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绾看見我手上的戒指,素來聒噪的她愣是說不出話,怔了許久,欲哭無淚地說:“你就這樣把自己嫁出去了?!”
我莞爾:“雖然不是正式的婚禮,但當時我們都很認真,我還以為他在上海籌備婚禮事宜,沒想到他真的會悄悄來南京找我。”
她抖了抖,寒冷似地抱緊自己,用不理解的目光看我:“都說談戀愛會讓智商降低,我看你已經一低再低,沒有底線了,這麽正式的戒指當然要正式的場合戴上,這算是什麽?”
“但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比起婚禮的排面更重要啊。”
“雖然我覺得有些古怪,但你開心最重要,如果以後他敢欺負你,來找我吧,帶你浪跡天涯。”
黎绾擁有甜美的外表和粗曠的內心,但待人真誠,雖然有時候話不經大腦,令人為難了些,但總體上是個很好的姑娘,這好姑娘最近的意向似乎打算一個人風流潇灑到老,我真替她憂愁。
她一見我愁眉苦臉,立刻道:“你一露出那副表情我就知道要說什麽,你自己幸福就好,別給我牽線當月老哦,我這種性格見一個愛一個,別白白耽誤了人家大好青年。”
我聽着這話越發耳熟,旋即想起來這是著名的渣男語錄。
“好,我不管你了,反正我也不着急,只不過看着身邊朋友一個兩個都嫁出去了,你還形單影只有些紮眼。”我掰着手指算了算,衛窈馬上要結婚了,南卿和容先生感情不錯,沈小姐疑似暗戀章先生,就連羅榆都有了女朋友,我身邊的人除了哥哥,就只剩黎绾了。
她憋屈地大呼:“現在我連在你眼前晃的權利都沒有了嗎,等我離開看你後不後悔。”
見她當真臉色通紅,受到了極大傷害,我忙指給她看:“你看桌上有一杯咖啡的那位男士。”
她立刻側臉看去,用登徒子的目光打量,笑眯眯道:“年輕英俊——是我喜歡的類型。”
“……你上次還說喜歡老成持重的類型。”
“這不重要,不管是什麽類型的男人,娶了一個都不滿足,還會亂瞟別人的,試問春日百花齊放,你會只守着一枝花欣賞嗎?”黎绾翻了個白眼,舉例說,“你看哪幾個成功人士不包養情人的,就連我爹在外面都不止一個,縱使出身高貴,也擺脫不了尴尬的局面,你看上海灘的那個衛小姐,家世顯赫,但是她的男人說抛棄就抛棄,一點都不顧兩人的顏面。”
“哪個衛小姐?”我一愣,随後情緒激烈地握住她的手臂,匆忙追問。
“就是衛氏集團的小姐啊。”黎绾對我的激動不解,摸了摸我的額頭,“你生病了?”
我是有些失态了,勉強地笑了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掩護道:“她很有名啊,所以我有些驚訝,你剛剛說她的未婚夫怎麽了?”
黎绾一向粗神經,自然沒有發現我的異常,自然地說了下去:“之前報紙上不是将他們的婚禮炒得多火嗎,我一看照片就知道那個男人靠不住,果然,馬上到了結婚日期,那個男人就失蹤了,照我來看,肯定是為了衛氏集團的財産才答應結婚,結果發現融不入貴族生活,就詐騙了一筆錢,和情人私奔了,不過這麽大的消息你都不知道,南京這幾天的報紙也報道了啊。”
我表情木然,內心五味陳雜,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驕傲如衛窈,怎麽會允許這麽丢人的事發生,似乎她自從遇見了謝暄,好運就一次次和她擦身而過。
我也終于明白,為什麽這段時間家裏都不再有報紙的原因,以及林諒吞吞吐吐的真相,他們應該都知道了吧。
“绾绾,我問你。”我猶豫着開口,“如果有一個朋友遇到了一樁麻煩的事,你想奮不顧身拉住她的手,但明知道最終你們還會分別再也不見,這一切只是徒勞,你會怎麽做?”
哥哥離開南京的時候,他讓我答應三件事,其中一件就是不要再和衛家有任何牽連,此刻雖然聽到這個消息,條件反射地想要去上海找她,但是記起羅桦的叮囑,我生生按耐下來。
黎绾根本沒有思考,直白道:“想做什麽就去做,不要想得失,她是我的朋友,我就是要幫她,陪着她再走一段路,至于後面分開又有什麽關系,起碼我不會在未來後悔,為什麽當初沒有陪她一起撐過這段難受的時光。”
她的話如當頭一棒我心中一震,覺得豁然開朗。
是啊,如果這個時候我不在她的身邊,我會抱憾終生,盡管我和哥哥應允過不再和衛家聯系,但是衛家和衛窈有什麽關系,她只是我的朋友,而不是衛氏集團的千金。
我猛然站起,吓到了黎绾,她無措地問:“我剛剛說錯什麽了嗎?”
