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arly Archive 2025年1月20日

第 23 章 2

第7章 2

趕街回家已經晚了,楊徽出去玩了一天,困得很,洗了把臉呵欠連連,挂在楊建國脖子上就睡着了。

楊建國把她抱到房裏,她又醒過來,問楊建國:“阿爺,嫁衣是什麽?”

楊建國笑起來:“嫁衣就是阿徽以後嫁人要穿的衣服。”

楊徽問:“哦,潔嬢嬢說阿徽要給自己繡嫁衣,但阿徽不會繡。”

說完這話,她在床上翻了個身就睡着了。楊建國心裏五味雜陳,苗家的女孩都會跟着媽媽學刺繡,可楊徽的媽媽不在,她又怎麽學呢?

現在她還小,村裏人不會說什麽,但等她漸漸大了,繡不出一件能給自己穿的衣裳,會被人笑話的。

楊建國給楊徽蓋了被子,回到外屋,從桌子的屜子裏找出皺巴巴的幾張紙,借着燭光給楊徽父母寫信。

就算人不回來,也寄張照片回來吧。夫婦倆走的時候,帶走了結婚證,結婚證上的照片是他們拍過的唯一一張照片。

楊徽已經不記得父母的模樣了,所以才會将李清華認錯成自己的媽媽。楊建國筆下生字,內心卻是一陣一陣的酸澀。

*

第二天一早,和墨帶楊徽去看桃樹。

村頭山前長了幾棵野桃樹,山上還有許多野果樹,一到成熟的季節,村民便會采摘回來吃,甜的就洗了吃了,酸的澀的腌在壇子裏做鹹菜吃。

深秋時節,桃樹已經落了許多葉子下來,沒有桃花也沒有桃子。

楊徽在地上撿了幾根桃樹枝子,左看看右看看,問和墨:“桃樹為什麽會開花,為什麽會結果吶?”

真是十萬個為什麽。

和墨答不出來,跟她說,以後上學了就知道了。楊徽問為什麽上學了就知道了,和墨想了想說:“上學了可以學很多你不知道的東西。”

楊徽“哦”了一聲,又問和墨:“為什麽要上學吶?秀嬢嬢跟王開暢說上學不如種地,種地有吃的,上學沒吃的。”

和墨眉頭皺在一塊,沒說話,找了塊大石頭坐下來,雙手撐了下巴,目光望向遠方。楊徽跟了他坐過去,說:“哥哥,你又在看山那邊吶。”

遠山的景象因秋風浸染,變了色彩,紅紅黃黃的一片夾在綠色中,山林一層一層疊開,越向上,色彩越是濃烈。

和墨“嗯”了一聲,兩人坐在大石頭上,望着遠山發呆。

過了一會兒,和墨問楊徽:“徽徽,你不是說,要去最亮的地方嗎?”

楊徽說,是吶。

是要去最亮的地方。

和墨轉頭去看她:“徽徽,只有去上學,才能去最亮的地方。”

他的語氣很認真,即便平時他也是這麽認真,但楊徽覺着,今天他特別的認真。

楊徽眨了眨眼睛,問和墨:“最亮的地方不是太陽在的地方嗎?”

和墨點頭:“你讀好書,就能去太陽在的地方,也能知道桃花為什麽結桃子了。”

楊徽笑起來,自個兒想了一會兒,又想出了一個新問題:“我要是能去太陽在的地方,阿媽是不是就會喜歡我了?”

和墨眼眉動了動,他朝楊徽點了頭。

第 1 章

“我不管你們用什麽方法,我不要賠償,把機場翻遍了也請把我的行李找出來!”

城海市機場的行李傳送帶旁,因為女人不小的怒喝聲而變得格外矚目,不一會兒就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乘客。

丢失了行李的姑娘看起來還很年輕,不過二十五六歲的模樣,燙了一頭大波浪卷發,聽聞自己托運的行李中丢個一個存放着重要東西的箱子,着急的和工作人員争辯起來。

喬景延就在她身後不遠處,等待司機先生去取行李,耳邊關于這女人的聲音依然橫沖直撞的往耳朵裏鑽:

“這就是南音航空的服務,那麽大的行李箱,它能飛了不成?”

“這不是金錢能解決的問題,我看起來缺錢花嗎?”

喬景延的司機先生幫他去拿箱子之前,咕哝了一句:

“這火爆脾氣,八成剛剛失戀呢。”

喬景延不喜歡八卦,只無奈的挑眉,讓司機先生快去快回,自己則是站在不遠處,側着耳朵聽女孩子和機組人員的争吵。

喬景延看不見,并不能看到那姑娘是什麽模樣,一切全靠耳朵和感官來辨別周圍的情況,聽聞她說話的語氣尖酸刻薄,下意識的離遠了一些,不過一會兒,喬景延就察覺到機場來了別的安保人員,小姑娘往他那邊退了幾步,又說:

“幹嘛呢,你們這是什麽服務态度?!”

大抵是姑娘形影單薄,被突然出現的安保吓到,幾句話便往他這邊靠,他原本還想往後退幾步,卻不想突然間聞到她身上那抹熟悉又懷舊的味道,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這如同在春日和風裏,漫步在櫻花樹下的熟悉味道,一瞬間就喚醒他內心深處的回憶,他還在發愣中,便已經被那個姑娘撞掉了手裏的墨鏡……

雲暖最近事事不順,這才回國第一天,來接她的車堵在來機場的路上不說,現在還直接弄丢了一個裝着無價之寶的箱子,眼看機場安保人多勢衆,雲暖慌了陣腳,不小心撞到了身後的男人……

她忙轉過身去,看到男人掉在地上的墨鏡,撿起來,先鞠躬道歉:

“抱歉。”

雲暖一擡頭,撞見的便是這樣一雙眼睛:

這雙眼睛被卷翹的長睫毛映襯着,像是被廣袤的宇宙包圍住的美麗星球,有光落在那深邃的眼眸裏,映着雲暖的吃驚又無措的模樣……她被男人那雙黑色深邃的眼睛吸引了注意力,像是沉進了黑色的宇宙裏,然後咚的一聲,悄無聲息的碰撞在她的心尖上。

她長那麽大,從沒見過哪個男人的眼睛會長的這樣特別,

唯一不足的,是這雙眼睛看起來失了些神采。

他是個盲人。

————

和機場工作人員磨了半天嘴皮子的雲暖一無所獲,直到第二天機場安檢才遺憾的告知她的行李箱下落不明,願意走賠償流程,雲暖從搬家公司的車上下來,壓着怒火說了一句:

“我還不想那麽快走賠償流程,請繼續再幫我找找,那副畫對我太重要了。”

雲暖丢失的那只行李箱,裝着一副對她意義非凡的油畫。

現在東西丢了,雲暖連搬家都有些晃神,閨蜜童佳音幫忙找的房子雖然臨近地鐵站,卻異常的狹隘和擁擠,戶型不太合雲暖的心意,她只想把這裏定為暫時落腳的地方,随意打掃了幾下布滿灰塵的房間,拿了伴手禮,準備去和隔壁鄰居打個招呼。

按過門鈴,雲暖在門口等了許久,直到對門的鄰居大媽好心的打開門提醒了一句:

“這家的先生剛剛出門了,小姑娘,你是新搬來的吧?”

雲暖把伴手禮交給對門的鄰居大媽,和他聊了幾句,再返回來就困的不行,在鍋裏滴了幾滴白醋消毒,雲暖把拖鞋一甩,便倒在沙發上刷起了微博。

雲暖玩微博年限久遠,微博上有不少粉絲,早年在格拉斯求學時,野心頗大的雲暖便在淘寶上開了一家香水店鋪,小店一直反響平平,直到去年年底她店鋪裏的一款香水成了網紅推薦款,作為香水店的美女店主也因此一炮而紅……

時差還未倒過來的雲暖,索性把手機一關,直接窩在了溫暖的沙發上。

她睡的很沉,仿佛還身處美麗的格拉斯小鎮,鄰居太太喜歡玉米濃湯,總是喜歡多煮一份給她。奇怪的是,今日的玉米濃湯再也沒有以往夢境中的那種清甜甘醇,只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奇怪觸覺,雲暖皺着眉頭,因為長期習慣用嗅覺觀察世界,聞不到熟悉的味道,一張口,就被滿屋子的煙嗆的直咳嗽。

她記得在廚房的鍋裏滴了白醋消毒來着,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爐子上燒着的,是不是早就已經是糊了的鍋子。

雲暖被門外響起來的急促敲門聲打斷,掙紮着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自己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頓時慌了神,被屋子裏的煙味吓了一頭冷汗,從沙發上跌了下去,嗆得咳嗽了幾聲……

剛剛在腦海裏回想起來的急促敲門聲早已消失殆盡,她四肢無力的擡起眼睛看了一眼,只見從隔壁陽臺爬過來個男人,只聽得陽臺傳來一聲悶響,陳舊的鎖被撞開,男人急匆匆的進來,先撞翻了擺在進口處的一個大花盆……

