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緣際會

世上之人無非為情為緣

長寧殿內，梨樹下，李绾纖纖細手。美人手執茶杯，杯中茶水灑在地上，很快便消失不見，只留下地上幹涸的隐約痕跡。

這茶水猶如她和顧欄之間的感情，轉瞬即逝，卻留下絲絲懷念，時刻提醒着李绾，她曾付出過真心。

顧嬌伸手接過李绾手中的杯子，轉身拿起桌上的茶壺，将茶水重新注入茶杯之中。

“绾绾，你看，只要還是那只茶杯，杯子完好如初，不曾摔裂，那就能重新注滿茶水。”

顧嬌将茶杯還給李绾，李绾和她同樣因當年之事心有郁結，心病還需心藥醫。

她不想讓她在意的人再次受到傷害，或是失去幸福。

顧嬌年紀比李绾小兩歲，但她身為局外人，旁觀者，更能看的明白。

“我哥哥為人木讷，不解風情，但為人正直，專一長情。”

李绾眼波流轉，美眸清亮，“你哥哥可不木讷，他有趣極了。只是眼下這情況，我們不适合繼續在一起。”

“顧家的情況，你身為顧家人最清楚不過了。若我嫁給你兄長，便會坐實了顧家企圖統攬大權，一舉登天的謠言。”

“顧家數代皆是忠臣良将，豈能因為長寧一人，而将百年清名毀于一旦。你兄長是如此驕傲的人，我怎麽能讓他擔此污名。”

顧嬌從未想過李绾會想到這層關系，她急忙回道：“哥哥不會在意的，再說了，是非功過不是別人可以随口置喙的。”

李绾搖搖頭，“他不在意，可我在意。”

“我愛慕的，是年少時恣意灑脫的顧家世子顧欄，我不允許任何人因為我傷害到他。”

“而且，現在你兄長眼裏心裏全是顧家，根本無心兒女情長，我堂堂大歷嫡公主又何必上趕着惹人嫌呢？”

顧嬌還是太單純了。

雖然她們都失去了家人，但她被保護的太好，以至于顧嬌覺得真情最重要。

可自古以來，最不重要的便是真心，最難揣測的便是人心。

顧嬌沉默不語，不知該說些什麽，她确實對感情之事不甚了解。自以為只要雙方在意，便可排除萬難，走在一起。

但并非所有的路都是暢通無阻的，所有事情也并非都是一帆風順的。

世間有緣無分之人多了去了，能真心在一起的寥寥無幾。

李绾放下手中的茶杯，似是釋懷一般：“我的結局，要麽就是為國和親，遠嫁他國；要麽就是尋一世家子弟，了此一生。”

“我身為公主，享萬民食祿。我的婚姻，我的自由，自當是為了黎民百姓，而非兒女情長。”

顧嬌拉起李绾的手，就如同當年她們打架被李潛懲罰抄書手疼，她為李绾揉手那般，“绾绾，你不會是這樣結局的。”

“你皇兄說了，你只管選你喜歡的。其他的你不用考慮。”

顧嬌見她猶豫不決，決定推她一把，“公主當真能忍受我哥哥身旁出現別的女子嗎？要知道如今時局安定，我哥哥年歲不小了，到了娶妻的年紀了。”

“顧欄是我哥哥，我自是了解他，能看出哥哥心中還有你。既如此，何不争取一次，就當是全了自己的心願。”

李绾美眸善睐，聲音有些輕柔：“我對你哥哥有意，但三年前他已作出了選擇，是放棄我。我長寧有自己的驕傲，絕不強求。所以，一切随心吧。”

李绾說罷，微微點頭示意，然後走向殿內。顧嬌一人留在原地，眼中迷茫，不知該怎麽做，才是對的。

宸興宮內，顧嬌小手撐在桌上，手上翻閱着李潛送來的名冊，粗略看來，都是世家公子中風評不錯的。

但在顧嬌看來，這些人都不如自家哥哥。她一頁一頁翻過去，都快看花了眼。

終于在最後一頁發現了顧欄的名字，陛下為人公正，并不是按照官職高低排列，而哥哥在最後一頁，是因為親眷緣故。

因為上面寫着：顧欄，年二十二，父母雙亡，妹妹入宮封宸妃。

若是當年的顧家，父母還在的時候，哥哥肯定是在第一頁的。

但如今，顧家失勢，雖有哥哥竭力支撐，但比之世家大族确實少了些根基。

安嬷嬷送來甜湯，見顧嬌愁眉不展，便上前柔聲問道：“娘娘因何事困惑？”

顧嬌拿起湯碗抿了一口，轉而看向安嬷嬷：“嬷嬷，我能傳召我兄長來宸興宮嗎？”

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最好是見顧欄一面，但現在天色不早了，顧欄又是外臣，若召入宮，不知是否會引來風言風語。