“謝謝你,我突然想起來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帶你玩遍南京了,下次找你賠罪。”我拎着包飛快地回家,決定要和家人說一聲,然後回上海。
我以為家人會持反對意見,甚至強行将我留下,我想了一路的對策,卻不料姥爺的态度意外溫和,只是提出必須有人陪我一同回去。
我頭腦裏出浮現一個絕佳的同行對象,還沒說出口,姥爺便冷哼着開口:“林諒也來南京了吧,讓他陪着你一起回去,如果你出了事我就拆了他的骨頭,扔到秦淮河裏喂魚。”
“您怎麽……”
“一大清晨就在我們家門口堵着,想不發現也難,真當我們家沒人。”姥爺瞟了我一眼,掃興地揮揮拐杖,“快走,別擋着我吹風。”
我看了一眼緊閉的窗戶,您吹的是哪門子風。
怕他反悔,我乖巧應道:“謝謝姥爺,我給你帶特産回來。”
“別介,我可吃不慣上海的東西。”他低頭喝茶,在我帶上門的時候又提了一句,“別忘了帶你母親喜歡吃的糕點。”
我忍俊不禁,太口是心非了。
未來收拾好了行李,又和林諒聯系好,他來我家接我,我們一起奔着火車站而去,原來正大光明是這麽回事,可比上回偷偷摸摸順暢得多。
在火車上,他緊張地和我坦白一切:“我不是有意瞞着你衛窈的事,報紙上的報道不知真假,以訛傳訛,他們家又封鎖了消息,我總要确定了,不能讓你白白上火。”
“看來就算你們有心隐瞞,命運還是會讓我知道關于她的消息。”
我剛知道消息非常意外震驚,但靜下心細想,似乎也在意料之中,我原本就沒覺得衛窈真的會嫁給謝暄。
雖然現在提倡自由戀愛,但我父母有一句話還是說的在理。
門當戶對很重要。
家庭決定一個人的眼界三觀,都是許多年耳濡目染出來,而不同階層之間的戀愛,雖然也有,但極少,我記得外國童話中的灰姑娘,嫁入皇家人人羨慕,但她卻也是公爵的親生女兒,擁有與生俱來的貴族血統,與王子堪堪相配。
列車向前,仿佛永遠都沒有盡頭,我頭一天晚上沒有睡好,此時靠在林諒肩膀上,昏昏欲睡,他給我蓋了一層毯子,緊握着我的手。
“你覺得我們會有這一天嗎?”我在半夢半醒中,喃喃問他。
意識漸漸散去之前,我聽見他說:“不會,我不會松手的。”
上海。
南卿找到衛窈的時候,是在慈心孤兒院,她推開一間教室的門,看見衛窈抱着孩子,正在專注地教習書寫,臉上意外帶着一抹溫柔的神色,南卿想起最近報紙上胡亂造謠的那些事,竟然開始同情于她,這大概就是作為公衆人物的悲哀,一舉一動,都被無數人關注議論,私生活被放在放大鏡下,永遠也不存在隐私。
衛窈聽見她的高跟鞋聲響,沒有回頭,眼中劃過一絲漠然與不悅,一閃而逝,對她淡淡道:“你去隔壁教室等一會吧,我馬上過來。”
南卿點了點頭,随後想起她看不見,便利落爽快地轉身離開,去了隔壁教室。
她心裏清楚,無怪衛窈态度冷淡,實在是任誰心情不好,遇上面前出現的是自己讨厭的人,情緒會更加低落不爽吧。
南卿與衛窈八字不合,她自己沒什麽感覺,衛窈每次見了她都要嗆兩句,她卻笑笑置之不理,完全不放在心上。
南卿并非大度,她只是覺得自己比衛窈大了幾歲,與她不合,顯得自己幼稚,況且她們現在站在同一立場,斷斷沒有鹬蚌相争的道理,至于衛窈不喜歡她的原因,南卿也猜測過,無非是初見面時,她無意中灑了衛窈一身檸檬水,真是小心眼的女人,記仇又毒舌。
過了半天,衛窈姍姍來遲,女人面容清寒如霜,背脊直挺,端着貴氣優雅的氣質,冷着臉問她:“你怎麽來了?章之諱不放心我的情緒,怕我惹事嗎?”
大概只有她敢直呼章先生的名諱,南卿心裏想着,臉上卻微笑道:“他被絆住了,脫不了身,讓我來知會你一聲,這段日子不要在百樂門聚會了。”
“理由。”
“非常時期,非常措施。”
“好啊。”衛窈從善如流道,南卿頓覺異常,關切地問她:“你沒事吧?”
衛窈嘴角牽起一個輕蔑的弧度:“比預期出了一些狀況,不過不礙事,就不勞煩你們分心了,我自己會處理好。”
對話似乎難以進行下去,南卿與她靜靜坐了一會,兩人之間默然無話,她起身,打破僵局:“那我走了。”
衛窈慵懶開口,令南卿腳步一頓:“章之諱在南京有收獲嗎?”
“有三個意外之喜,你要不要聽?”
“說。”
南卿存了戲弄的心思,調侃道:“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衛小姐。”
衛窈立刻變了臉色,壞脾氣地擡腳就走,不給她一絲一毫挪揄自己的機會,南卿在她身後嘆了口氣,嗅出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按照尋常,衛窈才沒有這麽容易上火。
看似平靜,實則還是被謝暄影響了吧。
雖然她們不合,但南卿真切希望,以衛窈這麽機警靈敏的人千萬,不要陷入感情的漩渦,最後慘淡收場。
就像她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忽然想到如果黎绾遇見了衛窈
那會是誰的災難呢???
開個小腦洞哥哥X黎绾X衛窈
那一定是一副非常特殊的畫面
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