那是雲暖第二次見到他。

那個眼睛裏藏着宇宙的男人。

她以為失去了眼睛的盲人,先天就必須淪為被人照顧的人,卻不想這人進了屋以後,用手作為視線,聞着氣味,扶着牆壁小心的往廚房走,準确找到煤氣的位置擡手關掉,順手把廚房的窗子打開。

雲暖張着嘴巴,貪婪的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恢複了些意識,這才撐着玻璃茶幾站起來,還未說話,就聽聞那個人說到:

“自殺的時候請考慮一下周圍居住的人。”

雲暖愣了一下,趕緊擺手:

“我只是忘記火上燒着東西了,謝謝你。”

喬景延以為她是自殺的,畢竟在門口敲了幾分鐘的門,屋子裏濃煙滾滾,她卻毫無察覺,聽聞對方說話的聲音,喬景延才想起,這就是在機場偶遇的,身上帶着櫻花氣息的姑娘。

他改用手肘撫摸着牆壁,一步一步移到她面前,蹲下身,察覺到她已經爬起來坐到沙發上,知道是沒什麽大問題,這才放心,說了一句:

“我姓喬,住在你隔壁。”

雲暖坐的筆直,趕緊擡手理了理自己淩亂的頭發,搓着手指頭,準備做個高大上的自我介紹。

喬景延察覺到對面的人突然間緊張起來,連撫弄頭發的動作也被他捕捉到,沒聞到她身上有櫻花的香味,便猜想她今日一定格外的狼狽,微微揚了揚嘴角,說道:

“我是盲人,看不到的。”

雲暖在肚子裏打好的腹稿被突如其來的這句話打斷,察覺到對方知道自己在理頭發,面色有些微紅,趕緊伸手過去,習慣和人說話先要握手,開口說道:

“你好,喬先生,我叫……”

她的手剛剛伸過去,對面的男人就很明顯的縮了縮手,她這才發現他手上滿是油畫顏料:

“喬先生,在繪畫?”

雲暖沒能碰到他的手,倒是因為他退縮的夠快,和他的指尖擦過,留下些溫熱的觸感。她搓了搓那只手指頭,準備去冰箱裏翻一些啤酒,那個人的背上像是長了一雙眼睛,主動開口說了話:

“不好意思,不知你家的牆面上是不是留下些印記。”

經由這人提醒,雲暖扭頭往客廳到陽臺的牆面上看了一眼,從陽臺到客廳的牆面上,果然能看到一條線,五色的油畫顏料抹在牆面上,圍着客廳轉了一圈,有些地方甚至還能看到男人的半個指印。

她看那人睜着眼睛等待她回答,被他臉上垂着眉眼的抱歉模樣擊中心髒,笑着說道:

“我還沒裝修我的牆面,沒關系。”

比起善意的撒個謊,說明情況大概更讓他感到愉快。

她從冰箱裏翻出兩罐啤酒,遞了一罐給他,自己先打開喝了一口,為了慶祝劫後餘生,也為了慶祝自己成為這個人的鄰居。

喬景延握着冰冷的啤酒,聽聞易拉罐被打開的聲音,鼻子頃刻間就聞到酒精的氣味,他不怎麽喜歡喝酒,更何況還是在滿手沾滿顏料的情況下,可是面前那位“櫻花小姐”卻豁達又開朗的接過他手裏的易拉罐打開,然後遞給他,輕輕碰了一下:

“又活了一次啊,真好。”

她突然間笑起來的聲音,伴随着大口喝酒的聲音混在耳朵裏,如同在夏日海邊嬉鬧的少女,他在她的心裏,像是突然間又從機場初遇那個尖酸刻薄女人,變為了一個開朗的小姑娘。

他仿佛又聞到她身上那抹若有似無的味道,不禁在心裏更加好奇,她究竟是什麽模樣。

——

哪怕喬景延在心裏好奇她的鄰居是個什麽模樣的姑娘,也從未想過兩個人之間會有什麽交集,直到周一他照常去公司報道,原本準備泡好茶讓助理駱沅送上樓,誰想剛剛倒了熱水下去,就被上樓遞交文件的駱沅就打擾了雅興,提到:

“今天恐怕要勞煩喬先生跑一趟人事部,董事長那邊有幾位通過初試的候選助理,需要你定奪。”

喬景延小心把茶杯放在玻璃桌上,起身随着駱沅身後出去,進了電梯,無所謂的提到:

“我的事情一向由他單方面做主。”

他不過是個瞎子,應聘的事情,他能做的了什麽主?

駱沅跟在喬景延身邊已經有九年,從大一到現在從未離開過他,這次因為調職的事情,駱沅不再擔任他的貼身助理,喬老爺子尋思着,在網絡上重金招聘助理,前幾輪面試都是喬老爺子層層把關,輪到最終會,不知道喬老爺子打的什麽主意,讓喬景延親自去挑。

喬景延的日常生活單調簡單,全靠駱沅一人陪在身側,每日對他管轄的小部門彙報情況,他偶爾提點工作上的建議和看法,但大多數時候都是窩在辦公室裏,哪裏也去不了。

從辦公室到人事部要下三層電梯,僅管喬景延熟悉公司各部門的路線,駱沅還是小心跟在身後,遇到公司員工,大家往往都是小心避開,喊一聲:

“喬先生,早上好。”

喬景延習慣了公司裏的一切,聽聞這些聲音便能辨別都出誰是誰,一一點頭示意,跟在駱沅身後進去,他随手放下盲杖豎在牆邊,目光往前一落,察覺到喬老爺子存在,開口喊了一聲:

“喬董。”

駱沅一進門,就被面前齊刷刷站成一排的女性吃驚到,他愣了一會兒,看喬景延毫無察覺,還未開口提及,喬老爺子已經走到喬景延身側,挽着他的胳膊,好脾氣的說了一句:

“我讓她們每人說一段簡單的自我介紹,你聽聽聲音,憑直覺選吧。”

喬景延不急着坐下,從喬老爺子的手裏抽出自己的手,往應聘者所在的方向走了幾步,被傳進鼻腔裏的各種香水味刺激到鼻子,皺起了眉頭。

他這才察覺到,此時此刻自己面前,至少站着七八個年輕而漂亮的姑娘。

喬老爺子并未察覺到他臉上越發沉重的臉色,從桌子上遞了茶給他,提到:

“我都幫你看過簡歷了,随便一個都是優秀的高材生……”

他話沒說完,只聽得安靜的會議室裏,忽地響起一聲悶響。

喬景延擡手一揮,把杯子摔到了角落……

這是記憶裏喬景延第二次在駱沅面前發火,被無情甩出去的杯子像是默默無聞的抗議,跌在角落摔的七零八落,他把目光落到那個背影上,只見穿着黑色襯衫的男人被窗外夕陽透進來的光影拉扯着,投了一個微小的剪影在牆壁上,他抿着薄唇,無助而憤怒的盯着面前站成一排的女人們,擡着下巴說了一句:

“需要我親自請你們出去?”

因為喬景延毫無征兆的發了脾氣,把通過層層挑選上來的姑娘們吓了不輕,姑娘們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不明白為什麽這位盲人先生會突然間大發脾氣,交頭接耳的說了幾句話,喬景延看幾個姑娘不走,臉色更駭人。

喬老爺子看他火氣發的很大,趕緊揮手轟人,說道:

“回去等通知。”

有的姑娘在來之前已經打聽過喬氏有一個盲人公子哥,助理這個稱呼本來就有點暧昧不清,看這次前來的姑娘個個貌美如花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又看喬先生脾氣不小,自知沒戲,紛紛排隊往門口走,喬景延一動不動的站在哪裏,像尊雕塑一樣,在心裏默數着這次面試的人選有幾個,恍惚中,他的鼻腔裏突然闖進一抹熟悉的味道。

那時候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喬景延突然擡手,拉住了那個人的衣服……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人會是雲暖嗎,敬請期待哦(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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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微博:@-九月鳶尾-

新的CP:雲暖&喬景延

相信你們都知道喬景延的副業了吧,盲人畫家,那麽女主角的專業你們猜到了嗎?

