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1)

戀色 - 第 18 章 (1)

雲暖愣住, 擡起頭看着擋在自己身前的男人,這人毫不猶豫把她護在身後的行為,像是大樹和暖陽, 悄無聲息的替她阻擋掉那些她不願意去面對的缺陷,又将她那顆潮濕的心髒烘幹。

他察覺到錢茵身邊圍繞着挺多女孩子,她們不懷好意, 身上噴灑着帶着奇異味道的香水, 這樣刺鼻的味道,不懷好意的氣氛, 連他自己都無暇去細想,便直接把雲暖護在了身後。

錢茵擡起頭看着擋在雲暖面前的男人, 這人膚色很白,卻穿着一襲冷色調的襯衫,被黑色襯托的有些冷漠, 聽聞他們對雲暖說了嘲諷的話, 俊朗的眉峰便一直緊皺着, 俨然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傳聞雲暖這次來格拉斯, 帶了個“男朋友”, 據說還是個盲人, 錢茵原本不屑一顧,直到見到這人毫不猶豫的站出來, 把雲暖護在了身後,哪怕身有不便,他還是願意選擇當一個出頭的男人。

喬景延習慣了用耳朵去觀察周圍的情況, 他時刻警惕,并未聽到女孩子那方有人說話,大概都在面面相觑,後來還是錢茵開了口:

“抱歉,我找的是雲暖。”

“既然有人說她已經不是調香師,你們還非要她來參賽,若是非要比個高低,我作為她的男朋友,代替她去又有什麽不妥?”

喬景延試圖說服這些傲氣心高的女孩子:

“不過是為了口舌之爽,就必須要拉着一個不願意去競争的人?”

錢茵被喬景延說話的态度說服,問他:“先生也是調香師?”

“我不過,是個閑暇時喜歡擺弄顏料的閑人,不過我嗅覺還不錯,倒是第一次參加這種鬥香大會。”

喬景延的前半句話,就已經把錢茵身側的人逗笑,在他們的眼裏,顏料和香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組合,這人倒是自信的很,作為調香師,并不是嗅覺靈敏就行,還要有專業精準的化學知識和一副能嗅出上千種味道的鼻子。

錢茵想了想,直接把邀請函塞到喬景延的手上:

“既然這樣,我會全力以赴,不會因為你的不便有任何手軟。”

“那自然再好不過。”喬景延接過邀請函,心裏像是落下了一塊大石頭。

待到聽覺裏,關于那夥人的步伐越走越遠,漸漸消失在他的耳邊,喬景延把邀請函遞給雲暖,說了一句:

“你看看是幾月幾號。”

雲暖不用看日期也知道那天是幾月幾號,接過那張邀請函,直接撕掉。

喬景延愣住。

倒是雲暖,因為心虛,害怕和那雙眼睛對視,側着身看着身後的大馬路,夏日和風,小鎮兩邊種滿的鮮花湧入視線裏,她努力閉着眼睛,試圖用嗅覺去感受這個世界,然而,充斥在腦海裏的,卻是一片虛無和空白。

喬景延不知如何開口,過了一會兒才說:

“抱歉,我不喜歡有人欺負你。”

喬景延替雲暖接下這張邀請函,雖然是借着雲暖的名義,哪怕輸了,也是他喬景延輸了,外人最多說說她的男朋友不好,不出色,絕不會說她輸了鬥香大會的冠軍。

聽聞這個人竟然還好脾氣的和自己道歉,雲暖強忍着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她轉過身,一個人自顧自的往前走着,把手揣在褲兜裏,和他說:

“我知道,我并沒有生你的氣。”雲暖不知道自己的嗅覺什麽時候才能恢複,也可能一輩子都只能這樣,當一個爬不起來的失敗者。

她只是生自己的氣,生氣自己放不下曾經的光環和榮耀,也接受不了身體不再适應香水的自己,她滿是沮喪的喬景延說:

