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次日。
海邊，被海風狂卷着的海浪一波一波拍打着岸邊金色的沙灘與樹葉的沙沙作響，遠處的海鷗撲扇着翅膀，飛到海平線上面，不時發出一陣陣鳴叫。
這一切好像都在為陳述的離去而感到悲傷。
海邊一片寂寥。
一輛黑色的面包車緩緩駛來，停靠在了岸邊。
車門打開，許無憂從車上走下來，靜靜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一片惆悵。
路淼走到車子後面，打開将陳述從後備箱推出來。
看着蓋着白布的陳述，路淼心中滿是憂愁。
另一邊彭館長急忙下車跑到一旁，嘔吐不止。
許無憂見狀連忙上前拍了拍彭館長的背部，嘆了口氣，“館長，您沒事吧。”
彭館長一陣幹嘔，随即擡頭看了看許無憂，說道：“真是不服老不行，昨天真是喝的太多了。”
許無憂将水擰開遞給彭館長，繼續順着他的背，讓他舒服些。
彭館長接過水，漱口後又喝了口水，這才感覺好些了，連忙說道：“我們趕緊過去，別耽誤時間。”
許無憂扶着彭館長來到海邊，只見陳述的遺體被放在海邊。
此時海面上吹過的海風帶來涼意，吹得人渾身冰冷。
陳述穿着黑色西裝，安靜躺在四周鋪滿鳶尾花的竹筏上，雙目緊閉，嘴唇蒼白如紙。
海風拂動着他的衣角，發絲也随之飄舞着，他就這麽靜靜地躺着，就像熟睡着一般。
許無憂站在一旁看着他，眼眶濕潤，喉嚨哽咽不已。
彭館長走上前去蹲在竹筏的一側，伸出手摸着陳述冰冷的身體。
“陳述，一路走好，希望你的世界裏再無病痛。”
彭館長喃喃自語地說道，聲音顫抖。
許無憂聽聞，轉過頭去偷偷抹去臉上的淚痕，心中百味雜陳。
路淼跪在地上，推動着陳述的竹筏，緩緩向前。
許無憂和彭館長也跟着一塊兒慢吞吞地向前推，許無憂低頭看着陳述的臉龐，輕聲說道：“陳述，一路好走……”
“請等一等！”從岸上傳來幾聲呼喊。
許無憂和彭館長停下手裏的動作，紛紛擡頭看向聲音發源處。
路淼轉過頭，看向不遠處的幾個人。
他們手裏拿着鳶尾花的花環，上面綁着白布條，上面寫着對陳述的祝福。
“陳述，我們來送你了。”他們一字排開。
其中一個人舉着鳶尾花的花環走到陳述的遺體前，輕輕将花環戴在他的頭上。
其餘的人把鳶尾花花束放在他遺體的旁邊，他們齊聲喊道：
“陳述，請您一路好走。”
後來，陸陸續續來了許多人帶來了鳶尾花來送給陳述，他們紛紛向陳述表達着自己的謝意。
有些來人甚至不知道陳述的名字，只是他們口裏一遍一遍喊着，“一路走好。”
最後整個海邊全部被鳶尾花所占據，形成了鳶尾花的花海。
許無憂看着眼前一幕，她眼眶微紅，想起了陳述卡車上的那一朵鳶尾花，開的是那般的好。
路淼站在海邊看着漸漸遠去的陳述，心中充斥着各種複雜的情緒，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朝着遠去的陳述，大聲喊道：“陳述，再見了！”
說完，他用力揮着手。
彭館長背過身去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在心裏也默默也和陳述做了告別。
這天，陽光明媚。
海風呼嘯而至，吹散了一地的花瓣，也吹散了一個人的靈魂……
……
三天後，
大家都沒有沉浸在陳述去世的悲傷裏，都恢複了往日的生活，只是每次提到陳述的名字，他們總會有一瞬間的失态。
路淼來到天橋下河邊，四周擺滿了鮮花，還是有很多人過來吊唁董俊遠的意外離世。
他站在河邊看着遠方許久，這才收回視線，走到卡車前，将一束鳶尾花放在車頂。
他看着車內擺放着的已經枯萎的鳶尾花，眼底流露出悲傷，他低下頭，眼眶微紅，眼淚忍不住滑落，滴在地上，濺起一陣塵土。
路淼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打開車門，坐進了後排。
他躺在陳述一直躺着的床上，靜靜地凝視着車廂頂。
路淼想象着那個時候陳述是不是也是這樣看着，他的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那天在海邊他聽到陳述對着許無憂說的那句話，忽然想起蒙面叔叔曾經也說過相同的話。
“離開是為了更好的相遇。”
回到家裏他打開了路婆婆房間裏的藍色遺物箱子，發現了陳述寄給路婆婆的信，還有照片，他這才反應過來。
原來當時蒙面叔叔一直都是陳述，而他一直就在自己的身邊，他卻一直沒認出陳述來，反而對他惡語相向。
