所想看到的,從始至終都是你。”
“那你還說,你在記錄美。”江潮生當時的話,蘇近月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畢竟那時候蘇近月還不熟悉江潮生,只覺得江潮生是個十足的藝術家導演,滿嘴神神道道的什麽美啊生活啊之類的,她一個整天泡在卷宗裏的凡夫俗子壓根不想和藝術家搭上什麽關系。
江潮生委屈地抿了抿嘴:“我可沒有說謊,我說的是真的。”
江潮生牽起蘇近月的手,在她的額上輕輕落下一吻,虔誠而又莊重,像是在對待稀世珍寶一般。
江潮生摩挲着蘇近月的手背,眼睛透亮若初春清風:“因為你就是美本身。”
“所以我才想要記錄下你,用我自己的眼,用我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