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蔡芳芳生氣了陳功只好說:“哪裏生氣,我只是問問而已。我這些朋友們随便慣了,別聽他們那麽亂說,你以為他們不知道我們的真正關系?”
蔡芳芳問:“我們的真正關系是什麽?”陳功一下子語塞,“難道我不配做你的女朋友?”她又問。
陳功語無倫次:“當然不是,你胡思亂想什麽?我除了瞧不起自己,還能瞧不起誰?”陳功越說越着急,最後煩了,說他累了,回去睡覺了。
陳功想,都是這樣年紀的單身男女,走得這麽近,天長日久的,難免想入非非。二十出頭的女孩,哪個沒有豐富的感情生活?他不由得可憐起蔡芳芳來,這個青春旺季的女孩,像一株孤獨的野草在情感的荒漠裏寂寞地生長,歲月在無情地流逝,花一樣的年華,水一樣流走,萌動的春心被無情地壓抑,饑渴的肉體得不到異性的愛撫。當青春逝去後,只能留下一聲無奈地嘆息。
在這個年輕的城市,到處都是青春的面孔,陳功已不算年輕,好多人已開始叫他老陳。沒有事業,至于愛情,有沒有不知道,反正至少是沒有擁有,這是多麽尴尬多麽空虛的生活啊。
陳功和蔡芳芳關系如此親密,起初別人以為他們是在談戀愛,但時間一長,也沒有進一步發展,人們就很自然地想,這對孤男寡女只是随便玩玩吧。和陳功同宿舍的幾個同事放肆地和他開玩笑:
“說,你和蔡芳芳有過幾腿了?”
“你到底上了她沒有?”
“你搞了她沒有?”
終于有天晚上,當辦公室裏只有他們兩人時,蔡芳芳從裏邊鎖上門,直視着他說:“他們說你搞了我!”
“但你知道,我沒有。”
“你想不想……想不想……搞我?你說實話。”
陳功望着這個熱切凝望着他的女孩,他的心被打動了,這個姿色一般,但頗為清秀,身材略顯單薄但修長,沒有多少文化,有時候還頗為無知但特有心計的女孩,對他是多麽地真誠啊。此刻女孩激動地等待着他的回答,眼睛裏分明噙着淚水,此時此刻就是鐵石心腸的人也不忍心傷害這個女孩。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充滿愛憐地說:“你這個小傻瓜啊……”女孩突然覺得很不好意思,笑了,于是兩人都笑了。這時有人在外面敲門,他們趕緊調整好情緒,裝着什麽事也沒有,把門打開出去了。陳功終于松了一口氣。
又一個晚上,兩人像往常一樣呆在辦公室裏,陳功在電腦上上網看新聞,蔡芳芳看着她的自考教材,當其他人一個個地離開後,蔡芳芳走到陳功跟前來,神秘地對他說:“給你看樣東西。”然後拿出一盤VCD,說:“這是在老板不用了的那個辦公桌抽屜裏找到的。”陳功把VCD放在電腦裏一放,原來是一盤尺度比較大膽的三級片,有好些遮遮掩掩的**場面。陳功說,這有什麽好看的?不一會兒碟子放不出來了,就不放了。蔡芳芳紅着臉說,我還沒有看過黃色片子呢。又過了一會,臉更紅了,小聲說:“到我房間去吧,你給我看看好不好?我也,我也脫了給你看,我們都脫了看看好不好?”
陳功覺得不解決這個問題不行了。他說,給你看一樣東西。接着就打開了電子郵箱,把裏面存的區志華的照片一一打開給蔡芳芳看。
“她是誰?”
“是我女朋友”
“你女朋友?幹什麽的?我怎麽沒聽說過?”
