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殉國

我的女主光環呢 - 第 129 章 殉國

我醒來的時候周遭一片寂靜,像是沉溺在黑暗中,有一雙手将我往下拽,胸腔壓抑着絕望與痛楚,我眨了下眼睛,有一滴淚迅速順着鬓角滑落。

我有一瞬間不知道自己在哪,上一刻留下的記憶還是茫茫火海,現在卻這麽靜谧,我嘗試挪動身體,從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意,令我發出一聲嗚咽。

我才想起失火前發生的事,我中槍了。

所以……我死了嗎?

我這麽想着,悵然若失,覺得似乎有些不甘心和茫然失措,有些心願至死也沒有完成。

一聲輕微的動靜響起,頭頂的白光閃了閃,随後盈滿整個房間,我雙眼不适地眯起,有一道女聲驚喜地響起:“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什麽?

等到眼睛适應了這片光亮,我這才看清整間屋子的布置,以及空氣中彌漫的消毒水氣味提醒着我,這裏是醫院病房,眼前一身護士打扮的女人見我神色愣愣,忙近身檢查:“你剛剛是不是傷口又裂開了,我幫你重新換下紗布。”

我任她動作不斷,想要開口詢問現在是什麽日子,但是一開口,喉嚨就火燒般疼痛。

“你在火場中吸入濃煙,需要修養一陣,這段時間先不要說話了,免得二次傷害。”

我沒有得到想了解的事情,反而還失去了聲音,雖然她一再強調只是暫時,但我心底的恐慌還是湧了出來,不可收拾地泛濫起來。

等她換完幹淨紗布,又重新退出病房,體貼地把燈關了,房間又重新回歸黑暗狀态,我惶恐又不知所措,情緒在五髒六腑翻滾滋生,心髒像是被狠狠捏了一下,我鼻子酸了酸,有種想痛哭一場的沖動,但強行壓了下來。

我不能在這個時候軟弱,應該先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是誰救了我?

是誰要殺我?

可笑的是,自從衛康靖死去,我就沒有了任何仇家,根本想不通為什麽有人挑中我這麽不起眼的普通人。

不,和我唯一有聯系的就是唐川,但羅榆他們不會對我下手,再加上唐家失火無人發現,我能想通最合理的情節,就是唐川發現了我和章之諱、羅榆之間的聯系,為了不被牽連,僞造出失火的假象,搶先一步殺人滅口。

寒意侵入我的皮膚,我渾身發冷,不禁瑟縮了一下。

我後悔了。

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利用自己的小聰明接近他,他比我想象中還要可怕。

我徹底失了冷靜,也根本回憶不出來我們相處的細節哪一出暴露了,只是想縮在被子裏,永遠也不出去。

但是往往事與願違。

我不知道自己逃避了多久,直到有一絲光亮穿破黑暗,從窗簾的縫隙中透了出來,我偏了偏臉,眼中一室光輝,依稀是個好天氣。

好像很久沒有這麽好的陽光了。

我仿佛可以透過窗簾看見外面的風光景致,一切生機盎然,鳥在婉轉鳴唱,草在破土而出,俊俏的少年在牆下等待戀人,閣樓中的少女推開窗戶,目光流轉,盈盈一笑。

多好啊。

門外傳來動靜,打斷了我的所有想象,我聽見男人熟悉的聲音,不禁身子一瑟,條件反射地閉上眼,佯裝沉睡。

我在一片黑暗中聽見開門的聲音響起,有人邁入病房,腳步聲愈來愈近。

我沒有睜眼,半晌卻聽不見了任何聲音,迷惑卻也不敢放松,突然感到臉上一陣冰冷,他的手指緩緩拂過我的臉頰,我呼吸一窒,眼皮跳動了幾下。

我突然生出不好的預感,如果他現在殺人滅口,我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不行……

既然活了下來,我不能再輕易喪命。

許是看出了我已經清醒,他緩聲開口,聲音微帶嘶啞:“護士說你醒了,還記得發生了什麽嗎?”

既然無法繼續僞裝下去,我索性睜開眼,看清他的面容後卻微微一怔,唐川像是熬了好幾個通宵,眼中布滿血絲,下巴雜亂的胡渣也沒有刮,神情再不複從前淡然自若,不像我記憶中淩厲果決,殺伐決斷的模樣。

我愣了幾秒,沒有回應,他皺了皺眉,像突然想起什麽,從桌上倒了一杯水,遞到我面前,我強撐着身子起來,唐川坐在床邊,繞開我受傷的部位,将我攬在懷裏,我微微喘着氣,剛剛的動作已經耗盡了一切力氣,身體有些虛脫。

清涼的水滑入喉嚨,暫時緩解了症狀,唐川身上萦繞着若有若無的冷冽氣息,我想起似乎從前,他還是國軍軍官的時候,經常受傷來醫院讓我包紮,曾經還借用了我一小時,讓我吃飯休息,那個時候,他還是心系家國的戰士,每一次上了前線,我都會擔心是不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

那些回憶遙遠地恍如隔世一般,我感覺溫熱的液體從眼眶滑落,不禁靠近了他的胸膛,默默落淚。

他頓了頓,摟緊了我,我們都沒有說話,只是相互依偎着。

我仿佛又回到多年前,可以心無芥蒂地信任他,只要有他的一句保證,我就會一直相信上海不會淪陷。

可是這一切都是錯的,我能在醫院救他一次,卻無法将他從這如同沼澤一般的76號救出來,我能嘗試一次把他拉回來,卻無法一直左右他的思想,唐川這樣的人,是不會有牽絆顧慮的。

