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
導演組敲門時,先一步被吵醒的鄭婉盈眯了下眼,房內窗簾拉的很緊,還沒天亮的原因,屋裏朦胧模糊。
她側身時撞上對面堅硬的肩胛骨,額頭有些鈍痛,随意抵床的手僵住,挪動了一會兒才從床上爬起來。
“早安。”鄭婉盈腳觸地的瞬間,身後傳來謝司的聲音,看起來與平常并無差別,只不過嗓音低了幾度,啞而性感。
鄭婉盈沒回頭,如常跟他說了句“早安”,謝司從她這并無二致的語調尾音中察覺到了一絲僵硬,垂下眼,猜測出真相,耐心等待她打理好一切。
考慮到爬山的問題,她換了套黑灰配色的衛衣,寬寬松松的長褲,二人交替進入浴室換裝後她就低頭背靠着境桌,嘴裏咬着黑色發圈簡單紮了個高馬尾,太早了,她轉過身從包裏拿出一支豆沙色的口紅補了氣色。
謝司也是一切從簡,白底無帽衛衣外搭黑色沖鋒衣,淺色寬松牛仔褲,頭發撥到中間,看慣了他平常背頭和中分的樣子,現在這樣子倒是真新鮮,如果扔進大學,還真像是暗戀小女生一抓一把的男大校草。
這張臉,要是成績不好入駐娛樂圈或許當個美麗“花瓶”也不錯。
鄭婉盈惡趣味的想,她換上平底鞋,提包卻被人先一步登足,“走吧。”
鄭婉盈揉了揉眉心,按開門把手。
不出意外,他們這組是當之無愧的勞模,等到四組嘉賓陸陸續續到齊,鄭婉盈掃視了下,一組是娛樂圈前輩,一組是網紅夫妻新婚兩年感情穩定,最後一組是和他們一樣結婚幾個月的素人夫妻,在互相交換過姓名之後,鄭婉盈從只言片語裏大概能初步摸清各人的性格。
上山有兩條路,四組又繼續兩兩分組,一條是快但是有點陡的小路,另外則是遠但是相對平的大路。
抽簽環節,鄭婉盈與他對視一眼,确認了自己去抽簽,在箱前對着自己的肩膀和額頭畫了三個十字,這一副樣子引起幾人嘩然大笑,對着箱子摸了許久,紙條抽出的瞬間就遞給謝司,示意他先自己一步打開。
他啼笑皆非:“過程是你參與的,結果是我的?嗯,确實,開出好運算你的,壞的算我的。”
結果公開,平坦的道路看起來注定與他兩無緣,與素人夫妻分在一塊兒,走陡峭的小路。
“看來算我的。”紙條回收後,謝司毫不在意,聳肩。
雖說小道近,可着實不好走,才剛剛啓程大約500米,就已經素人妻子就已經差點被石頭絆倒好幾下。
辛茵不太好意思,她本身不算太高,出門時又選了雙帶了點增高的鞋子,眼見着自己慢吞吞明顯拖累了其他人的進度,不停搓手,試圖将腳步邁大些。
她的丈夫有些不耐,本來就因為沒有抽到如願以償的簽不太高興,山路坎坷更是加重了心中的怒氣。
“快點兒。”他提聲,辛茵被他吓得一激靈,顫顫巍巍跟上。
然而,饒是運動鞋的鄭婉盈攀爬都有點吃力,更別提她。
路過一個淺水溝,清澈的水流靜靜朝遠處淌去,水聲不斷敲擊、越過石背。
幾人小心翼翼地踩在光滑的石背上。
空氣潮濕,視線還有些隐隐不清晰,辛茵藏在嗓子中的喊聲在不小心打滑後徹底暴露。
想都沒想,離她最近的鄭婉盈下意識握住她的手腕,身子一傾,瞬間她似乎聽清了腳腕傳來的幹脆的骨裂聲。
哪怕謝司反應及時用手接了一下,她們兩個還是跌坐在淺水中,清晨的溪水寒冷刺骨。
辛茵掙紮着起身,她倒是沒什麽大事,剛剛鄭婉盈抓的那下讓她緩了緩,不過衣服下擺暈染了大塊水漬。
她着急忙慌的想要把鄭婉盈拉起來,可又怕二次傷害。
鄭婉盈咬牙,活動了下腳踝确認不是骨折或者骨裂,應該只是扭傷。
謝司也沒管,直接踩下水,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在現場的也就一個跟拍的攝像師。
“謝司,搭把手。”鄭婉盈一時還有些動彈不得。嘆氣,拽了下他的褲腳,“都濕了,你下來幹嘛。”
謝司一言不發,握着她的手腕彎腰,輕松的像是抱住一片羽毛,動作卻很溫柔,将她從水中抱了起來。
“叫節目組?”他詢問。
鄭婉盈有些猝不及防,頭回結結巴巴:“沒骨折,也沒骨裂,沒事,爬完距離頂點也就三百米左右。”
說罷,她又瞥了眼因為愧疚而眼圈發紅不知所措的辛茵,“信我,你抱我上去可以嗎?”
謝司懊悔自己的動作怎麽就不更快些,提腿尊重了她的意思,“跟上來沒事的。”
鄭婉盈寬慰了兩句辛茵。
辛茵丈夫徹底無語,“你幹什麽的?連個路都走不好,等下惹得人家受了傷。”
“看什麽?你也想要被抱上去,得了你這麽胖,誰抱得動你。”他翻了個白眼,抛下妻子直接往前走。
鄭婉盈皺眉,“沒事,走了。”
度過了最坎坷的路段,剩下的地方好走不少,她窩在謝司懷裏,心裏清楚自己不應該與謝司保持這個樣子。
可是遇見困難,下意識又首先向謝司尋求幫助。
一個久經磨難的人,一旦遇見丁點浮木,哪怕瘋狂克制,也會在無意識依賴這點光明。
駐紮地是片平坦的草地,眼見早已等候的節目組和另兩組,辛茵加快了速度,上前跟人說明了情況,所幸節目組有帶簡單的醫藥箱。
她如獲至寶,無視了被鞋子折磨的疼痛,遞到鄭婉盈面前,“我給你檢查一下吧,我是護士。”
有專業人員,謝司取下自己的沖鋒衣,搭在她的肩上。
天幕低端暖光撕開一條斑斓的水平線。
随着曜日上揚,普撒光澤,她的發絲都染上光的形狀。
“謝謝。”她收回包紮完好的腳,想了想,補充說,“你不重,你看,我剛剛拉你的時候都拉住了。”
辛茵呆愣住了,眼眶酸澀,胡亂抹了把眼眶周圍的淚水。
鄭婉盈專心致志目睹着來自天邊造物主的傑作。
絢麗,迷幻,天光大亮。
下一秒,不知是誰的手先藕斷絲連,溫度附在她的手背上。
她扭頭,卻發現自始至終謝司的目光沒有看天。
他的目光從眼睛挪到紅潤的唇,不用看日輝,他的眸色自會點亮倒映在眼底的她。
心髒的搏動在某一秒達到了同頻。
這樣,實在太适合接吻了。
他低頭,稍作停頓了幾秒,占據了鄭婉盈的全部視線。
他的唇一張一合,無聲的語言卻讓她瞬間讀懂,
“可、以、吻、你、嗎”
她沒有躲開,順從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