“她在北京,讀研究生。還有,這張是她以前在香港照的。”
“哦……”
接下來,陳功把他過去的很多事,用他覺得蔡芳芳更容易接受的話講給她聽。整個過程中蔡芳芳不說話,但陳功知道她在用心地聽。最後陳功說:
“我這個沒用的人不值得你愛,不要說你,就算我的這個女朋友現在就在這裏,我也會對她這麽說。我們漂在異鄉,什麽都沒着落,活得如此不容易,要把精力放在尋找機遇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輕率地拿走你最珍貴的東西,我要為你好,你要懂得我的苦心。”
蔡芳芳說,我懂,我懂,你是對的。
是啊,要把精力放在尋找機遇上,這麽長時間都幹了什麽?他又打起精神,又重新關注起人才市場來,看到報上有比較好的公司要招聘适合自己的職務就去看看,就算不打算馬上換工作,也要做到對職場行情有個數;平常注重相關知識的積累,在給蔡芳芳輔導自考的同時自己也把外語和電腦方面的知識加強了一下;有做業務的機會就極其投入地工作,不久他找到一家潛在的大客戶,使盡一切手段搞定了裏面的項目經理小高和一些相關人員,拿下了那個MP3外殼的項目,只是當初沒想到最後倒是因為這個客戶他被老板無情地轟出了這個地方。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地過去了。
生活平靜地持續下去,直到區志華再次來到特區。不是才過去兩年,沒到畢業的時候嗎?區志華所在的大學在特區這邊辦了在職研究生班,她的導師在這邊有授課任務,要一個幫手,她就申請過來了,反正就剩下個畢業論文了。
區志華非要到陳功所工作的地方看看。區志華打着出租從市內過來,當陳功指着一棟三層小樓說這就是他所工作的地方時,區志華幾乎不相信自己耳朵似地說,你就在這種鬼地方工作?這兩年你一直呆在這種鬼地方?這是人呆的地方?全然不顧蔡芳芳一臉尴尬地站在旁邊。
蔡芳芳配合陳功熱情地接待了區志華。午飯是在蔡芳芳的單人宿舍裏進行的。飯後蔡芳芳走了,留下他們兩人說話。兩年不見,兩人頗感陌生,似有千言萬語,但一時又無話可說。區志華說,我們之間仿佛永遠隔着千山萬水,人生之路總是匆匆會合後又匆匆分離,越行越遠。區志華感嘆道,時間過得真快,兩人都将近奔三十的人了。
“我們的青春快消逝了。”區志華神情漠落地說。區志華告訴陳功,她和那位副省長的公子在學校裏是以正式的男女朋友一起學習和生活的。
“我越來越發現,生活中許多你想擁有的東西看似可輕易得到,但總有一種無形的阻力,讓你無法得到;有很多東西你想拒絕,看似可想當然地輕松拒絕,但你就是拒絕不了,你甚至找不到一個拒絕的理由,最終你被動地适應了生活給你安排的一切。”
“我們在生活中太失敗了!”區志華搖搖頭苦笑着說。
最後區志華告訴陳功,她來到特區後她那位男朋友也跟着來到了特區,在證券公司帶着課題實習。
“按世俗的标準他應該算是那種很有資本很有實力的人。”區志華說。
陳功說:“這麽長時間他一直緊緊跟随你,這也是一片癡情啊,你也不應該辜負他。”
區志華苦笑道:“如果他真能保持當初對我的那種瘋狂的激情,也許我真會被感動,并強迫自己去接受,其實他也只是因為時間長了,被動地适應了生活的安排而已,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都到了這個年紀了,不想折騰而已。”
陳功說:“他沒有了當初對你的那種激情,那麽你說我們之間還有當初那種激情嗎?”
區志華一時無言以對。半晌無話可說,區志華要回市內去了,叫陳功有空的時候記得到市內找她玩。陳功想:“玩?我們是小孩嗎?玩過家家?”他只是說:“好的好的。”
工廠偏處遠郊,一時找不到的士,蔡芳芳大膽地讓公司的司機用小車送區志華回市內,對司機說這是一位很重要的客戶。
區志華向他們告訴時特地握了握蔡芳芳的手說:“你這麽年輕,卻如此善解人意,真讓我喜歡。”
區志華一走,蔡芳芳說:“真讓我喜歡!好像被她喜歡一下就不得了了,誰稀罕!”又對陳功說:“我這樣說,您不高興了吧?”
區志華在特區呆了大半年時間,他們之間沒有發生任何故事,陳功知道,就剩那層窗戶紙沒有被捅破了。他們後來幾乎就沒有了聯系,直到一年後的現在,當陳功回老家辦完父親的喪事,回到特區,收到區志華要結婚的手機短信,盡管具體詳情,如怎麽又要到澳洲去定居什麽的,甚至是不是真和那個副省長公子男朋友結婚還是和另外的什麽人結婚,陳功也一概不知,當然他也不會問,因為一切都已結束。
他就這樣把區志華徹底丢了。
他沒有了愛情,沒有事業,沒有工作,沒有一個固定的栖身之地,也沒有多少錢了。他甚至連一個公民身份都沒有了,他是徹底地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的他還有新的開始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虛,好像所有的活力都被抽幹了,只剩下一個疲憊的軀殼。他躺在剛租來的簡陋小房裏,一動也不想動,竭力避免思考明天的事,他甚至希望時間就靜止在這裏算了,當然他知道明天,明天的明天會不可避免地要到來,但此刻他只要寧靜。
迷迷糊糊中他不知道睡醒過幾次,他感覺到已是夜裏,他聽到客廳裏有電視的聲音,有年輕女孩說話的聲音,但他不知道是不是白天見到的那個蔡花,他聽到老馬的聲音,好像還提到了他,但他還是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他想要是能一睡不醒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