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傅言篇)
在君達律師事務所裏,大家一直都覺得傅言算是事業運相當好的人了。
傅言一進所就跟了蘇近月,要知道蘇律之前可從來沒帶過新人,就連只是給實習律師挂個名,都是被婉拒的。
蘇近月後來高升為高級合夥人,那空出來的位置自然由傅言頂了上來,蘇近月來不及處理的案子,傅言也接手了許多。
因此當面對同事們開玩笑說,你這小子運氣真好,傅言也就只能笑笑,然後說兩句玩笑應付過去。
只有他自己清楚,也許他想要的,不一定僅僅是事業上的好運。
而且同事們可能記得不太清楚了,傅言其實并不是一進君達就跟了蘇近月的,他剛進君達的時候,連小助理都算不上,還只是個司考都沒過,跟着在律所裏說好聽點叫實習,說難聽點叫打白工的跑腿。
傅言很快就明白,這是最廉價且相當容易被替換的工作。
在他一天內被正式律師罵第五次的時候,他攥緊拳頭,認清了這一點。
“複印這點小事都幹不好,你還能做什麽?難怪司考過不了,真不知道招你這個實習生做什麽,帶你出來跑也一點用都沒有,也不懂人事是怎麽安排的,還不如讓你坐前臺。”
“算了,笨手笨腳的,我可沒這閑工夫站這兒等你,先去吃飯了,你複印好了把東西放三號房間。”
傅言其實很想說,他交給他的材料有五百多頁,而看守所的複印機只有一臺,又是打印複印一體的,他每次才複印二三十張,就有排隊等候的人拍拍他肩膀,說他們只是打印兩張文書,能不能讓他們先用,然後指了指傅言手裏拿着的厚厚一大本材料。
“喲,這老孫又開始刁難新人了?”
聲音的主人傅言當然認識,即便是在人才濟濟的君達律師事務所內,蘇近月的名字也算得上是響當當的,甚至在建寧市的業內,她都能稱得上是個傳奇人物。
同傅言在律所內看到的或是嚴肅,或是疏離的蘇近月不同,此時的蘇近月倚在牆上,晃着拿着手中的礦泉水,眉眼含笑的望着傅言:“我記得你是這批新招的實習生是吧?別放在心上,老孫離婚了,老婆跟着小鮮肉跑了,所以他對你這種小帥哥可能有些遷怒。”
都說面對共同的敵人,會不自覺地産生親切感,更何況是分享敵人的八卦秘密。
三言兩語間,傅言同蘇近月之間的距離便已拉近,甚至還沒等傅言反應過來,他便已經對蘇近月将進君達律師事務所以來的這段日子,所遭遇的不公正待遇給說了個遍。
他看着蘇近月漫不經心地将礦泉水瓶以投籃的姿勢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而後将一縷碎發撥至而耳後,捂着肚子彎下腰:“哎呀,剛剛見當事人太久了,好像有點低血糖了,胃也有點疼。”
“哎呀,頭暈頭暈,好暈。”
蘇近月擡起頭,皺着半張臉對他說:“能不能請你幫忙去看守所門口的小超市給我買點吃的。”
然後蘇近月從上衣口袋中摸出一張百元大鈔,顫巍巍地遞給了傅言,顯然是胃疼的不行的樣子。
傅言拿過錢後立馬跑向看守所大門,等到了小超市,他才發覺自己忘記問蘇近月一般吃些什麽。
現在折回去問也不現實,傅言想了想,那就面包餅幹水之類的都買一點吧。
等傅言抱着一大堆吃的回來,結果卻發現蘇近月沒事人一樣站在複印機旁,而本來他那疊如小山厚的需要複印的材料,現在變成了兩疊,顯然另一疊是已經複印好了的。
見傅言疑惑的神情,蘇近月拍了拍那新的一疊材料:“和看守所的朋友的聯系了一下,借他們內勤室的複印機複印了一下。”
傅言在意的倒不是這個,他上前走了幾步,仔細觀察了蘇近月的臉色:“你剛剛低血糖胃痛,現在好點兒了嗎?”
蘇近月倒是沒想到,傅言第一反應是關心她,心下一暖,大手一揮說道:“沒事兒,少吃一頓早就習慣了。”
她話才說到一半,腹部又是一陣絞痛,下意識按上腹部後,感受到如有實體的目光注視,略感心虛地擡起頭,從傅言拎着的一大袋食物中拿了個面包,拆開包裝袋往嘴裏塞了兩口後說道:“不過你還年輕,哪能不吃飯,來,一起吃,正好歇歇。”
在傅言無聲的注視下,蘇近月默默的吃完了一整塊面包,傅言擰開一瓶礦泉水,給蘇近月遞了過去。
“謝謝。”蘇近月灌了半瓶水,覺得自己活過來了,大腦也能正常運轉思考了。
她看着正在檢查材料确認有沒有問題的傅言,信念一閃,開口問道:“不如你跟我來幹吧,我正好缺個助理。”
蘇近月補充道:“開工資,交五險一金。”
傅言整理材料的手頓了頓,而後應道:“好。”
傅言後來才知道,其實君達律師事務所,像他當時沒過司考的情況,聘用為助理,工資和五險一金,都是從蘇近月自己的工資裏出的。
更不用說,蘇近月确實毫無保留的帶他,教他。
蘇近月并不知道,傅言其實并不是個吃貨,他會知道哪裏有好吃的,哪家又上新品,經常拉着蘇近月點外賣,只是怕蘇近月又忘記吃東西。
傅言并不傻,他當然知道,在看守所的那一天,蘇近月泛白的臉色,确确實實是低血糖了。
只是,後來有一個會給蘇近月糖的人出現了。
傅言常常會想,有的時候是不是自己再勇敢一點,結局可能就不太一樣。
可是,遇到蘇近月說不定就已經花光了他的所有運氣,他實在是害怕,如果他太過于貪心,那麽這份運氣也會不再。
那麽,保持着現狀,或許也是不錯的選擇。
“傅言!論平公司收購案的材料整理好了嗎?”
“我現在拿過來。”傅言挂斷電話,熟練地從桌面的文件欄中找到了蘇近月所要的文件。
能被她需要,能幫到她,也便足夠了。
像現在這樣,就很好。
能看着她,陪着她走一段路,便心滿意足了。
傅言深吸一口氣,敲了敲蘇近月辦公室的門,而後用他那面對蘇近月慣用的略帶着點玩世不恭的聲音喊道:“我來啦,師傅你就知道壓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