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完剛剛那句話之後,立刻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男人聞言側過頭盯着我,我頓時頭皮發麻,一陣涼意從腳踝竄到了頭頂。
他向我走了幾步,我後退,直到後背抵到冷硬的牆壁。
我束手無策,只記得靠近門的櫃子上有一個花瓶勉強可以自衛,憑空摸了一陣,手指終于觸到,但實在太滑,竟沒有拿住,生生從我指間墜了下去。
我想要挽回,不料手在黑暗中亂摸,竟碰到了什麽東西,“啪”一聲,頭頂的燈竟然亮了起來,瞬間照亮房間的每個角落,包括我和他。
與此同時,清脆的碎裂聲在腳下響起,碎片四處彈開,我的小腿一熱,旋即刺痛,我張了張嘴,生生将那聲痛呼壓下喉嚨,用左手扶住牆壁,支撐住自己的身體。
一陣尴尬的沉默。
我呆滞了幾秒,迅速右手遮住眼睛:“我什麽都沒看見,你趕緊走吧,今晚的事我覺得不會和第三個人說起!”
男人沒有說話,我從指縫中偷偷看見他線條流暢的下颚,以及零星的胡渣。
“嘭嘭嘭——”
用力的敲門聲不在我們的預料之中,我心底一震,不會是哥哥或者林諒……
“請問出什麽事了?我剛剛聽到很重的一聲,是有小偷嗎?”是一道不熟悉的男聲,大着嗓門喊道。
我語塞,慢慢放下了手。
這個時候,如果向外求救的話,可能會小命不保吧,但如果不求救的話,恐怕也沒有生路。
我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男人,他雙手環胸,嘴邊牽着一抹令人膽寒的冷笑,并沒有表态。
門口的人見沒有回應又拍了兩下門:“有人嗎?!”
我組織着措辭,輕輕柔柔地開口:“不好意思,我剛剛在浴缸洗澡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杯子,真的打擾了。”
門口似乎嘟囔了兩句,腳步聲漸漸遠去,我剛松了口氣,卻聽見男人似笑非笑地開口:“這家酒店,所有的客房似乎沒有配置浴缸。”
我呼吸一滞。
我當然知道,但那句話根本就是向外求救的暗號,我以為他還沒摸清內部環境,先入為主,卻不想低估了對方。
事到如今,我只能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沒有浴缸嗎,我剛剛入住,都沒有來得及看一遍。”
“剛剛入住?”男人詠嘆了一句,目光落在我床上散落的那些衣服上。
“這家酒店的清潔工也太不像話了,上一位客人的東西怎麽還留在這裏。”我額上冷汗涔涔,卻強裝笑了笑,走到行李箱前,側過頭詢問,“我可以……處理下傷口嗎?”
男人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
我慢吞吞打開箱子,從裏面取出醫藥箱,坐在床邊,輕輕将絲襪從腳踝拉到小腿肚,拿了根棉簽,沾了點酒精在傷口上擦了擦,消毒之後剪了塊紗布,潦草地綁在傷口上,紗布搖搖欲墜。
我回頭,男人背對着我,沉默地等待,直到這時,我才敢去打量他,一身裁剪合身的黑色風衣,襯得他身量很高,背脊挺得很直,兩肩很寬,隐隐給我一種沉穩嚴謹的感覺。
我在心中猜測他的年紀,應該并不年輕,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
“先生,您或許可以離開了,順便幫我關上門謝謝。”我提醒他,“離開時注意不要被其他人看見了,姑娘的名聲很重要。”
“今天晚上注定不會平靜,恐怕還要打擾小姐一段時間,借你寶地一歇。”男人開口,聲線卻意外像低沉好聽。
我卻沒空欣賞嗓音不嗓音,如鲠在喉,差點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你要在這裏過夜?!”