即使我能感應到他的感情,但與名利相比,我有自知之明,索性從一開始就不被感動,不被傷心。

我需要的是一個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松開我的手,一路走下去的人。

而他,從未交予真心。

……

接下來的幾天我的狀态漸好,可以說一些簡短的話與別人交流,只是槍傷一直未愈,還要住院至少一個月觀察傷勢。

唐川經常來陪我,不過一般都是下班以後,我與他之間依舊存在問題,但兩人都沒有挑明,只是看似風平浪靜,我也沒有天真愚蠢到主動詢問失火和槍擊的事。

就這樣過了一周,我在護士的幫助下梳洗了一番,覺得渾身清爽,精神也好了許多,只是依舊無法出病房一步,唐川派來兩個保镖天天守在門外,不知是為了防誰。

我昏迷的時候也有許多天,但醒來後一直沒有熟人來看望,甚至連黎绾都沒有過來,不禁思忖應該是唐川對外封鎖了消息,他究竟想做什麽?

晚上我睜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不斷懷疑自己的的價值,我不該再自視甚高了,等我的傷好了之後,就找機會離開唐川,只要确保了羅榆平安無事,就離開上海。

我一直以為是我在替舅媽看護羅榆,其實我令他擔心的時候更多,許多時候都要他分散注意去保護我的人身安全,我真的錯了。

等我回到重慶,就去打聽羅桦的消息,我們之間流動着同樣的血脈,我有預感他一定還活在世上,我一旦找到了他,就從此回歸後方,不讓他們憂心。

我想到了戰争勝利後,我們兄弟三人一定要把家重新遷回南京,那個鐘靈毓秀,生養我們的地方,初春路上飄滿梧桐絮,飛入眼睛中一陣刺痛,平時非常讨厭的東西,現在卻止不住想念,如果真有重回南京的一天……我想等到真正驅趕了日本人後,真正收複失地以後,那才是我記憶中的南京城。

我眼眶含着淚水,眨眼間有水珠落地,忽然突然聽到門輕輕一聲響動,有人悄聲走了進來。

唐川的腳步聲沒有這麽輕盈,我不經意地往門口望了一眼,瞳孔瞬間放大。

“噓——”

她将食指豎在嘴邊,眼睛裏沒有以前的開朗純淨,反而布滿焦慮不安,她迅速走到我身邊坐下。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你,你有知道的權利,但是千萬千萬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秦煥煥左右張望,确定了屋裏沒有第三者存在,遲疑說道。

我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不理解她與往常不符的舉動。

她似乎想說什麽,咬了咬唇又頓住了,眼神躲閃着我,如此反複幾次,她別過臉,聲帶哽咽地說:“羅榆殉國了。”

“……”

我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動,僅僅一瞬,旋即更加強烈地跳動起來,好像從高臺一躍而下的失重感令我臉色一白,目光聚在她身上,淩厲如刀,我按耐下躁動不安的心情深吸一口氣,,強行平靜地說:“你是受了唐川的示意來試探我?”

我從沒對秦煥煥說過羅榆的事,包括我在上海還有其他親人。

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秦煥煥叛變了,她為唐川做事,想要從我這裏談聽到關于羅榆的情報。

但是秦煥煥目不轉睛地注視我,眼圈逐漸紅了,面上一片慘然,她從來都不擅長僞裝,低頭間滾落下兩串淚珠,澀然道:“一周前,就在你蘇醒的那一天下午,羅榆在十六號碼頭現了蹤跡,被76號的人發現圍捕……以身殉國。”

我已經發現了什麽,卻勉強笑了笑:“我從前還不知道,你這麽會編故事?但是這并不好笑。”

“我沒有騙你,是真的,76號已經證實了他的身份,就是羅榆。”

我不知道自己是懷着什麽心情聽完了秦煥煥這番話,看着她格外悲恸的神色,我想笑卻笑不出來,眼前模糊了視線,明明上一瞬我還在想着以後羅榆将露易絲娶進家門,生下的混血孩子會多可愛,但下一瞬,卻告訴我活生生的人已經死了,而且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慘死街頭,無人收屍。

胸口一陣劇痛,我幾乎要無法呼吸,但并不是受傷的地方,而是心髒,像被人活活剜走了一塊,随着羅榆血淋淋地去了。

早在家人永遠留在南京的時候,我就有過這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但那個時候是羅榆安慰開解我,讓我知道即使所有人都走了,只要他在依舊還是家,我們是骨肉血親,他永遠不會離開。

我忘了羅榆比我小七歲,他也經歷了失去父母至親的痛苦,而一直在我面前裝作無事,怕再惹我傷心落淚,那段在重慶最開始的時期,一直是他在照顧我。

我已經習慣了羅榆成熟穩重的模樣,甚至忘記了他還在可以胡鬧的年紀,他以前一天三次都要和我吵架拌嘴,從不輕易認輸。

我不想他為別人而活,失去自己原來的樣子,但在大局當前,我們無法選擇怎麽活,是被推着走的,我只能眼睜睜看着他變成另一個羅桦。

克制、謹慎、甚至漠然,但在我記憶裏,羅榆應該熱情自由,永遠是個孩子。

不可否認,是因為羅榆的存在,我才重拾對生活的希望,而現在,所有一切再度化為泡影,我擁有的再度失去,甚至比從前失去更多。

我失去了最後一個親人。

也沒有理由,離開上海了。

從此以後,再也不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一把大刀直擊心髒

表弟真的……太虐了

還有他和露易絲的劇情還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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