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當年此時 - 第 53 章

五十二

又是一個獨自醒來的清晨。

時間剛到七點,阮蓁已經醒了很久,陽光透過窗子在地板上染出一抹亮黃,又是一個晴朗的天氣,可是,與此截然相反的,是心底抹不去的陰郁。

想到昨天晚上的事,阮蓁也開始反省,用衛風彥刺激裴砺是不是太過了些,但是,當時她是真的恨,恨裴砺每次面臨選擇的時候,顧及的都不是她,也恨每次她需要他的時候,他總不在身邊。

阮蓁嘆了口氣,手伸到床頭摸起手機,對着通訊錄上裴砺的名字怔怔地出神。

一直到屏幕燈暗下也沒撥出去,阮蓁重新躺下醞釀了很久,想到昨天晚上差點被人侮辱,握住手機的手還是瑟瑟發抖,有些羞辱是不能輕易啓口的,她不知道怎麽對裴砺說清楚。

再次劃開屏幕鎖的時候,阮蓁心裏千頭萬緒理不出個結果,眼光不經意的看到微信圖标上的新消息提示,下意識地點下去。

給她發消息的是個陌生的頭像,阮蓁的聊天工具一直疏于打理,所以很多好友什麽時候加上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點開消息,屏幕上赫然出現的照片,乍一看,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阮蓁驀地坐起身來,放大照片認真觀摩,她突然笑了。

可能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這個笑容又多麽的凄怆,她是真慶幸,剛才那個電話沒有打出去。

照片是在一個地下車庫拍的,停下的車子,副駕座邊的車門開着,洛宸站在門外,被坐在副駕座上的人緊緊抱在懷裏。

抱住她的人,不是裴砺又能是誰?

照片上顯示的時間,是昨晚深夜。

那就是裴砺從這裏出去不久吧?阮蓁想到那個時間。她還躺在床上因為整晚的恐懼和憤怒,止不住的戰栗着,裴砺,就那麽地迫不及待地去洛宸那找安慰了嗎?

裴砺在CBD的那所公寓,阮蓁沒住多久,但她還是能分辨出,照片的背景是在那棟樓的地下車庫。

阮蓁整個人像是掉進了冰窖一樣,哈,枉她還以為裴砺對她,多少有些在意。

原來,昨晚,從她這離開不到一個小時,裴砺就帶着洛宸,回了他,另外一個家。

起床,洗漱,更衣,這一切阮蓁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完成的。

她像一個游魂似的出門,下樓,坐上地鐵,向着那所房子的方向徑直而去。

路上的行人很多,阮蓁站在人群中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跟這個朝氣蓬勃的早晨格格不入。

地鐵到站,從地鐵口出來,走過一個天橋,就是小區的地下車庫入口。

阮蓁站在門口,摸着口袋裏的鑰匙,想着,等他們出來,或者,直接上樓捉奸,到底,哪一個更合适。

但沒容她多想,一輛黑色的SUV從車庫裏緩緩駛出,就是照片上那輛,阮蓁下意識地退後一步躲在花壇的柏樹後面,她看見,洛宸開着車,而裴砺坐在副駕座上。

車子很快就開上了環城路,阮蓁獨自站在花壇後,昨晚那種渾身顫抖得忍都忍不住的感覺,又回來了。

孤男寡女,一整晚,至少有一個舊情難忘。昨天晚上,他們之間,發生了些什麽?

但她沒想到,更殘酷的真相還在後面,阮蓁上樓,用鑰匙打開這所她來過很多次的房子。

玄關的鞋架上,擺着好幾雙女士皮鞋,都不是她的,多麽明顯的,其他女人的生活痕跡。

阮蓁沖進屋子,主卧室的門大敞着,而她和裴砺溫存過不止一次的那張大床上,床單被拿走了,只剩下墊褥的大床,空蕩蕩的。

阮蓁甚至沒敢進去,她轉身進了書房旁的洗手間,裴砺習慣把每天換下的東西放在這裏,當天上午十點會有鐘點工來清洗收拾。

果然,盥洗間裏兩個大大的洗衣籃,一個裏邊是混雜在一起的衣物,有男裝也有女裝,男裝的顏色和式樣,她再熟悉不過,都是屬于裴砺的。

連內衣都交雜在一起不分彼此,怎麽親密的關系才會如此。

而另一個裏邊,則是揉成一團的髒了的床單,正朝着阮蓁目光的這一邊,淺灰布料被濕痕暈成了深灰色,那濕痕中間一大片,周圍斑駁點點。

大概猜到了那是什麽,阮蓁登時覺得胸腹間一陣翻江倒海,推門沖進洗手間,伏在洗手臺上大吐特吐起來。

她其實除了清水什麽也吐不出來,擡起頭的時候,看見的是鏡子裏自己淚痕遍布的,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

洗臉臺上擺着的全是女人的洗漱用品,洛宸住在這裏,豈止昨天一夜。

阮蓁哭得泣不成聲,什麽前任已經成了過去,原來洛宸,根本就一直是他的進行時。

什麽現任,她不在這的時候,原來,他和她以前的生活節奏,還一直在這裏保持着,不過他親熱的對象換了一個人而已。

裴砺和洛宸,他們甚至還保持着,最親密的身體關系。

她到底,被愚弄了多久?