“我只是想到自己成了個廢物,就無比害怕前路的燈光全部熄滅。”

她一個人走在前方,突然被身後的人拉住了肩膀,驀地停下腳步,轉過身去,一眼就看到那個人目光裏燃着希望和鼓勵,他說:

“雲小姐原來是那麽喜歡退縮的一個人,像只紙老虎。”

“燈不亮就自己點起來。”

——

雲暖說:我害怕前路的燈光早已熄滅。

喬景延卻告訴她:燈不亮就自己點起來。

可是這時候的雲暖卻不知道,如何才能把前路的燈光點亮。

雲暖要出席鬥香大會的事情,當天他們從香水博物館回來就傳到了露西太太的耳朵裏。

露西太太熱情好客,正在庭院裏布置茉莉花節的裝扮,看到他們進來,張口便說:

“雲暖,今年鬥香大會,我可是看好你男朋友的。”

喬景延嗅到整個庭院裏都是茉莉花的香味,又聽到膠帶和貼紙的聲音,知道一定是快要過什麽重大節日,先解釋了一番:

“我只是個對自己的鼻子空有自信的閑人。”

露西太太直接往喬景延的脖子上挂了一串茉莉花環。她見過喬景延的畫,喜歡他的風格,那晚又親耳聽到她是如何面對宮允的,原本就好大增,和喬景延說:

“喬先生總是太過謙虛。”

面對這位熱情的房東太太,喬景延知道過多的解釋在外人看來就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同雲暖回了房間,喬景延才和雲暖提到:

“你能幫我預約香水工廠的學習嗎,現在惡補一番,也能學的有模有樣吧。”

邀請函早已被雲暖撕掉,喬景延卻再度提起了這件事情。雲暖稍微猶豫了猶豫了一會兒:

“那些都是皮毛,短期內學不到什麽。”

她顯然不怎麽想要他去幫自己參加鬥香大會,喬景延察覺到她關了門就想回自己卧室,又連忙堵在前方:

“那你教我?”

雲暖搖頭:“我沒有嗅覺,無法做你的導師,喬氏是顏料大亨,喬先生應該不陌生化學,理論知識也沒有什麽可教的。”

喬景延擡手放在門背後,怕她走掉,勢必想要在今晚說通她:

“你憑直覺調試,我來分辨?”

讓她憑借這短短三年的調香經驗去調試香水,這根本就是一個笑話,可是面對這個笑話,雲暖卻猶豫了,她看向他那雙滿是渴求的眼睛,又想起他中午把自己護在身後的模樣,心裏沉甸甸的,像是壓着什麽東西。

她後來想了想,只說:

“我考慮試試,節日過後再答複你。”

喬景延早先就察覺到院子裏的氛圍和平日不太一樣,放了手往客廳走,摸索到沙發上坐下,給雲暖也倒了一杯水:

“什麽節日,我聞到很濃郁的茉莉花香味。”

“是慶祝茉莉花盛産的節日,有花車□□和派對。”

雲暖在這裏住了三年,每年必過的茉莉花節,是她每年都很期待的,每每到了這個時候,便有大批的游客前來,沿途的花車上裝滿了花瓣,一路分撒,整天街道上都是花瓣的香味。

喬景延聽的很感興趣,放下水杯,要拉上她一起過節:

“那我們一起過節。”

他幻想中的茉莉花節應該熱鬧非凡,像是雲暖這樣天性開朗的小姑娘應該很感興趣,說不定以往每年都要參加,畢竟這是沐浴在自然香氣裏的節日,他以為雲暖還在客廳,直到聽到她把房間門輕輕關上的聲音,說了一句:

“這節日很吵。”

言下之意,是因為這節日很吵,她也不願意去迎接它。

喬景延拿她沒轍,出了屋,摸索到露西太太家的樓下,拜托露西太太定了好看的裙子和西裝,露西太太問他:

“喬先生要黑色的嗎?”