安嬷嬷接過顧嬌手中的碗，輕聲安慰：“娘娘不必多慮，如今內宮陛下已徹查，娘娘若是想念親人了，當然可召入宮。”

顧嬌點頭，“那勞煩嬷嬷為我傳召，召丞相顧欄入宮。”

顧府內。

顧欄在書房處理事務，小厮青書匆忙走進書房，鞠躬行禮：“大人，宮裏來人。宸妃娘娘請大人入宮相見。”

顧欄放下手中的毛筆，看向窗外，心道：“這個時辰了，嬌嬌匆忙召他入宮，難道是有大事發生？”

“來人，速速為我更衣，我要入宮。”

顧欄火急火燎地趕向宸興宮，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到底會是何事。

若是有事情，陛下自會通知他，如此着急，難道是發生了什麽不可預估之事？

一入宮，到了宸興宮門口，未等到宮人傳禀，顧欄揮手退開衆人，徑直走向顧嬌殿內。

進門後，卻發現顧嬌此時正悠哉地看着什麽東西，顧欄環顧一圈沒有發現異常。

他輕抒一口氣，将心裏的擔憂放了下來。

“顧嬌嬌，你如此焦急地召我入宮所為何事？”

“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要我替你做主呢。”顧欄坐在一旁，端起茶水就往嘴裏灌。

顧嬌一臉無辜，看了看身旁的安嬷嬷，“我只是讓你入宮，我何時說，出了大事？”

“再說了，真要有什麽事，陛下會為我做主。”

顧欄聽到最後一句，伸手指了指顧嬌的腦門，“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

安嬷嬷見兄妹二人調笑打鬧，十分有顏色地退出去了。

顧嬌将手中的名冊遞給顧欄，意味不明的說道：“這是公主選夫的名單，哥哥你看看。”

顧欄聞言一愣，半響還是接了過來，他似是不在意地随手翻了幾頁，不知道在看什麽，在找什麽。

顧嬌一眼便瞧出顧欄的小心思，語氣幽幽：“哥哥，你在最後一頁。”

顧欄輕咳一聲，放下手中的冊子，“所以你今日找我，就是為了長寧公主一事？”

顧嬌拿過名冊，在手裏掂了掂，眉眼間盡是審視：“哥哥可知，這最後一頁，希望是最小的，只是充個數罷了。”

“妹妹不知兄長心意，但我希望哥哥能與相愛之人白頭到老。我不想看到你有一天，你再次因為懊悔，大醉不起。”

“你知道了。”顧欄眼神看向自家妹妹，入宮不過三月，沒想到顧嬌嬌眉眼間，處事間竟和陛下越來越像。

“顧嬌嬌你長大了，現在入宮不久，卻頗有一宮之主的風範。既如此，你要明白，顧家面臨的困境，不适合再牽扯無辜之人進來。”

“我之前未向你提及，是想着你還小，不想你擔驚受怕。但現在你長大了，你也該知道了。”

“我知道你自小聰慧，想必有些事情不用我點明，你心裏早也明白。眼下，我要首先解決影響顧家生死存亡的隐患。”

“至于其他人，我現在無法給予承諾。”

宸興宮內，顧家兄妹在殿內閑聊，青禾站在殿外，看着少爺小姐的模樣，感覺好像回到了從前的日子。

以前将軍和夫人還在的時候，顧家人日子過的甚是和美，羨煞旁人。

*

李潛一進來就聽到顧嬌在唉聲嘆氣，心裏不覺好笑，她現在只是宸妃就感到心煩，若是封後，只怕以她的性子說不定會逃跑。

思及此，李潛更加堅定了不選秀女的想法。

他的後宮只有顧嬌一人即可，弱水三千與他何關，他只取一瓢飲。

旁邊的青禾見到陛下來了，剛要行禮就被李潛攔住，示意她不要出聲。青禾笑笑，悄聲退了出去。

李潛慢慢靠近顧嬌，就聽到她嘴裏念叨着什麽。李潛剛要湊近聽清，突然顧嬌似有所感，扭過頭來。

兩人四目相對，李潛能從顧嬌的眼中看到自己眼底晦暗不明，他慢慢靠近，瞳孔深邃。

兩人微微發愣，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顧嬌小臉慢慢轉紅，牙齒輕咬嘴唇，她呆呆地看着李潛慢慢貼近她，不知所措，沒有後退。

她剛要說起今日和長寧公主見面一事，卻見李潛一步步逼近，将她困在了小榻之上。

忽然，顧嬌感受到一片清涼柔軟貼近自己的櫻唇，她猛地屏住呼吸，眼睛瞪得大大的，就這樣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李潛雙眸幽幽的看着她，喉結微微滑動，伸出一只手蓋住了顧嬌的雙眼，“乖，閉上眼睛。”

說罷，另一只手用力攬過顧嬌，将她輕輕放到榻上，俯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