這次開坑同樣有紅包送,截止到明晚十點,這章下面留言送小紅包,感謝大家的支持,麽麽噠(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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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氣十足糙漢子vs堅強不屈固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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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苗繡,女孩都要繡嫁衣的

第7章 苗繡,女孩都要繡嫁衣的

潔潔在地上攤了張舊布,擺一些女人家愛買的東西,小挎包,腰帶,頭巾,鞋子……都是繡出的花樣。

苗家的刺繡自成一風,各地的苗繡又不相同,但元素與審美大抵一致,都是以幾何為基礎,色彩鮮豔亮麗,繡出的圖案很是對稱。苗族有獨特的創世神話與氏族歷史,後因戰亂或遷徙,古老文字逐漸消亡,他們便将這些神話與歷史反映在刺繡圖案中。

一部分苗族從兩江流域遷徙到西南一帶後,受到居住環境的影響,刺繡的圖案與內容不斷豐富。但像“長江”、“黃河”、“平原”這樣的地理圖案,與“蝴蝶媽媽”、“姜央射日月”這樣的神話圖案,依舊是苗繡中常見圖案、

河口這一支苗族,苗繡風格不算突出,多以花草為元素,蝴蝶紋和石榴花紋是常見的元素。後來出現了“十”與“口”的幾何對接型圖案,逐漸演變,成為苗繡的基礎圖案。

潔潔是從婆婆那裏學得的苗繡技能,學了幾年,算是可以出師了。苗族的女孩子從小便跟着媽媽學習苗繡,她們為自己繡衣裳,繡百褶裙,為自己繡嫁衣。她們覺着,一件嫁衣繡得好不好,是一個女人是不是賢惠的象征。所以女孩們閑暇的時間裏,便是在不停地做刺繡。

楊徽媽媽不在身邊,楊徽無從學習苗繡,她認真地看潔潔坐在小板凳上繡一條帶子,眼睛亮亮的。

潔潔擡頭朝她笑笑:“阿徽想學繡衣裳了?阿徽以後要給自己繡嫁衣的。”

楊徽不知道嫁衣是什麽,她只是覺得潔潔繡得好看,便走近了幾步,伸手指了上面一個圖案問:“這個是什麽花?”

潔潔停了手裏的活,拿起帶子給楊徽看:“這個是桃花,阿徽喜歡嗎?”

楊徽想了想問:“桃花是桃子樹上開的花嗎?”

潔潔點頭,楊徽又問:“桃花為什麽能結桃子?桃花也是結婚生桃子嗎?”

這個問題把潔潔問難了,她哪裏知道這些,她又哪裏知道,一個小女孩怎麽會有這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和墨把楊徽拉走:“徽徽,不要煩潔嬢嬢,我給你講。”潔潔笑了笑,又低頭去繡花。

和墨也講不清楚桃花怎麽生出桃子,但他講了個大概,楊徽便知道了,花都是會結果的,花結果是因為蜜蜂把花粉堆到了花芯裏。

楊徽聽到這些,很開心,她羨慕地說:“哥哥,你知道好多。”

和墨笑了聲,他當然是比她知道得多的。

兩個孩子說話間,潔潔已經賣出幾條腰帶。這些刺繡都是她和婆婆做的,平日裏男人們下地忙碌,女人們坐在一塊,閑着便是繡花。

賣皮大衣的時髦男人生意做得差不多了,過來串攤子,對潔潔繡的東西尤為感興趣,笑着說:“大姐,你這繡得好啊,有沒有更多的?我給你介紹廣東的老板,賣大貨,肯定能賺錢。”

潔潔搖頭:“沒有多的,都是拿手繡的,繡得慢。”

男人嘆了口氣:“可惜了,現在他們都拿機器做衣服了,你們用手做,沒盼頭,走了走了。”

男人搖着頭走了。

楊徽歪着腦袋想了會兒機器是什麽,最後也沒想出個什麽。

第 2 章 半邊山海(二)

半邊山海(二)

“師傅,原來你說有事讓我先回,是有藍顏相陪。”

蘇近月剛從江潮生車上下來,就見傅言站在律所門口對她擠眉弄眼,接過她包時還蹦出這麽一句,臉上還一副師傅不用解釋我都懂的表情。

懂什麽懂。

她車讓傅言先開回來,江潮生又像只小狗一樣纏着她,說什麽也要開車送蘇近月回律所,以表示自己的行為,對蘇近月産生的困擾的歉意。

蘇近月這才坐着江潮生的車回來的。

“有空多背背法典判例,少上網看些有的沒的。”蘇近月覺得自己還是對傅言心太軟,就該多分點活給傅言做,省的成天精力沒處使,在這兒查究自己的八卦。

“今天這案子的結案報告,別忘了下班前交上來。”

傅言慘叫一聲,本想等着看開車送蘇近月回來的到底是何方神聖的心思也沒有了。八卦誠可貴,工資價更高。

傅言嘴裏喊着師傅你也太狠了,故作踉跄的回辦公室幹活去了。

江潮生停完車過來,發現律所門口只站着蘇近月:“剛剛不是有個帥哥站這兒等你?”

“我徒弟,去幹活了。”蘇近月見江潮生沒有要走的意思,禮貌問道:“要上去喝杯茶嗎?”

這話其實并不是字面意義上的請江潮生上去喝茶,在現在這種情境下,意思是江潮生如果沒事的話就麻溜的滾,別在這兒耽誤她的寶貴時間。

當然蘇近月不會直接說出來,而是采取了成年人大家通用的委婉話語,這樣大家都體面。

只是蘇近月沒有料到,能夠在法院對她驚天一跪的江潮生,顯然不是歸類到普通人這個範疇中去。

江潮生聞言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嗎?”

蘇近月對着充滿期待的江潮生,不知怎地,拒絕的話就說不出口。

真是風水輪流轉,她當年選傅言做徒弟,談委托價錢的時候,多少次讓傅言上場,現在她終于也體會到了異性于她的殺傷力。

蘇近月只能嘆了口氣,露出标準的營業性笑容:“江導請。”

蘇近月一邊引着江潮生上樓,一邊動作飛快地單手給傅言發了條微信:1.

于是蘇近月才帶着江潮生進了律所大門,傅言就沖過來,神情焦急地說:“師傅,六建那個案子當事人說有新情況要和您說。”

“沒看見我這兒有客人嗎?案子情況你不是也知道?”

“王總說一定要和您說。”

蘇近月面露難色,還未等她對江潮生說自己有事,江潮生倒先開口說了:“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等你。”

不……不是,這江潮生真的不按常理出牌啊,正常人不都該讀懂情況後,說你先忙改天再來拜訪嗎?

怎麽就直接說等我啊,這話讓她怎麽接啊!

蘇近月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住自己的笑容,她正想着要不直接趕客,就聽江潮生接着說道:

“我已經等了八年,只要能等到你,等再久都沒關系。”

蘇近月果然看到傅言臉上再度露出精彩的神情,她不用想都知道,傅言肯定已經腦補了一堆,像自己始亂終棄被舊情人找上門之類的有的沒的垃圾廢料。

蘇近月覺得有必要把事情說清楚,不然她的緋聞明天就要傳遍整個建寧律屆,一周後全國業界聞名了。

“江導,您說的話我怎麽聽不太懂,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還是您認錯人了?”

江潮生啊了一聲,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怪我,是我太激動了,倒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他把雙肩包放到胸前打開,從裏面拿出厚厚一沓裝訂好的紙張,“我一直想把它拍成電影,一直在找你,結果沒想到去法院取材的時候碰到了你。”

蘇近月在看到紙張封面的“山海”二字時,原本一直維持着的營業性笑容瞬間褪去。

“我有事先去忙了。”

蘇近月說完那句話後倒是真忙得忘記了時間,等到傅言敲了敲她的辦公室門,将寫好的結案報告送上來,蘇近月才發現外面天都黑了,時鐘已經指向了九點。

“那個人還沒走。”

蘇近月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把江潮生給撂在那兒了,江潮生倒真是個認死理的,這個點都還沒走。

“我勸過他,但他說要等你,要跟你道歉。”

江潮生等的趴在前臺睡着了,蘇近月心裏有些愧疚,她看到《山海》後有些應激了,不管怎麽樣最起碼也該讓江潮生到會客室去等的。

傅言到底跟了蘇近月三年,察言觀色知道蘇近月在想什麽,補充說道:“主要他這顏值坐前臺,下午來的幾位太太都挺爽快的簽了合同,他也沒說坐前臺不舒服。”

蘇近月認真的想,自己究竟都教了傅言這個徒弟什麽。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傅言大概是在交報告前就把東西收拾好,就等蘇近月開口下班,一溜煙人就已經跑沒了。

當然蘇近月現在沒精力去拷打傅言上班态度問題,她朝江潮生走了幾步,想要叫醒他,才發現江潮生懷裏抱着那沓打印裝訂好的紙張,像抱着什麽寶貝。

蘇近月抽出兩三張紙來,發現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标記和感想分析,紙張都有些發皺,顯然江潮生看它們的次數不可能少。

她大學時期憑借着一腔熱血創作出來的稚嫩作品,居然被江潮生如此認真對待,而她早已被社會磨平的熱情,在江潮生身上卻展現的淋漓盡致。

蘇近月百感交集,準備把紙張重新塞回江潮生抱着的那一沓裏,才發現江潮生那雙如星辰般閃亮的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

“……你居然裝睡。”

“我是真的閉眼休息,誰說休息就一定要睡着的。”

江潮生打開雙肩包,從裏面拿出一堆各式各樣的糖果和巧克力:“你加班到現在,也沒看你點外賣,不餓嗎?”