喬景延想了想:“白色的,偶爾嘗試一下別的顏色。”

露西太太哦了一聲,給喬景延丈量身高,喬景延以為也要給雲暖量,又說:

“她的話,就按照身高,約莫挑選一件尺寸差不多的就好,她好像不過這個節日。”

“哪能不過呢?”露西太太笑道,“雲暖每年都會打扮的很漂亮,她自己就有不少漂亮裙子,今年是鬧什麽別扭呢,明明那麽好的身材,要展示出來才對啊。”

露西太太大約寫了個雲暖的身高,用筆尖戳了戳自己的額頭,有點苦惱:

“這樣的胸圍,大概要大號的才夠穿。”

這話讓看不到雲暖長什麽模樣的喬景延,莫名其妙做了個不太正常的夢境。

他在夢境裏就能看的很清晰她的外貌,卻怎麽也無法看到被裙子包裹着的雲暖的身軀,像是這樣性感妖豔的女人,到底是個什麽模樣,喬景延還真的幻想不出來。

他對女人的身材,并沒有什麽殘存着的手感和昔日舊憶。

隔日一早起來的時候,喬景延就發現自己掉到了床底下,被冰涼的地板凍醒,他伸手憑空在空中抓了半天,卻只隐約記得,夢境裏關于雲暖的身材,始終是隔着一層霧的。

————

雲暖對喬景延偷偷準備了過節衣服這件事情并不知情,随着茉莉花節逐漸接近,露西太太家的小旅館也住滿了客人,偶爾他們一起相約去花田,雲暖和周圍的太太們聊這裏的風俗民情,喬景延或是安靜的在一旁作畫,或是直接放下畫筆,聽聞雲暖用熟練的英語和他們說話。

他想起那晚自己做的夢,又聽到她的嗓音,幻想這樣性感聲線的女生,大概在某些時刻也是會□□的。

茉莉花節的前一晚,喬景延拿到了露西太太幫忙挑選的衣服,那晚他把衣服洗幹淨挂在陽臺的時候,就被雲暖看到了:

喬景延如實回答:“我還是想要熱鬧熱鬧,你得陪我去。”

面對這位亦如上司又亦如朋友的男人,雲暖只得投降,第二日一大早就爬起來梳妝打扮,對着鏡子把衣服套上去的那一刻,雲暖無語的對着鏡子欣賞了半響,默默跑去敲了敲喬景延的門,問他:

“喬先生,衣服是怎麽來的?”

“我拜托露西太太準備的。”喬景延開了門和她說話。

雲暖一撇就見到他把歐式風格的襯衫穿的亂七八糟,顯然是摩挲了好半天的,她看不下去,直接進了他的房間:

“我來幫你穿,這個有點複雜。”

喬景延扣着衣服的紐扣,聽聞雲暖這話,停下了手裏扣紐扣的動作,雲暖卻誤會他的意思,說道:

“這有點複雜,要系帶子,我來幫你。”

喬景延看她堅持,背對着她,默默把穿上的衣服脫下來,雲暖方才還在想着怎麽給他搭配,并未注意這些細節,等到前方的人背對着她把衣服脫掉,她瞥見他露出的肌膚和完美的倒三角曲線,耳根子一熱,連耳朵上的溫度也只直線攀升,只得默默收回自己燒紅的視線,默默給他把衣服換了一面,重新幫他穿上。

露西太太的眼光簡直太前衛,看似白色簡單的襯衫,添加上了宮廷風元素,在大喇叭袖上做了抽繩,背後則是更加超前的做了編制風格,隐約還能見到男性的後背肌肉,雲暖看着這件風格迥異的襯衫,連眼睛也不敢往喬景延臉上看,更不敢對上他的眼睛,她幫他把紐扣一粒一粒的扣好,視線一直順着他的小腹移上去,所及之處,像是眼睛裏都帶着火,看的面紅耳赤的,雲暖後來只得默默的咽了口唾沫,在心裏感嘆,喬先生應該也并不文弱。

