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這句話,套用在裴砺身上,就變成“子非我,安知我之苦。”
照說,像他這種老爸有錢有勢,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富二代的确是該人人稱羨。事實上他從小到大,學業事業一直順風順水;長相不錯,女人緣好;重情重義,朋友圈子裏一向受歡迎……的确,沒有受過什麽大的挫折。
但是,一直困擾他的,就是他母親和大哥之間像是永遠都不可能調和的矛盾,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裏外不是人。
大哥是裴砺他父親裴老先生故去的原配所出,裴砺的母親則是裴老先生喪偶之後的續弦,其實續弦也是目前唯一的女主人不是?事實上哪裏只是唯一的女主人,他母親就是裴老先生唯一的女人,在裴老先生那個圈子裏,外邊養一兩個人不是什麽多出格的事,只有裴老先生在生活作風上幾十年如一日的自律,外邊別說養人,連小貓小狗都沒養一只,跟他那幫子老朋友相比可謂是忠貞得獨樹一幟了。
裴砺覺得他媽應該滿足了,尊重她的丈夫,孝順她的兒子,生活富足優渥,還有什麽可圖?
可是,續弦兩個字似乎讓她一直有種名不正言不順的心虛和惱羞成怒。女人,都這麽喜歡自己跟自己較勁嗎?
“前幾天,你爸又跟姓吳的那家人出去吃飯了,梧桐山溫泉山莊的項目,說是要跟他們合作,這個你知道嗎?”
吳家就是他大哥的舅舅家,裴砺不想多看母親陰雲密布的面孔,點一下頭,“我知道。”
随之而來一聲冷笑,“你那個好大哥,拼着勁兒地把公司往他手上攥,你爸看到只當沒看見,難道,他就只有那麽一個親兒子?”
裴砺忍不住了,“話不能這麽說,我公司當年辦起來的啓動資金難道不是爸給的嗎?這些年生意也沒少仰仗他的人脈,我想幹什麽,他都支持我,這些,還不夠嗎?”
裴太太一聽更加怨憤,拔高聲線連氣息都鈍重起來,“你怎麽還是這麽不懂事,你爸多大的家業,是你那個小公司能比的嗎?他們欺負我就算了,我就生了你這麽一個兒子,你都不站在我這邊,我以後,還有什麽指望。你是要,看着他們逼死我嗎?”
她指着裴砺的手指微微顫動,話沒說完就哽咽起來,一行清淚從眼角劃出,裴砺一看就慌了,急忙走過去,撫着她的肩膀,“媽……我不是這個意思。”
“裴砺,媽媽委屈了大半輩子,以後過得舒不舒心就只能看你了,你要給媽媽争氣啊!”
裴砺擡手擦去她的眼淚,“我知道。”
“你那個小公司開着我沒意見,但是你爸公司的事,你也該插手了,你爸的家業,以後只能是你的。”裴太太嗚嗚咽咽地說道。
裴砺只好點頭,“好。”
“還有,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家的事該提上日程了。”
裴砺心想男人成家三十不晚,他還沒這個打算,但此時顯然不是反駁的時候,“嗯。”
“你大哥娶寧瑗那會兒我沒能攔住,讓他如虎添翼,你以後的媳婦兒,家世只能比寧瑗好,不能比她差。”
“放心吧,我娶媳婦兒還能讓您不滿意嗎?”裴砺含糊應道,母親當時給大哥婚事使絆子的手段坦白說就算陰損了,可是,為人兒女,他又能怎麽樣?這件事他一直不願意多提,裴砺的大哥,向來對他不錯。
見他什麽都允諾,裴太太情緒總算緩和下來,想到什麽又板起臉,“家世再好,像以前那個什麽洛宸那樣的,我也是不許的,一個女孩子煙酒不離身的,像個什麽樣?”
“行。”裴砺心想總算給哄好了。
“平常在你跟前晃的那些個小門小戶的小丫頭,當個玩意兒就行了,不能當真,現在的小姑娘,心思深着呢。”
裴砺微微頓了下,片刻後點頭,“知道了。”
把母親送回房間,在沙發坐下,臉深深埋進手掌裏,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周末時阮蓁的父母旅游歸來,阮蓁和葉琪也去機場接機。
阮蓁媽媽行李比去的時候多了好幾件,跟葉琪打了招呼,看阮蓁自己開着家裏的車來了,還是訓斥,“你才開過幾回車,這就敢上機場高速了?”
阮蓁皺一下鼻子:“我都兩年的老司機了,再說,我開得小心着吶。”
回去路上車還是換成了阮蓁他爸來開,回家行李剛放下,阮蓁爸爸去陽臺接了個電話,回頭招呼道:“老陳他們找我有點事,我出去一下,晚上不回來吃飯了。”
阮母一邊收拾行李一邊應了聲,等阮蓁爸爸出門,對阮蓁和葉琪說:“你們看他,在家一刻都待不住。”
時間已經過了五點,阮蓁去廚房準備做晚餐要用的菜,葉琪在一邊幫忙,阮母走進來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遞給葉琪,“琪琪,來,看看喜歡不喜歡。”
葉琪大為驚喜,又有些不好意思,擦淨手忙接過來,“謝謝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