“不……”蘇近月的不餓才說了第一個字,肚子就不合時宜咕嚕嚕的響了起來。

江潮生倒不在意,把糖和巧克力分門別類的在桌上擺好:“這些是水果味的,這些是薄荷味的,這是黑巧,這是牛奶巧克力。”

“我在這兒待到現在,知道像你這種大律師按時吃飯是不太可能的,我拍電影剪片子,也經常晝夜颠倒忘記吃飯。”

“不過最起碼要及時補充糖分,既能保持心情愉悅,又不會低血糖到頭暈眼花。”

見蘇近月沒有拿糖,江潮生撓撓臉:“你不會控糖吧?”

“你工作這麽拼,沒必要對自己也這麽拼啦……”

蘇近月想江潮生果然是個奇怪的人,說他缺根筋吧,他也不知道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就拍電影的這個事情追着她。

可江潮生偏偏又在這種細節上細膩溫柔。

蘇近月最終将此歸結于藝術家的浪漫,她忍不住笑着問道:“我不控糖,哪個口味是你推薦的?”

“這個這個,我覺得這個最好吃。”江潮生顯然并不是讀不懂氛圍的人,見蘇近月不像白天對他那麽設防,整個人都開心起來。

糖分确實能讓人心情愉悅,蘇近月因為連續高強度工作而昏昏沉沉的大腦終于清醒了些許,她看着因為她露出笑容而跟着笑起來的江潮生,想着營業性笑容和真心笑容果然不一樣。

糖塊在唇齒間散發着甜意,江潮生笑容清甜,蘇近月忍不住想到那種毛茸茸暖呼呼的小狗,又想到難怪大衆喜歡甜妹。

蘇近月驚覺自己思維的跳躍,看着正給她剝糖紙的江潮生,想着江潮生這人果然神奇。

明明不管是法院的下跪還是到律所那有歧義的話語,可現在她卻覺得莫名心安松弛。

“你想和我說什麽?”

不知道是現在氣氛正好,還是看過蘇近月對于小說的反應,江潮生斟酌着用詞,緩慢卻真誠的說道:“我從念書時就很喜歡你寫的《山海》,現在我想把它拍成電影。”

“你是山海的作者,我覺得只有你來做編劇,才能把山海的精神內核真正表達出來。”

江潮生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可能是經常泡在拍攝現場使用工具的原因,江潮生的手上有着薄薄一層繭,灼熱的體溫透過相接觸的肌膚傳遞到蘇近月身上時就變成了融融的暖意。

“所以我想邀請你和我一起完成這部作品,屬于我們的作品。”

江潮生的眼睛純淨明亮,茶褐色的瞳仁中閃爍着光澤,灼的蘇近月幾乎呼吸一窒。

蘇近月向來是個理智的人,她是名律師,最擅長替當事人分析情況,不帶感情因素的權衡利弊得失。

然而,在江潮生那不加絲毫掩飾的感性傳染下,蘇近月差點要不經過大腦思考,直接答應了下來。

蘇近月收回自己的手,手背上還殘留着江潮生的溫度。

蘇近月将手背貼上前臺桌子邊側的金屬,讓冰冷的金屬驅散了那一點暖意,就像将感性從身體裏驅逐出去一般。

江潮生注意到了蘇近月的動作,他是名導演,觀察生活,洞悉人性,留意細節,對于情緒能夠準确捕捉和把握。

于是他将糖和打印出來的小說整理好,放在前臺桌角:“我說過的,我不着急。你慢慢考慮。”

“這是我的電話,不管是同意還是拒絕,你想好了告訴我一聲就行。”江潮生從雙肩包裏拿出紙和筆,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

網絡時代的聯系交流當然是加微信更方便,但是如果蘇近月想拒絕,加個微信告知他後還要删除拉黑,或者當廢聯系人未免太過于有負擔。

而留電話號碼就不一樣了,不管是打電話,還是發短信,都是一次性的臨時聯系。

蘇近月看着江潮生認真在本子上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夜晚的燈光将江潮生的側臉暈出溫柔的光暈。

江潮生撕下紙張遞給蘇近月,蘇近月接過後,望向江潮生:“十天,十天後我給你答複。”

江潮生笑了,雖然他今晚一直在笑,但是在聽到她這個回答後,他的笑容好像和之前的全然不一樣,輝光生顧盼:

“好,我等你。”

第 1 章 見意

第1章 見意

冬雪飄灑,暮色四合。

燈光與霓彩星點亮起,彙聚成光帶,将雲珀市中心的新媒體大廈映照得璀璨輝煌。

這裏是《破繭成蝶》的錄制現場。

這檔綜藝聲勢浩大,到場者不乏身份尊貴之輩。

結了冰的馬路上,一輛輛低調的豪車朝大廈駛來,色澤或白或灰,像極了一群死氣沉沉的沙丁魚。

等紅燈轉綠,凝滞的車流便如河水化凍,洶湧地駛向前方。

忽然,路旁響起一聲暴喝。

“正傑!”

伴随這又怒又急的一吼,從路邊的人行道上,猛地竄出一個小男孩。

男孩手腳敏捷地翻過護欄,根本不顧迅猛疾馳的車流,直直往路中央紮。

他的滿心滿眼裏,只有那輛順着冰面,咕嚕嚕滑到路中央的黃色遙控車。

電光火石間,離男孩最近的,是一輛漆黑如墨的小型越野。

“我的孩子啊!”

眼看越野車就要将正傑撞飛,人行道上的中年男人卻束手無策。他喉嚨裏爆發出的音量又足足大了一倍,撕心裂肺,聽到的人都揪心不已。

可此時此刻,慌了神的又何止他一個?

路口車輛繁多,雪夜路又滑。一旦處理不好,就是小孩被撞飛、連環追尾,會出大事!

“我艹!”

驚慌失措的鳴笛聲響成一片。各車主急得滿頭大汗,紛紛罵起來。

冰面急剎最易失控,小孩又竄得這麽急,他們這些經驗豐富的私家司機心裏都沒底,能指望那輛小越野麽?

那就是一雜牌車,市價撐死十幾萬塊錢,制動系統壓根沒法跟他們比!

可不知怎麽回事,眼瞅着就要撞上去的下個瞬間——

一切,卻奇跡般地風平浪靜。

極限之間,那輛黑峻峻的小越野,竟然魔法般地,在冰面上輕輕一漂。

偌大的車身一點都沒挨到小孩,反應極快,游魚般掠了過去。

做完這一切,小越野并未一走了之。

車主将車暫時停在路邊,用車身将小孩護起來,再亮起尾燈示警,等小孩的家長過來。

極其驚豔的好車技,又穩又飒。一整套操作行雲流水。

驚險的局勢被瞬間扭轉。

“我艹?”

親眼目睹這一切的車主們,再次口吐芬芳。

與之前的急眼不同,衆人此刻欣慰又欽佩,背上的冷汗也被徐徐風幹。

大家穩穩當當往前開,路過那輛小越野,不忘搖下車窗,投去滿懷敬意的目光。

涕泗橫流的中年男人拎回自家小孩,先看身上有沒有受傷,再狠狠往小孩屁股上甩了兩巴掌。

等他再充滿感激地擡起眼,小越野早已開出老遠。

男人憋着一肚子感恩之情,淚眼朦胧間勉強看清車牌號,打了輛出租跟上去。

小越野開進新媒體大廈所在的園區,在停車場裏停下。

少頃,“咯噔”一聲,漆黑的車門被推開。

男人紅着眼眶迎上前,左手牽着正傑,右手緊緊攥着兜裏的煙跟打火機,堆出一副笑臉來。

“這位兄弟,實在太謝謝你了,也不知道你愛不愛抽煙——”

等看清從車上走下來的人,男人的話音戛然而止。

連熊孩子都忘了哭,只顧呆呆地看着。

啪嗒一聲,那輛視若珍寶的遙控車,從正傑的手心掉在地上。

天際飄着雪末。

雪光化在她眼裏,輕靈而凜冽。

是個女孩。

女孩很年輕,二十出頭的模樣。眉眼生得秾麗又英氣,墨黑的眼瞳清亮如琉璃。

再從眼往下看,鼻如懸膽,唇似甜櫻,五官無一不完美精致。

皮相骨相都流暢優越,一眼難忘的驚豔明麗。

聽見聲音,簡亭靈懶懶地擡了下眼,往這邊瞥一下。

少頃,她修長瑩白的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随意朝兩人揚了揚。

“小事。”

她上身是件簡潔而純粹的白襯衫,腿上一條黑色的花苞西褲。腰間的花苞款式層層疊疊,更襯得那把細腰盈盈一握。

說話間,又從車裏取出一件黑色長風衣,披在肩上,鎖了車。

一頭軟發半長不短,烏黑光亮,在後腦勺處挽了個淩亂的小團子。幾绺碎發垂在風衣領上。

全身上下僅黑白兩色,卻将幹練硬朗跟明豔秾麗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完美無瑕地融合在一起。

寒風吹雪間,美得令人屏息。

男人看得直了眼,過了陣才回過神來,追上簡亭靈的腳步,搓着手道:

“姑娘,你是我家的大恩人吶。要不是你,這臭小子命都沒了!你看啥時候有空,我跟我家那口子請你吃個飯,好好謝謝你——”

“不用,随手功夫。”

聲線微啞,音色卻有種別樣的清冽。

拒絕得幹幹淨淨。

說完,簡亭靈視線一轉,看向一旁的小男孩。

正傑早沒了一臉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只顧呆呆仰視着簡亭靈,雙眼發直,肉臉蛋上紅撲撲的兩團。

面前的女孩衣飾簡約至極,容顏卻明豔恣意,皮膚通透如玉,細巧的鼻尖像是精雕細琢的大理石。

他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人。

“小子。”

簡亭靈蹲下身,平視他。

琉璃般的眼瞳,将他小小的身影鎖在視線裏。

看見那張極度好看的容顏逐漸放大,正傑緊張地屏住呼吸,雙眼卻不自覺地貪看。

可下一秒,簡亭靈話鋒如刀,徹底将他凍在臘月的冰寒裏。

“下次還敢找死麽?”