她不知道喬景延是有腹肌的,甚至以為他每日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僅僅只是畫畫,但現在看來,他每天也少不了運動。

幫一個男人穿衣服,打上誇張又漂亮的蝴蝶結,用目光去審視他的身材,最後不得不把自己弄的面紅耳赤,這大概是雲暖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行為了。

喬景延看不到雲暖的這些動作,只是第一次被異性幫助穿衣服,偶爾被雲暖的指尖擦碰到胸口和小腹,會覺得渾身像是觸了電,很是不自在,不一會兒就覺得有些口幹舌燥。

索性這樣令人遐想的一幕并未持續多久,雲暖最後在他的腦袋上戴了頂牛仔帽,整個造型才算完工,她滿意的誇獎了一句:

“喬先生倒是挺适合這種異國風情的打扮。”

以前的喬景延,又怎麽會想要通過服侍和妝容去取悅某一個人,一切幹淨整齊就好,如果不是遇到雲暖,這種為了某一個人而打破常規的事情,他大概是不會做的。

喬景延好奇她的衣服,問她:

“你的也和我的一樣嗎?”

“沒有,我的是裙子”

雲暖默默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大紅色裙子,不得不說露西太太很懂男人喜歡什麽風格,就差沒有把她的胸擺在衆人面前了,自然這些是喬景延看不到的,她也沒有細說,只告訴喬景延:

“我的也還挺合适。”

雲暖出去的時候,喬景延的指尖觸碰到了她的衣料,憑手感,他猜測這應該是一件大裙擺,波西米亞風格的大裙子。

這次雲暖匆忙前來,并未帶太多衣服,她翻了大半天的也沒見到一件合适內搭的衣服,幹脆放棄,披散了長發,施了妝才去樓底下和參加茉莉花節的客人們彙合。

喬景延早就打扮好,一直和樓下的客人們聊天,他對法語耿耿絆倒,英語倒是說的很好,遇到聽不懂的,也有熱心的露西太太作為翻譯員,幾個人聊的正投入,只聽得人群裏突然間安靜了下來,好像有誰從樓下出來,她的高跟鞋踩在木質椅子上的聲音清脆又動聽,帶着滿滿的期待和活力。

喬景延自然知道她是誰,果然很快他就聽到周圍有男士驚呼雲暖“漂亮,大方又性感。”

這該是這樣一個漂亮自信的姑娘,才能獲得那麽多的贊美的歡喜。

喬景延越發好奇她每日的穿着和打扮,甚至還會在心裏焦慮,什麽時候自己會忍不住,摸一摸她的穿着打扮。

雲暖只把目光落在角落裏的男人身上,見到他把目光一直落在自己從樓梯角下來的位置,提着裙子走過去,和他說:

“出發了,喬先生。”

口是心非的雲暖,明明那麽在乎這個看起來浪漫而又盛大的節日,這不,今日裏,她連說話的語調都格外的輕快了起來。

——

從露西太太的旅館出來,街道邊已經站滿了人,偶爾有花車經過,車頂上穿着性感豔麗的姑娘們抛着飛吻,沿途一路揮撒花瓣,雲暖一直緊緊和喬景延在一起,後來人潮開始跟着花車移動,他們也跟着花車行走,雲暖險些和他走散,索性就拉住了他的手,和他讨論:

“我喜歡那位敲鼓的姑娘,非洲辮簡直太酷了。”

喬景延看不見,但耳朵和各項感官都很靈敏,聽到周圍人敲鼓熱鬧的音樂聲,便能想象得到這個熱鬧的節日到底有多受歡迎,聽聞雲暖和他提到“花車來了”,馬上便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濃郁花香,接着就是一陣一陣從天而降的花瓣,除了茉莉,還有玫瑰和雛菊,偶爾有些弄到他的臉上和墨鏡上,身側的雲暖馬上就會幫他拿掉,後來嫌棄他的帽子礙事,雲暖索性連帽子也随便拿給了路人,拉着他一起往前走。