絕對不行,若是被人看見我洗也洗不清了,他無所謂,我馬上還要結婚呢。
“只需借用一張沙發,不必在意。“他徑直走到沙發旁,絲毫沒有在意我的态度,一副把自己當主人的氣勢。
我還來不及說話,又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同時伴随着林諒的聲音。
“阿檸,你睡下了嗎,我有事想和你說。”
我心中“咯噔”一下,難道是他和哥哥之間沒談攏……我也顧不上那個陌生男人,直直走到門口,深深呼氣,然後把門鎖打開,按下門把手。
林諒和羅桦快步進入房中,一個在客廳內站着,四處環顧,另外一個不斷出入各個房間。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欲蓋彌彰地咳了一聲:“出什麽事了?你們兩個臉色好難看。”
林諒臉色稍稍憔悴,他看了我一眼,說:“我剛剛回房發現行李被人翻過,很可能是進了小偷,所以來看看你這裏的情況。”
小偷?
我眼神一直留意着羅桦的一舉一動,見他檢查了所有房間卻一無所獲,才安心說道:“我沒有見過什麽小偷,也沒有東西丢失,哦……床上那些衣服是我自己亂丢的。”
“這是?”
羅桦清冷的聲音砸在我心上,我順着他視線看過去,是一地花瓶碎片以及點點猩紅血跡,倒是蠻吓人。
“我剛剛不小心打碎了花瓶,割傷了腿,不過現在已經包紮好了。”
林諒已經順手幫我處理了碎片,憂心忡忡問:“我還是覺得不妥,不然我搬過來和你一起住吧。”
“不行!”
我和羅桦對視一眼,不出意外,看見了他眼底隐隐的嚴厲警告,不禁一瑟。
“那阿檸你搬過來我們三個一起住?”林諒不死心地又問。
我一陣頭疼,忙催着他們兩人出了房門。
今天晚上,真是太不平靜了。我倍感疲倦,卻因身邊還有另外一個潛在的麻煩而無法舒心,我明白,他一定還在這間房子裏,并且躲在了什麽羅桦找不到的地方。
但我并不擔心他會對我不利,并非盲目自信,而是他選擇留下過夜,定是這間酒店內存在某些東西,或者某種原因,使得他無法離開,也無法解決,在這種情況下,他不會做出自尋煩惱的魯莽行為,一個聽話的活人,比一個不會動的死人有用。
更何況,林諒和羅桦來過之後,我遇襲的危險又降低了幾成。
多兩個陌生人,比多兩個仇人更加适合他現在的處境。
“你……”我鎖了門,重新進入客廳,卻又看見了那個陌生男人,他處變不驚地坐在沙發上,好似剛才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我腦中一轉,看見突然大開的陽臺推門,立刻就明白了他剛才的藏身地。
陽臺與隔壁不過一米,且上面還有欄杆,跳到對面的陽臺對他來說應該是很容易的事,何況我隔壁就是林諒和哥哥的房間,那個時候正好沒人,只要躲在看不見的死角,就可以避開哥哥的視線。
我這般想着,揣測擁有這樣身手的人,又會是什麽身份,不禁被驚得一身冷汗,匆匆把自己反鎖關進了卧房。
這一夜,窗外雪沒有停下,風嗚咽着敲打玻璃,我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開着明亮的壁燈,遲遲沒有入睡。
遲到的恐懼以及對明日的不安緊緊攥着我的心,我控制不住地顫抖,如臨大敵,也疲憊不堪。
鐘的指針一圈又一圈緩慢前行,時針慢慢移到了四的位置,我揉了揉幹澀的雙眼,再也無法抵抗洶湧的困意,腦袋陷入香軟的枕頭間。
客廳內,躺在沙發上的男人卻緩緩睜開了雙眼,冷如寒潭的眼中泛起一抹血色。
分針爬到五的時候,有細長尖銳的東西戳進門鎖的聲音,緩慢地發出“咔”一聲,在寂靜的空氣中聽着,格外瘆人,下一刻,門把手向下一移,門開了。
而唯一能打開房門的鑰匙,安然躺在卧室床頭櫃上,床上,卻空無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為什麽女主沒有選擇報警
是因為女主姥爺的工作性質讓她隐約猜到了其中的內情
為了避免麻煩也為了置身之外
所以不想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