懶洋洋的聲線陡然一收,水瞳間兇光畢露,眉宇淩厲且發狠。

強大如猛獸的氣場,瞬間從她嬌小的身軀中擴散開來。

連沒被眼風掃到的中年男人都喉嚨一緊,差點被激起逃跑的應激反應。

更不用說年幼的正傑。

只聽“嗚哇——”一聲,響徹雲霄。

被爹暴揍也從來不掉淚珠子的小霸王,此刻被吓破了膽,硬生生嚎出一百分貝。

簡亭靈面不改色,扔下一句:“餓他一頓,長長記性。”

說完,揚長而去。

唬完熊孩子,簡亭靈徑自走入演播廳大廈。

在她身後不遠處,一輛跟了小越野半程的典藏版幻影,緩緩搖下車窗。

一股清淡的油墨書香從窗縫裏溢出去。

幾點雪花飄進來,将墨氣浸得更涼。

後座安靜得令人心慌。

司機心裏沒底,戴着白手套的食指跟拇指悄悄搓了搓,畢恭畢敬地擡起頭,看向頭頂上方的鏡子。

鏡中清光一閃,映出一雙清冷又驚豔的鳳眼。

眼尾處一顆淺痣。

男人斜倚在真皮座椅上,單手拿着本書。

修長的手指搭在書脊上,姿态閑散又随意。

儀态清矜如修竹,又端肅似雪松。

再加上那副極致俊美的容顏,好看得令人挪不開眼。

他神色漠然如常。

可手中的書頁,仍停在十分鐘前的那一章。

司機被褲兜裏瘋狂震動的手機催得頭皮發麻,額前生出一層薄汗,忍不住出聲相問。

“柯先生,既然那位女士已經進大樓了,您看咱們是不是……”

車內寂靜如漫漫長夜。

男人鳳眸微阖,像含着兩暈濃稠如墨的夜色。

少頃,後座處終于傳來人聲。

“嗯”。

他吐出一個音色冷峻的單音節,垂眸,将書往後翻了一頁。

司機松了口氣,往地下車庫駛去。

隐約之間,身後似乎傳來輕不可聞的嘆息。

“……一點都沒變。”

話音消散在風裏,被夜裏的飛雪裹住,飄遠了。

作為年度最受期待的練習生綜藝,節目錄制還沒開始,《破繭成蝶》的話題已經霸占了熱搜前排整整三天。

[@V豐羅娛樂-破繭成蝶:萬衆矚目的偶像綜藝節目#破繭成蝶#,将在這個暖冬正式與大家見面!

青春路遙,夢想常在。101位選手已整裝待發,祝她們追夢無悔,所向披靡,驚豔成蝶![圖片][圖片][圖片]

盡管參賽選手大多是素人,但大咖導師們一圈轉發下來,才發了一條微博的官微,關注量已經一騎絕塵,遙遙領先。

演播廳後臺,VIP休息室。

經紀人急得團團轉,打開門拉住一個工作人員:“我們柯老師到了麽?”

那人支支吾吾:“還沒……估計快了。”

經紀人氣得上火,擡手指向窗外,只見樓下一片人山人海,銀橘色應援橫幅和燈牌密密麻麻,将暮色映得如同白晝。

高亢的尖叫聲爆竹般炸開,持續轟擊着耳膜。

“老師的首席見證官身份明明是保密的!為什麽樓下來了這麽多粉絲?你們事前料到這個規模了嗎?安保措施都做到位了嗎?”

“我們嚴格遵照保密協議的。”工作人員哭喪着臉解釋,“柯老師的熱度您還不清楚嗎?空前絕後的內娛第一頂流,大把粉絲聽到個疑影也要專程買機票趕過來。我們已經加強兩圈安保了……”

粉絲在正門鬧得熱火朝天,即使是從側門走專用通道的簡亭靈,也能聽見幾層牆壁外傳來的尖叫聲。

她在二樓繞了一圈,從光亮處走到陰暗處。

這裏大小房間不少,甬道四通八達,她沒找到集合的房間。

她拿出手機,打開微信群消息,又默念了一遍。

“3樓C區308……這裏好像是B區。”

B區空空蕩蕩,只開了幾盞小燈,暮色和夜風從開了條縫的窗外滲進來,暗得很。

簡亭靈頓住腳步,打算往回走。

忽然,身旁的一個甬道裏,傳出暧昧的甜笑。

那笑聲缱绻又婉轉,摻雜着混沌不清的吐息,蜂蜜般勾人。

随即,又響起男性冷感的調笑聲。

簡亭靈根本無心窺私。

這聲音,一聽就是一對小情侶,躲在這裏卿卿我我找刺激。

她一點興趣都沒有,更不可能偷看、偷聽。

可偏偏,幾乎是聽見聲音的同一時刻——

一個颀長的身影映入眼簾。

而那人影,竟然有幾分眼熟。

一瞬間,簡亭靈的視線被那冷峻又挺拔的背影牢牢黏住。

她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自上次一別,已經過去整整五年。

五年未曾親眼見過。

現在的他,會是這副模樣麽?

一向佛系的簡亭靈,心髒忽然開始劇烈狂跳。

她知道的。

他也會來。

作者有話說:

開新文辣!(手動撒花

期待亭哥為甜甜愛情嬌羞的那天ww

下面的預收近期會開,喜歡的話可以收藏一下呀~

預收一:《玫瑰墨煙》

溫雪瑰是個不世出的油畫天才,十九歲一幅練筆拍出百萬高價,霎時名震畫壇。

畫布上玫瑰纖柔,慵懶卧在墨岩側畔,符合所有人理想中的繁花如夢,被全網瘋傳。

卻有人匿名發帖:[其實作畫人更是雪膚玉貌,瑰姿豔逸,遠勝畫作千倍萬倍。]

[但她出身于名流世家,姓名照片各位就別想了,聽說已和豪門之首的郁家訂了婚。]

雪瑰集萬千嬌寵長大,最大的苦惱不過是被各路纨绔追得心煩。

她對富家子弟全無好感,從不心動,從不貪戀。

偏長輩發話,定下她與郁家聯姻。

久聞那位俊美近妖,清矜孤冷,生得一副修羅玉面。

卻性情陰鸷,殺伐決斷之間,無半分慈悲可言。

雪瑰不肯屈從,連夜飛回母校佛羅倫薩美院散心。

燈紅酒綠間,她偶遇一個貧窮卻英俊的華裔留學生,艾倫(Aaron)。

艾倫溫柔率真,對雪瑰一見鐘情,牽她跳狐步舞,送她玫瑰,喂她吃淋着葡萄酒糖漿的Cartellate。

煙花雨下,他無限珍視地向雪瑰表白,喉結緊張地微顫,眸間映着漫天星河。

雪瑰第一次體會到戀愛的無限美好。

共度幾個滾燙又旖旎的星月之夜,她迫于家人催促,不告而別。

半個月後,雪瑰回國,被押去跟婚約對象見面。

看到來人熟悉的面容,她幾乎忘記該如何呼吸。

男人俊美清矜,眉宇被袅袅茶煙暈染得模糊,雪瑰只看清那雙映過星夜的眼。

“溫小姐,好久不見。”

他眸色沉寂,伸出指骨分明的手,将她臨走前留下的卡遞回來。

“我是Aaron,郁墨淮。”

溫雪瑰從沒見過這麽可怕的男人。他誘她深入,溺她淪陷。朝夕相處間本應意亂情迷,他卻仍将自己真實身份藏得滴水不漏。

意識到他就是郁墨淮的那天——

她不敢再信他,也不敢再愛他。

她不知道,自己徹底把話說絕那天,郁墨淮離開畫室,找了家酒吧孤坐一夜。

後來,人來人往的郁氏大樓門前,所有人都看見,一向冷心冷情、片花不沾身的郁墨淮,将懷裏滿抱白玫瑰的女孩打橫抱起,冷眸被紅蕊染上跳動的緋色。

“玫玫。”他啞聲叫她小名。

“過去的事都是我錯,能不能不退婚?”