雲暖的手指纖細而細膩,他甚至還能聞到洋甘菊的護手霜味道,她一直緊緊拉着他,很快就融進周圍的氛圍裏,大聲的吶喊和歡呼。

他認識她那麽久,第一次知道一個姑娘快樂起來是什麽模樣,如果非要用一種香味來形容,那大概就是柑橘,被明亮點綴着的美麗少女,散發着甘甜和清香的味道,如同留在心尖上的暖流,喬景延這時候多羨慕那些看的見的人,比起用感官來感受,顯然視覺沖擊一定更加震撼,如果他能看得見,雲暖臉上的笑意,大概是這世界上最漂亮的微笑了吧?

他不過是發了一會愣,沒跟上雲暖的步伐,一下子就被她回過頭抓住,喊他:

“喬先生,馬上就到鎮中心了,你想喝點什麽,買點什麽。”

兩個人面對面的說着話,嗓音也比以往大了一些,喬景延還在考慮,頭上就被不知名的小姑娘套了個花環,他很快就聽到雲暖的嗓音:

“我怎麽沒有啊?”

喬景延馬上把花環取下來拿給她,被她這句孩子話的問話逗笑:

“給你,小朋友。”

雲暖接過花環給自己套上,馬上又拉着他,随着人群一直往前走,小鎮上到處都是人,歡快的音樂聲響徹在天空下,被芬芳的花瓣沐浴過,好像一瞬間就把所有的不幸和煩惱都忘掉了。

街中心更擁擠,地上早已鋪滿了花瓣,時不時還有兜售香水的小販用法語和英語叫賣,偶爾看到哪位貴太太的看上香水了,便直接往她的脖子上套上一個花環,幾個攤販輪番争搶,非要賣一瓶香水出去。

雲暖放慢了速度,湊到喬景延耳邊說:

“這附近有很多香水工廠,有些小攤販非常自信,出售的還是自己親手調制的,運氣好的話,還能買到獨一無二的,合适自己的香水。”

對于浪漫之都法國來說,香水象征着一種品質,一種對生活的熱愛:

“如果要說女人關了燈都一樣的話,那麽她身上的香水味,便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同樣的香水用在不同的人身上,産生的氣味也會有些許微妙的差別。”

就像是他為什麽會因為第一次在機場,因為這抹味道而對她記憶深刻。

所謂聞香識人,喬景延便是通過這種感官來辨別雲暖的。

雲暖踩在一塊小石頭上,主動和他談論起自己對于香水的認知,她站的高了一些,正巧和他齊平,便面對着他,又把花環給他戴上,和他說:

“我倒是很想知道喬先生身上是什麽味道。”

此時正巧有花車經過,雲暖的腦袋上被撒了不少花瓣,人群裏有人跟着歡呼着,繼續往前走,雲暖沒站穩,打了個踉跄,倒是喬景延觀察入微,一擡手,雲暖就準确無誤的往他那邊倒去,她腦袋上的花瓣跟着掉下來,全部撒在他臉上,伴随着濃烈的茉莉花香氣,雲暖的臉直接貼到他臉上,結結實實的來了個大擁抱……

————

突然間觸碰到喬景延側臉上的溫暖肌膚,雲暖像是觸電一般,愣了一會才擡起頭來,她看着他那雙有些發愣的黑色眼眸,驀地站穩了身體,從小石頭上下來,紅着臉和他說了一句抱歉。

無奈聲音太小,很快就被花車的聲音掩蓋過去,那人像是沒聽到,拉着她的手,說:“繼續往前走嗎?”