阮蓁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去的,整個人渾渾噩噩,混沌不知所以。

她也不知道她要去哪裏,如果說,上次發現父親出軌讓她整個世界坍塌成了了堆砂石瓦礫,那麽,這個早晨,她對愛情的最後一絲憧憬,終于碎裂成齑粉,吹散在風中了。

阮蓁魂不守舍地在路邊坐了很久,五月的豔陽天裏只覺得刺骨的寒涼,但是同時,四肢百骸像是被放在火裏燃燒炙烤着,疼得錐心蝕骨,也恨得錐心蝕骨。

恍惚間,身前一團陰影遮住了她頭頂的光線,阮蓁一動沒動,但她聽見一個磁性的女聲從頭頂傳來,“這個時間,你一臉喪氣樣地,坐在這幹嘛?”

十足譏诮的語氣,阮蓁動作遲緩地擡起頭,身前的女人穿着一身剪裁合體的連身裙,身材高挑曼妙,一頭風情萬種的大波浪卷發,紅唇如火一樣的明豔,正是Jeralyn。

阮蓁自慚形穢的低下頭,她很久沒有見過Jeralyn了,也并不想這個時候見到她。

Jeralyn是她見過的最率性的女人,永遠有種,好像一切都在她主宰中的自信。

不像她自己,喜怒哀樂,每一個情緒每一個表情,決定權都交到了別人手上。

阮蓁擡頭的那一刻,Jeralyn一貫冷漠的神色微微變了下。

阮蓁不知道她自己現在是什麽樣,蒼白如紙的面頰上淚痕斑駁,蓬松淩亂的長發,大大的兩個黑眼圈,眼眶紅腫着。

Jeralyn低頭,伸手擡起阮蓁的下巴,認真看着她狼狽不堪的面容,“不會是,你家裴砺跟別人好了吧?”

阮蓁心揪了起來,眼眶中淚水迅速蓄積,盈盈欲落,一下揮開了Jeralyn的手。

Jeralyn站直身體,呵地笑了聲,“還真是。”

阮蓁頓時站起來轉身離開,但是胳膊很快就被Jeralyn一把拽住了。

“不會是那個什麽心機前任吧?”Jeralyn又問。

阮蓁掙了下,淚水從眼眶瞬間滑落,Jeralyn又笑了,“還真是。”

“裴砺瞎了吧,”Jeralyn說。然後拖着阮蓁就往馬路上走,阮蓁這時才發現,一輛香槟色的雙門跑車停在路邊。

“我送你回去。”Jeralyn拉開車門。

阮蓁用力甩脫她的手,“你別管我!”

但是Jeralyn用足力氣近乎粗暴地把她塞進了車裏,不由分說地砰地一聲甩上車門。

嘴裏還不耐地嘀咕着,“啰嗦什麽?你這樣要是待會一個想不開去自殺,我豈不是成了,最後一個見你的人了?”

在這個時候遇見Jeralyn完全是個意外,阮蓁上她的車也确實是不情不願,但是,車跑在路上的時候,Jeralyn卻跟阮蓁說:“現在,你需要弄清楚兩件事。”

“第一,“她說:“你想怎麽樣?遇到這種事,分手做分手的打算,不分手有不分手的辦法,想報複就得沉得住氣,首先,你得弄清自己的目的是什麽。”

阮蓁本來神思恍惚,現在整個人都怔住了。

Jeralyn沒給她多少消化的時間,接着侃侃而談道:“二,裴砺是什麽态度?他要是連瞞都不稀罕瞞你,那就是做了分手的打算,那你,這會兒也折騰不出什麽花樣了。他要是還想瞞着,說明他還對你有所求,那你就得弄明白自己有多少分量,再想下一步。”

阮蓁久久回不過神,她第一次知道感情有關的事,居然可以條例明确、逐條羅列地分析。

Jeralyn側頭瞥她一眼,“你被他吃得死死的,啧,女人這樣可不好。”

阮蓁心沉得更低了,原來,裴砺和她在感情中的位置,誰都看得出來,誰都知道。

Jeralyn略揚一下眉,繼續說道:“而且,你們不合适,裴砺那麽有錢,他那樣的家庭,女人的位置在于守護,面對他那樣大的家業,現在,你還沒這個能量當好一個主母。其實,早散早好。”

淚水源源不斷地從阮蓁眼中滾落,止都止不住。

她不知道,為什麽從別人嘴裏聽到分手兩個字,還是讓她疼得心如刀絞,明明她和裴砺之間的感情,早就已經,岌岌可危得積重難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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