婚後,溫雪瑰站在佛羅倫薩美院門前,意大利晚風輕拂,将她白裙吹得鼓脹如玫瑰。

“距今将近五百年前,一位叫喬治瓦薩裏的畫家建立了這裏。”

“也是他,提出了文藝複興。”

“他用‘renascita’這個詞,描述當時所發生的一切。”

“Renascita……”郁墨淮默念了一遍,“重生?”

他摟過雪瑰,兩人在浸染玫瑰氣息的晚風裏親吻。男人音色缱绻,暖玉般熨帖在耳畔。

“玫玫,你也令我重生。”

柔中帶剛油畫美人×陰鸷沉郁商界大佬

題目墨煙摘自詩句“山枯見墨煙”,本意為黑色痕跡,可代指墨岩。

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的眼睛前的音樂、

天穹、宮殿、江河、天使、

深沉的玫瑰,隐秘而沒有窮期。——博爾赫斯《深沉的玫瑰》

預收二:《星辰咬糖》,乖巧盼預收~

唐君喬自幼都是乖乖巧巧的優等生,進入top2大學後仍按部就班認真學習,連妝都不怎麽會化。

可她卻生得一張氣質高級的港風美人臉。

雪膚紅唇,恬淡如梢頭白櫻。

巧笑倩兮間,眼波溫柔,似仲春柳煙。

她并不知,早在高一時,自己的哪一颦,哪一笑,撥動了那個少年的心弦。

弦音袅袅不絕,時隔幾年,仍在容宸心頭餘音繞梁,逡巡不離。

容家乃首府雲珀頂級名流,坐擁影視行業半壁江山。

容宸作為容家最矜貴的獨子,年紀尚輕,身家已過百億。

偏偏還繼承了影後母親的傾國神顏,孤清似玉,俊美近妖。

整個雲珀市的富家小姐無不為他心折,竭盡全力妄得他一眼垂青。

可他心裏,只念着高三那年白櫻似錦,仲春柳煙。

大二這年母親生病,君喬正為錢發愁,忽然有個陌生人請她當網紅。

“绮華是青鼎旗下的MCN機構,不知您有沒有興趣和我們簽約,在各大視頻平臺擴大自己的影響力?我先把合同模板發您看看。”

君喬看着酬勞後面的幾個零,心動地捂住嘴。

每周直播二十小時,主題不限;每周拍攝三支視頻,時長不超過十分鐘,公司可幫忙化妝、攝影、剪輯後期……

沒!問!題!啊!

直到看清她被安排在了哪個視頻分區——

婚戀/戀愛/情侶主題相關。

君喬:?

“感謝您遞來橄榄枝,但我還沒有男朋友哦。”

過了陣,對面淡淡回了一句:

“沒有才對。”

三天後,君喬去雲珀機場接機,按照預先和公司說好的細節,舉了塊“等男友”的牌子等在出站口。

出于害羞和迷惑之情,牌子做得非常小,剛好夠她把小小的臉盤藏在後面。

可來的卻不是浩浩蕩蕩的拍攝和妝發隊伍,只有一個人。

“等我?”

君喬頭頂上投下一個聲音,清冽如玉,冷傲似冰,偏又好聽得令人心裏酥麻發癢。

她挪開牌子,擡頭看了一眼,剎那間驚豔得說不出話。

容宸黑曜石般的眸沉沉瞥下來,細碎的黑發垂下,遮住眸間明滅不定的光影。

“走吧,女朋友。”

兩個月後,校友發現雲珀一中顏值最逆天的兩個人,忽然同時出現在全平臺熱度最高的一支視頻裏。

視頻題目:#顏值全網珠穆朗瑪!百萬粉神顏學霸CP的戀愛日常#

校友群爆了:“OMG,這倆人不是壓根沒正眼看過異性,高中期間零交流嗎?他倆真的在一起了???”

過了陣,容宸多年舊友,如今身為绮華總經理的南胤華回複道:“莫慌,只是我司的一對營業CP罷了。”

南胤華回複完,扔下手機看向容宸:“你也太護着她了。”

容宸抿了口杯中的Martini on the Rock,看着杯底那顆心型白鑽,沒出聲。

“你是君,我是臣。”

“騙人。你的名字哪裏是君臣的臣,明明是帝王的宸。”

“不騙你,我是喬喬的星辰。”

宸:指屋宇、帝王、北極星。

男主是女主學長,比女主高兩屆~

心裏只有營業的優等生網紅·不知己美唐君喬×暗戀人家又拉不下面主動表白·不知家富容少爺

第 1 章 楔子

“溫勝弦,等等我,溫勝弦,我有話跟你說”

砰的一聲,前方高個兒突然停下,讓葉映婕煞不住車的撞上他的背,她模了模撞疼的鼻子,看見轉過身來的溫勝弦,臉上是她不曾見過的冷淡表情

“葉映婕,上次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升上高二,我和你已經不同班級了,希望你以後別再來找我講話了”

“但我就是不懂,為什麽才過了一個暑假而已,你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你以前不是說過要當我的好朋友嗎?”

“我有說過那種話嗎?我忘了”

葉映婕從裙子的口袋裏拿出她的幸運物,白皙的臉蛋甜甜一笑“你看,這是上學期第二次期中考時,我擔心考不好,你從女圭女圭機夾了這個小熊女圭女圭的吊飾送給我當幸運物,還說以後會做我的好朋友,這個幸運物就是證據”

溫勝弦随即從她手上拿過小熊女圭女圭的吊飾,轉身,将吊飾丢出校園圍牆,表情比剛剛更加冷漠了

“葉映婕,我最後再說一次,以後別再跟我說話,也別再跟我有任何的牽扯,聽到了嗎?”

鈴鈴鈴!

鬧鐘的鈴聲響起,叫醒了睡夢中的葉映婕,她坐起身,伸手關掉鬧鐘,然後拿起旁邊桌上的便利貼看着,上面提醒自己今天是第一天到新公司京宇生技上班,因此要在七點半以前出門

她不敢浪費時間,立刻下床走進浴室漱洗大學畢業後,她租下這間小套房,一住就是四年了

漱洗完畢,葉映婕走出浴室,五坪大的小套房裏,看得到的物品,像是電腦桌及電腦螢幕,一旁的小冰箱及衣櫃等等,甚至是小陽臺的玻璃門上,放眼看去,全都貼滿了一張張的便利貼,因為她從小就健忘的厲害,因此得将許多的事情寫在記事本上或四處貼上便利貼來提醒自己

學生時代也是如此,她随身攜帶記事本來寫下老師或同學們說的事,然後會在桌上或抽屜裏貼上便利貼,因此常被同學取笑是“怪胎”或“怪咖”,害得和她當朋友的溫勝弦也常被取笑了,所以,她不怪他會不想要繼續跟她這種怪咖當朋友,會對她感到厭惡,甚至讨厭,也是理所當然的

只是,她還是覺得很難過,因為那個時候,她真的很喜歡他……

葉映婕收起失落的情緒,畢竟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換好衣服,照着鏡子整理儀容,之前為了應征新工作,她接受發型師的建議,剪去長發,換成短款的Bob頭,不過前面的浏海旁分,露出一邊的額頭來,看起來清爽自然

七點半時間一到,她準時的出門上班

當她來到京宇生技公司所在的辦公大樓時,才八點四十分,在大門前,她遇上了錄取她的人事會計部李芸主任,她走上前,甜笑着跟對方打招呼

“李主任,早安”

李芸看着她,想了下,然後認出她來了“早安,你是今天第一天來上班的總經理秘書葉映婕小姐,對吧!”

“對”能獲得秘書的工作,葉映婕覺得像是在作夢,很開心

“沒想到你也這麽早就來了,我們進去”

“是”

兩人走向電梯,京宇生技公司在這棟辦公大樓的十五樓

“葉小姐,我跟你說,我們公司通常最早到的人是總經理,所以待會兒上樓,你也許就會見到總經理了”李芸因為是搭丈夫的車來公司上班,因此每天都提早來上班

葉映婕沒有見過總經理,不過聽起來是個很認真的上司

當她們來到電梯前,按了上樓鍵,電梯正好從地下樓層來到一樓,電梯門一開,裏面有人,一個西裝筆挺的高大男人,李芸一見到那個人,邊打招呼邊走進電梯裏,沒有注意到她身後的葉映婕在見到站在電梯裏面的男人時,一臉的驚訝,特別是聽到她喊對方總經理時,整個人完全呆住了

“總經理,早安,這麽巧搭同班電梯,對了,你的新秘書也提早來公司了”李芸一回頭,才發現葉映婕居然還站在電梯外面,因此她連忙按住開門鍵,然後低喊着,“葉映婕小姐,你發什麽呆,快點進來啊”

李芸以為葉映婕是被總經理英俊的長相給迷住了,雖然總經理的确是個大帥哥,但員工們私下替總經理取了個“易怒的獅子”的外號,聽到這個外號,就知道最好別招惹總經理了

而葉映婕的視線在對上了那雙也緊盯着她的黑眸後,彷佛就像見到獅子似的,心裏既緊張又害怕,拿着手提包的雙手微微顫抖着,想着自己該怎麽辦?