經過剛剛那一小段的親密接觸,雲暖還未平複掉噗通亂跳的心髒,沒想到這個人會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拉着她的手,心裏一緊,更覺得耳根子也燒的通紅,她許久沒有聽到他說話,偷偷偏過頭看了一眼,那個人早已重新戴上墨鏡,只露出嚴肅的眉峰和高挺的鼻梁。

她默默的咽了口唾沫,把心收回來,默默跟着人流走,後來還是周圍的小攤販叫住了她,問她是否需要一條絲巾,雲暖搖了頭,又往前走了個攤位,便見到了工藝精良的手工品,喬景延聽到鈴铛的聲音,問雲暖是不是挂件,雲暖點了點頭,喬景延就告訴她憑自己的喜好,随意挑一些拿回去做伴手禮。

喬景延松開她的手時,雲暖甚至還能察覺到自己的手掌心好像因為緊張冒了不少汗,她拿了濕紙巾擦手,安心去挑選挂飾,挑選了好一會兒,她才問喬景延:

“喬先生你家裏有幾口人,需要帶幾個回去?”

等到她一轉身,喬景延早已不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了。

雲暖匆忙付了錢,墊着腳往看不到首尾的小街道望去,只見小鎮的街道被花瓣鋪滿,被人流連城一排的街道中心,早已見不到喬景延的半個人影。

雲暖慌了神,一路跟着人群往前走,用中文喊他:

“喬景延,你在哪兒?”

他眼睛看不見,在這樣人多的複雜區域,如果遇到心懷不軌的人,或是走迷路了該怎麽辦?

雲暖心急如焚,墊着腳往前跑了好一會兒,正巧遇到她曾經的鄰居蘇珊太太問她發生了什麽,雲暖急的滿頭大汗:

“我把我男朋友弄丢了?”

蘇珊太太誇張的哦了一聲,笑了起來:“你男朋友多大了,還是個小北鼻?”

“不是。”雲暖哪裏還有心思和蘇珊太太開玩笑,“他是個盲人,看不到路。”

這話說出來,一群人才知道這件事情的重要性,連連奔走相告認識的鄰居們,幫忙留意一個穿着白色衣服的中國男人。

雲暖記得小時候,春節一家人出去玩,老爸把陳奚妍丢給她牽着,便不再管她了,後來因為貪玩把陳奚妍弄丢,回了家就被愛女心切的老爸教訓了一頓,一家人徹夜出去找。那時候雲暖還不太明白老爸到底是什麽樣的心境,直到這時候她才有所感悟,如果某一個重要的人,有一天突然之間消失在你的視線裏,那種感覺何止是心上缺了一塊肉,那是丢了魂魄,失了靈魂。

人生地不熟的喬景延若是個正常的人,倒也不用擔心他找不到回來的路,可是他沒有眼睛,在生活上就是個大障礙,現在人丢了,雲暖哪裏還有心情玩樂,一連找了大半個小時,急的眼眶都紅了。

若是這人以後就這麽丢了,她今後要怎麽過下去?

怎麽對他的家人交代?

蘇姍太太人脈很廣,很快就在一條街道上彙聚了不少認識的鄰居,有人甚至跑去把家裏人也喊來,把喬景延的信息也公布出去了。雲暖心急如焚的在街道上亂竄,還想他是否會被人群擠散,岔到了什麽小胡同裏。

就在他心急如焚,準備繼續往前找的時候,她突然間聽聞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喊她的名字,雲暖轉過身去,正巧看到盛裝打扮的趙歡钰和宮允。趙歡钰這小子嘴損,一見到雲暖就開口打招呼:

“聽說你男朋友丢了,那麽大的人了,還能被拐賣了?”