想到這裏，路淼的眼眶再一次紅了，他的手臂放在眼睛上，遮擋着自己的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但是眼淚控制不住，無聲痛哭打濕了衣袖。
路淼一直保持着同一個姿勢，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久。
直到卡車外面響起許無憂的聲音，他才猛地睜開眼睛，擦幹臉上的淚水。
許無憂敲了敲車窗，往裏面看了看喊道：“路淼，你在裏面嗎？”
“嗯，我在。”路淼抹掉眼淚。
許無憂：“你先下來，我有事情跟你說。”
路淼拉開車門，走出車子。
“有什麽事情？殡儀館有事情？”路淼問道。
許無憂看着一臉淚痕的路淼，心中不禁感到難過，她輕嘆了口氣，說道：“沒什麽事情，我帶你去個地方。”
說完，把懷裏的鳶尾花束放在了卡車的駕駛位上，微微一笑，然後轉身朝車子走去。
車子啓動，緩緩駛去。
路淼一直注視着路邊的楓葉樹，許久都沒說話。
許無憂看得出路淼的懊悔，可是她安慰不了什麽，她也只是習慣了把這一切都埋藏在自己心裏，從不會說出來罷了。
兩人誰都沒有主動說話。
許無憂驅車來到之前他們一起來過的海邊，也是為陳述舉行海葬的海邊，将車停下後，便徑直走了進去。
路淼一臉不解，也快步跟了上去，心裏猜測着許無憂要帶自己來這裏做什麽。
許無憂來到海灘，擡起頭仰望着天空，路淼站在岸邊，順着她的視線看向天空。
今天的天氣跟那天的一樣晴朗，天空蔚藍，陽光照在海水上泛起點點波瀾，海浪一浪高過一浪。
海風呼呼吹來，帶着腥鹹味。
“怎麽突然來這裏？”路淼從後面跑上來，疑惑地問道。
許無憂并沒有說話，只是學着陳述的動作，閉上眼睛，感受着海風吹在自己身上的感覺。
路淼看着她如此模樣，心裏也有些酸澀，他也跟着閉上眼睛，感受着海風拂面。
良久，許無憂緩緩睜開雙眸，她轉頭看向路淼，嘴角不由得勾起。
“怎麽？”路淼感受到許無憂的視線，睜開眼睛問道。
許無憂笑着搖搖頭，朝着海邊走去，在一個石階旁停下腳步，她伸手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說道：“坐吧。”
路淼走到許無憂身邊，看着眼前的石階，有些奇怪地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許無憂笑着說：“那你站着也行，你把手伸出來。”
“什麽意思？”
“把你的手伸出來。”許無憂耐心地說道。
路淼一臉無奈地将手伸出去。
“閉上眼睛。”
“許無憂，你玩什麽？我沒心情陪你玩。”路淼皺眉說道。
“你閉上眼睛，等會兒就知道了。”許無憂淡定地說道。
路淼不情願地閉上了眼睛，耳邊傳來嘩啦的海浪聲。
片刻，路淼便感覺到自己手上一沉，他睜開眼睛，看着自己手上的存折，還有一份信封，信紙上寫着“路淼親啓。”
路淼拿着信紙看了看，上面是許無憂的字跡。
“這是？”路淼疑惑地問道。
許無憂：“這是路婆婆的存折，還有給你的一封信。”
存折？
路淼看着眼前的許無憂，不禁失笑，他好像等這個存折等了好久，久到他快忘記了當初他們的相遇是因為路婆婆的存折。
也正是那張存折，讓他遇見了許無憂。
許無憂見他不說話，笑着說：“你當初不是一直想要存折嗎？現在我還給你了，反而怎麽見你不大高興。”
說着，她指了指路淼手裏的存折，說道：“這是路婆婆這些年攢下來的錢，都在這裏，我可一分錢都沒動。”
路淼上前擁抱住了喋喋不休的許無憂，他将頭靠在許無憂的肩膀上，笑着低聲道：“謝謝。”
許無憂拍了拍他的後背，笑着說：“謝什麽啊？我也要感謝你，總是在我最需要的時候，陪伴在我身邊。”
聽到許無憂的話，路淼心中感慨萬千，他微笑着松開許無憂，看着她。
婆婆感謝您，讓我遇到了她。
陽光透過樹枝灑在路淼和許無憂的身上，許無憂站起身張開雙臂，感受着迎面撲來的海風。
路淼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這個世界上一直存在着一類人，他們是一群做着隐秘行業的人們，他們的職業可能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幫助別人。
這時，一陣手機鈴聲響起：
“您好，我叫許無憂。”
“您好，我叫路淼。”
“我是一名遺物整理師。”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