因為就在幾個小時前,她才夢到他厭惡的說再也不想跟她有任何的牽扯……

第 21 章 3

第6章 3

楊建國從衣服口袋裏抓了一包煙絲出來,煙絲袋子裏放了一些薄紙,他撕了一小塊薄紙下來,卷了煙絲,動作娴熟得很。

“紅河噶,很長的一條河,流過雲南很多地方,也流到越南。你以後要是去河口,就能看到我們和越南之間隔了一條河,叫南溪河,這條南溪河要到越南那邊,就跟紅河一道了。”

楊建國說話間,已經擦燃了火柴,點上煙,抽上一口,煙氣圈出來,他心滿意足地眯了眯眼。

陳曦和李清華沒去過河口,也沒聽人跟他們講過這些,聽得稀奇。又聊了一會兒,陳曦看看蹲在一旁玩丢石子的兩個孩子,問道:“孩子多大了?我在學校沒見到他們唉。”

南溪鎮小學的學生不多,陳曦剛來兩三個月,記得那裏的每一個孩子。

和鴻開口回道:“我家和墨今年本來應該上學的,都快八歲了。怪我,今年拿不出學費,明年肯定可以了。”

具體的和鴻沒說,和鴻作為“二拐”,預付了一部分收購香蕉的錢款給村民。原本他打算九月份拿到梁老板還來的墊付款和回扣,帶和墨去學校報名,哪裏知道梁老板說資金動不了,等最後一批香蕉收了才有錢給他。和鴻不能與梁老板撕破臉皮,以後給他做事的日子還久,丢了這份活,他與和墨日後的生活都不好過。他也給和墨父母寄了挂號信,那邊一直沒有回應,只能等來年了。

陳曦聽見和鴻這麽說,有些遺憾:“明年一定要帶他來報名啊,孩子已經過了上學的年紀,再晚幾年,和同學就不好相處了。要是有什麽困難,可以來南溪鎮小學找我,跟他們說找陳曦老師就可以了。”

他的目光落在與和墨一同玩耍的楊徽身上,又說道:“小女孩到了上學的年齡,也要送到學校啊,這裏的女孩,只有上學才能有出路。”

楊建國的心尖疼了一下,連連點頭。

陳曦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裏泛着光,他的真誠與善意讓和鴻心裏暖和。和鴻謝過他。

兩夫婦離開的時候,陳曦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與和鴻說,一定要帶兩個孩子去報名,有困難就去找他。

陳曦的話一直繞在楊建國的腦子裏,他抽完兩只煙,瞧見楊徽蹲在一旁與和墨玩丢石子,心中只覺得沉甸甸的。楊徽還小,可她已漸漸懂事,很快她會知道,她所處的環境不會給她太多的選擇,她最後還是會被困在山裏,這個貧瘠的山裏。

如果他們這一代,不能讓這裏發生改變,下代也無法做出改變,那麽世世代代的人,都只會被困在貧窮之中。

和鴻見楊建國臉色微變,走過來找他卷了只煙抽,問他怎麽了。

楊建國嘆了口氣說:“楊徽她爸媽出去打工能做什麽?賺了錢回來,這裏就能變好了?去了兩年多,錢沒見寄回來多少,孩子都要不認得爸媽了。”

和鴻從楊建國的話裏聽出來了,楊建國想改變的,不只是他與楊徽的生活,還有三平壩。和鴻抽完煙,滅了沫子,過去牽兩個孩子:“走,帶你們去潔嬢嬢那裏玩。”

第 8 章 ☆、Chapter 8

看韓蘊接了收據,劉嘉還有點意外,嘆着氣說,“你說說你,怎麽連我也不信了。”

韓蘊沒理他。劉嘉一肚子假話,一會說帶自己上來取錢,可下了車,家門都沒進,就遇上了那女孩。轉頭就敢說已經墊錢給那女孩。

——懶得當面揭穿他。

“這裏面怎麽還有東西沒拿給她?”大陶看着車後備箱問劉嘉。

劉嘉說,“她不是還沒給錢嘛,我總得押她點東西。你別管,她剛剛都忘問了,明天再說。”

“那你咋不押她的托運行李。Rimowa的箱子。”大陶壓上後備箱的蓋子,大笑起來。

“你不懂。”劉嘉說。他轉頭對韓蘊說,“我家就在那上面。”

韓蘊在後面走着。對于劉嘉做出押人家東西這樣的事情,他一點不奇怪。這人一向幹的就是投機倒把的事情。

大陶跟過來說,“這多傻才用這種箱子,那些偷行李的,頭一個就瞄這牌子的箱子。她還是個單身女孩,搶她都正常。要不要給她提個醒?”

“何止……”劉嘉冷笑了一聲,上了樓梯。

陡峭的石臺階,韓蘊走在中間。

他知道劉嘉冷笑什麽,那箱子,衣服,都太紮眼了。他們常年四處跑,比起來外在的符號,出行順利,不讓閑事上門是他們的标準。

而這種渾身名牌的,顯然和他們想的不同。

門開了,一室一廳的格局,有個閣樓。

劉嘉指着樓上說,“讓給你住,我和大陶在樓下擠一擠。”

韓蘊扔下包,問,“洗澡的地方在哪兒?”

他這一天可是加長版的。

洗了澡,韓蘊站在二樓陽臺晾頭發。

心裏梳理着奇怪的感覺。

劉嘉這樣……是想算計什麽?

他擡手撥拉着短發,水四散,落在面前的石頭欄杆上,那石欄杆斑駁,一塊塊,都是被風吹雨打,歲月侵蝕過,卻依舊堅固的姿态。

他的手摸上去,有點心疼今天被車強行剮蹭過的石牆。

身後多了聲響,劉嘉拿着煙出來,“來,抽支煙。”

面前對了一支煙。

韓蘊沒接,說,“已經刷牙了。”

“生氣了。”劉嘉又遞了遞,手碰着韓蘊的手臂,“我還不是想多留你一天。”

韓蘊說,“兩句話中間有一個假:錢一直都在你身上?還是你根本沒有給那女孩墊錢?”

劉嘉愣了半刻,收回煙,笑起來。

這次的笑有點被抓現行,尴尬至極的意思。

他帶韓蘊上來的借口是拿錢。可是遇上女孩的時候他還沒有回來……後來直接去車行,卻說把錢已經墊給人家。

他越想越有趣,投降般地說,“糊塗了,糊塗了,只想着把你能多留一天是一天,忘了這茬。”

他把煙塞回煙盒裏,自己也沒抽。

指着遠處說,“那邊,那女孩住的地方,看到沒有?”

夜深人靜,看的很遠,彎彎扭扭的小路口,一樓的房子亮着燈。

劉嘉看着那邊說,“我就是難死心,想讓你畫那幅畫。明天一定把錢給你。我這等一個消息,明天消息收到,一定能說服你。”

他的煙盒在石頭欄杆上敲了敲,不等韓蘊說話就進屋了,一邊下樓,一邊喊着說,“大陶,東西收拾完沒,累了一天早點睡。”

劉嘉閃的飛快,韓蘊也沒追問的打算。

剛剛的話他半句不信。

反正他也正想看看,劉嘉到底想坑的是誰?

下面夜路茫茫,路燈映暈。

這裏地勢确實高,只有兩處民居依舊亮燈,一處在他這邊,一處是那邊女孩的住處。

劉嘉賊尖溜滑,絕對不會随便幫人。

那他為什麽幫這女孩墊錢?

如果說因為那女孩長的不錯,那也不可能。

國外漂亮的女孩多如牛毛。不止中國的,還有其他血統的。

不過……

韓蘊看向遠處的小巷,再想想,劉嘉當然沒膽子坑他。那就只能是那個用Rimowa箱子,穿Chanel套裝,收一本子罰單都不皺眉頭的有錢小姐。

劉嘉想怎麽坑她?坑她什麽?