雲暖心情不好,這小子就是在她頭上拔毛,她踩着高跟鞋幾步走上前,看宮允護着趙歡钰,索性把脖子上的花環砸到他手上,威脅宮允:

“你可別告訴我人是你帶走的,如果是我的話,我要你小命。”

宮允哪裏知道心急火燎的雲暖會說出這句話,他和雲暖認識那麽久,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雲暖紅着眼睛說出這種威脅的話,宮允心已涼了半截,解釋:

“我是來幫你找人的?”

雲暖哪裏要他幫忙,轉身繼續往前竄:“我不需要,你滾蛋吧。”

趙歡钰看雲暖對宮允态度奇差,知道雲暖有母老虎的潛質,趕緊找個理由,往另一條街道上竄出去找人。兩個人在安靜的小巷子口找人,步伐走的飛快,宮允看她踩着高跟鞋,提醒她:

“你可是踩着高跟鞋的,別崴到腳了?”

這烏鴉嘴一說出來,雲暖果真就歪到腳,轉過身怒瞪了一眼:

“宮允,你到底想幹什麽!”

宮允看她動怒,趕緊舉手投降:

“我,我,我幫你找人。”

這宮允哪裏是在找人,一路尾随在雲暖身側,看她歪着腳也要繼續往前走,從未見過她像只小貓一樣抓狂,他跟在她身後解釋:

“暖暖,我是上了錢茵的當,她不過是見不慣你那麽優秀,還有我那麽多金的男朋友,使了美人計,我真的沒和她上過床,第一次還在,我留給你,如果我撒謊,我就天打五雷轟。”

宮允看她不說話,還是舉着發誓的手:

“暖暖,你換位思考一下,哪個男人不會被美□□惑,我當初就是腦子暈了,現在知道錯了,我重新追求你,還來得及嗎?”

雲暖停下來,轉過身指着他的鼻子:“我第一次聽說你把劈腿說的那麽清新脫俗。”說完,她又看着他說:

“你說的對啊,我已經愛上喬景延的美色了,所以你能不能消停會兒?”

宮允臉上的表情瞬間就像是吃了只蒼蠅,腳下像是踩着鉛,半天都挪不動步伐,雲暖趁此機會竄到另一條道上,看宮允又追上來,索性把高跟鞋脫下來砸他:

“這鞋子不合腳,我不穿了。”

宮允跟在她身後撿了鞋子,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

雲暖心急如焚,哪裏還聽宮允這些見縫插針的理由。兩個人一個走一個追,硬生生走了大半條路,蘇珊太太才追上雲暖,說:

“人找到了,自己跑去警局了。”

那一瞬間,雲暖連眼睛都來不及眨,小步小步的往警局跑,一路上撞到不少行人,她只來得及說聲抱歉,就像個瘋子一樣的往前走。抵達小鎮的警局,雲暖還未進門,就看到坐在裏面和警察說話的喬景延,仿佛是幾萬年沒有見到他人一般,雲暖眼眶一瞬間就紅透了,小步走到警局門口,他最清楚她身上的味道的,她都還沒出聲,喬景延就從椅子上站起來,顯然他也找了她很久,臉上還挂着焦急,眉頭也緊緊鎖在一起。

雲暖一看到他這個模樣,就心疼的低着頭擡手摸了眼淚。

誰也看不到外表堅強傲慢,笑起來開朗的姑娘,會因為這樣一點芝麻小事就落淚。

她或許從不會因為什麽天大的事情掉眼淚,卻會因為和這個人有關的任何小事,輕易掉下眼淚。

喬景延察覺到她哭了,走過去站在門口愣了好久,彎着腰和她道歉:

“很抱歉,你買東西的隔壁就是賣絲巾的,我只是想去買條絲巾。”

誰能想到,他不過是轉過身挑一條絲巾的功夫,兩個人就能被人群沖散,他一個眼睛看不到的盲人,只能在街道上晃蕩,連自己在哪裏都不知道,幾番波折,他才拜托到一位熱心先生帶他去警局。

他憑着記憶力的直覺,和警察先生把雲暖的樣貌描繪了一遍,結果畫像還沒畫好,蘇姍太太就找上門,問她是否是雲暖的男朋友。

雲暖被他吓了個半死,看到人沒事,被他這麽好脾氣一道歉,反倒是覺得自己做錯了,擦了擦眼淚,又聽到喬景延說:

“我是個大人,不會走丢的。”

雲暖張了張口,最終把“可是你眼睛看不見”這樣的話咽了下去。

警察先生看家人找來,松了口氣,連那副自畫像也一起交給雲暖。

雲暖接過去一看,又心疼了,這人摸過她的臉,鼻子眉毛,乃至她的唇形,因此能和警察先生描繪的足夠細致,所以才能畫的栩栩如生,只是一頭卷發,和現在她不太一樣罷了。

他看不到她換了發型。

她站在警局門口吸了吸鼻子,還未開口說話,宮允就追上來,把鞋子拿給她:

“暖暖,你的鞋子。”

“你沒穿鞋子?”喬景延倒是不怎麽注意宮允這塊狗皮膏藥,聞言蹲下-身摸了一下。

雲暖沒穿襪子,好在一路都有花瓣鋪路,此刻腳背上都還有些花瓣,突然間被喬景延摸了一下,她的腳條件反射的往後縮了縮:

“沒事,街道上全是花瓣。”

宮允原本只想來看看喬景延,不曾想見到喬景延蹲在地上摸雲暖的腳,這種油然而生的關心和在乎,倒真像是熟識了很久的情侶,宮允愣在原地,拎着鞋子不知所措,倒是蘇姍太太,趕緊催促雲暖把鞋子穿上。

今日的事情不過是虛驚一場,和蘇姍太太道謝,兩個人又沿着原路返回,所有的村民都在順行,只有他們兩個逆行在街道中心,眼看好半天才挪動一步,雲暖索性帶着他抄了近路,在小巷口裏穿梭,喬景延好不容易記住的大路又被她打破,最後只得放棄,跟在她身側。

傍晚的日光開始透着些微醺的暖意,她帶着他從小巷口穿過,被一縷一縷的溫暖光線籠罩着,連影子也看起來暖融融的。後來要穿過大馬路,遇到□□的花車,雲暖停在小巷口,和他說道:

“喬景延,如果以後還要這樣的事情,你一定要留在原地等我,我會來找你的。”

她和喬景延說話的語氣就像對待個小孩子,喬景延點頭同意,又聽她說:

“你把手我給我。”

喬景延聽話的把手伸出去,被她握住,往她的秀發上輕輕滑動下來……

“你‘看看’我是什麽發型?”

喬景延沒怎麽細細摸過她的頭發,今天撫摸上去,才知道這人發質很好,長得很健康,他一路順着撫摸下去,擦碰到她滾燙的耳朵,最後在發尾出松開了手:

“你換發型了?”

雲暖只說:“直發年輕,像個小妹妹。”

喬景延突然揚起嘴角,連連點頭,把手裏的那條絲巾展開,疊了兩遍,微微傾身披在她的肩膀上,恰好遮住那一處雲暖覺得太過暴露的地方,他這麽一做,雲暖就突然想起來,他是怎麽‘看’到她這條裙子胸前暴露,是因為那個意外的擁抱,她就是貼身抱着他的。

雲暖一想到這些,頓時耳根子燒的更紅,目光閃躲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把目光落到他靈巧的雙手在胸前打了個蝴蝶結,這個人頗為得意,低着頭和她說:

“喜歡嗎?”

雲暖看着他低垂着的卷翹睫毛入了神,一擡頭就看到他歪着腦袋詢問的模樣,點了點頭。

那個人沒聽到她開口,又問:

“喜歡?”

這人禮貌的問詢就像是小貓的爪子撓到了心尖上,雲暖紅着耳根子,努力點頭:

“喜,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入v一萬字大肥章來啦,明天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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