******

成汐韻倒在床上,渾身和散了架一樣。

躺了好一會,神魂才歸位。

石頭的房子,裏面刷的白色,看着還幹淨。應該是旅行季節才整修過。大約十平米,門口就是剛剛開上來,可以過車的那種小路,被入室搶劫極其方便,所以裝着防盜鐵門。

屋裏有一張沙發床,白天是沙發,晚上拉開是床。左邊突出去一點點,做成了開放式廚房。

她木頭人一樣,強迫自己翻了一個身,眼睛對上床邊的旅行箱。

高跟鞋掉在地上。腳底板一陣火燒火燎。她想到早前從車裏爬出來的一刻,要不是脫了鞋,她想從車前蓋上滾到地上。

長途司機,真是世上最艱難的工作呀。

她緩過幾口氣,又爬着坐起來。

看着床單,仔細離近看,也還算幹淨。

她放了心,又一頭栽倒。

這房子,連空調都沒……訂好的酒店,那是準備和姚駿住的,她自然全都放棄。開車亂走,只知道要向南。南邊,走到頭,就是阿瑪菲了。

出國一次這麽貴,以後她不知道還會不會來。這地方和姚駿分了手,以後想到意大利,也許都是不愉快,所以她出于不浪費的精神,還是要去阿瑪菲。

閉上眼,她又想。

以前聽人說,和男朋友在麥當勞分手,每次路過麥當勞看到都好傷心。

她覺得自己好幸運,是在意大利分手,不用每天出門都看見。

成汐韻再次睜眼的時候,發現她還在床上,原姿勢。

天已經亮了。

門口有車經過的聲響。

她的胸腔發疼,挪了挪,呼出半口氣,神魂歸位。她拿過手機,看到上面的時間。

已經早上了。

她連忙起來,約了別人要中午前見面。

她洗了澡,渾身肌肉和火燒一樣。

她顧不得嬌氣,開始在行李中找衣服穿。又想到昨天見過的人,三個男的,兩個幫忙比較熱情的,看着像在這邊住的。另一個,穿的特別好,襯衫的顏色很華貴。

沒有和她說過話。

她想到自己昨天丢人的事情,當她說自己不會英文的時候,那一瞬間的安靜。她想找地縫。

雖然她已經累的木納了,可那一刻的羞恥,她也感受的清楚。

特別是那個男的,他一瞬間的低頭,看不清他有沒有笑。只看到那門楣上的燈光,落在他身上衣料的領子上,那衣料矜貴的好像禮服。

把她和他們,拉成遙不可及的距離。

那人也是……明明什麽話也沒說,卻令她覺出一種壓力。好像對于人家那種人來說,和自己說話都是浪費時間。

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就算面對姚駿那些特別的有錢朋友時,她也沒有過這樣的壓力。

不能再次讓人看輕了。

她想到這裏,就從箱子裏翻出了一條長襯裙,這種真絲的襯裙,只有在裝“上等人”的時候她才穿。

而後,外面套了那條姚駿為她出行定制的白色長裙。

這條“高貴”的裙子,希望可以挽回她昨天無知的形象。

她一般也不會那麽出醜的,關鍵昨天腦子已經轉不動,只想那人快點說完讓她找地方去睡覺,誰又知道會接連出醜。

她這樣想着,對鏡化妝,盤了頭發……這個盤發不是為臭美。是天實在太熱了,不盤頭脖子後面會長痱子的。

她很機靈地多了一個領悟,“又要冒充‘上流社會’,不被人輕視。又想舒服,原來那是不可能的。”

然後又從首飾包裏掏出戒指戴上。這個現在可以再用用。

耳環,戒指,手鏈,脖子裏的“打臉王後”實在不舍得換,反正放在裙子裏面也沒人看到。

挑了一個她最貴的包,蓋上一個寬邊的“貴小姐”太陽帽,然後深吸幾口氣,帶着完整的裝備出門。

鐵門別別扭扭鎖上,她不大會用。轉了好幾下,又猛推,确定推不開,鎖踏實了。

才邁步去找路。

天氣又悶又熱,看來是想下雨。她壓着太陽帽,左右打量,天不是很藍,看不到太陽,卻覺得熱浪滾滾,小路好像都有點熱的軟,她踩着走的小心。

昨晚沒仔細看這裏,有貼牆開的薔薇。

全是石房子。

有些家門口收拾的很精致。

昨天……完全是鬼使神差開了上來,她累的無法思考,看到這座小城,遙望的時候,和失落的城池一般,她只想做一點平時不會做的事情,去一個,不在計劃裏的地方。

就來了。

這地方,比她想象中還要好,寧靜,深邃,平和又與世無争。

一路來到噴泉邊。

涓涓細流,瞬間引她小跑了過去。

手伸到水下,又冰又涼,還有些輕軟。

她的心上柔情萬千,湧入很缱绻的感情。

恨不能整個人都鑽進細水中去……

******

不遠處的餐廳,大陶碰了碰劉嘉,“她來了。”

劉嘉看過去,笑起來。

中世紀的小廣場,噴泉邊站着一個身條極佳的女孩。

她這會穿着白色長裙,大大的白色遮陽帽,款式時尚無可挑剔,昨晚的“淺薄”感又淡了點。

他站起來說,“長得是還行,只要別說話。如果今天不賣蠢,和這樣的女孩吃飯,我原本是願意掏錢的。”

韓蘊看向他,眼神沉沉。

劉嘉已經極快地迎了出去。

韓蘊轉了視線,男人在女人看不見的地方,怎麽說她們,女孩永遠不會知道。

看向遠處的女孩。

風吹着她的裙擺飄,她用手壓在頭頂,姿态可愛地壓着自己的帽子。

看上去又有教養,又無害。

韓蘊看着她的裙子……衣料的質感說明一切:

哦,這“香奈兒小姐”覺得自己還不夠貼切地展示“肥羊”這個詞,今天高定都穿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從今天開始正常日更。就是說明天也有更~~~

文中的衣服,箱子,能被選上當道具的,都是有用的哈。

第 20 章 2

第6章 2

“媽媽!”

楊徽又叫了一聲,聲音響亮而顫抖。

她拔腿便朝那道身影跑去。

和墨反應不及,被她掙脫了,趕緊拔腿跟上去。

楊徽一路叫着“媽媽”,追上了那道身影,撲上去抱住女人的一只腿。

女人頓住腳步,回過身來。

和墨追上來,伸手去拉楊徽,拉不動她,他聽見楊徽叫了兩聲“媽媽”,驚訝地擡頭去看眼前的女人。

李清華不知道這個抱着她腿的小女孩打哪來的,那雙眼睛望向她,眸子裏充滿了喜悅與期待,水汪汪的就要溢出眼淚來了。她蹲下身去與楊徽平視,問道:“小朋友,你找不到媽媽了嗎?”

李清華的聲音親和而溫柔,軟軟地揉在楊徽的心間,令她心底的那份期望又多了許多。

她記憶中屬于媽媽的影像已經模糊得遙不可及,很多時候她努力地去回憶關于父母的一切,可那些支離片碎的光影交錯在一起,也拼不出夢中完整的面容。可在她的想象中,媽媽的聲音就應該這樣,溫溫柔柔的,能夠撫平她心中的丘壑,予她陽光,予她雨露。

楊徽依舊抱着李清華的腿,眼睛凝望着她問:“你是我媽媽嗎?”

楊徽的聲音裏蘊藏太多情緒,李清華覺着,一個幾歲大的小女孩,不該有這樣的情緒。她輕輕拍了拍楊徽的後背,有些心疼:“小朋友,我不是你媽媽,你和媽媽走散了嗎?阿姨幫你找好不好?”

楊徽能聽懂李清華在說什麽。

李清華看到小女孩眼中有道光暗了下去,小女孩松手,放開她的腿。

“……”和墨上前來,握了楊徽的手,轉頭去和李清華道歉。

李清華笑笑:“沒關系。你是她哥哥嗎?你們爸爸媽媽呢?”李清華還未得到答案,和鴻便趕了過來,彎身一手将楊徽抱起來。

“對不起,我們家小朋友走遠了。”和鴻與李清華道歉。

李清華起身,搖頭表示無事,她身側也剛走過來一人,是個戴眼鏡的青年,穿了件深棕色毛線衣,斯斯文文的。他瞧瞧和鴻幾人,又瞧瞧李清華,問:“有什麽事情嗎?”

李清華轉頭去回他:“沒事的,這個小妹妹把我錯認成她的媽媽了。”

和鴻抱着楊徽,心裏沉了沉。

楊徽這一次錯認,倒是讓原本不相識的幾個大人認識了一番。和鴻請這對青年男女去楊建國的包谷面攤坐一坐聊一聊,兩人也不推辭。

聊下來,才知道這兩人是一對新婚夫婦,原本是師範學校的老師,自願申請到貧困地區支教,今年九月被分派來河口,李清華在南溪民族中學任教,她的丈夫陳曦在南溪小學任教。

楊建國聽罷,了然地說,難怪這兩人看着面生,也不像河口這邊的本地人,原來是來支教的老師。

幾個人聊了許久,楊建國向這對夫婦介紹當地的一些風土人情,也解答他們一些疑問。聊了一會,陳曦有些慚愧地笑笑:“我們剛聽到要派我們到紅河的時候,還以為紅河只是一條河,沒想到還有個紅河州。”

第 19 章 趕街,認錯了媽媽

第6章 趕街,認錯了媽媽

周日,楊建國和和鴻帶了兩個孩子去南溪鎮上趕街。河口縣這邊半個月會有一次集市,在幾個鎮子間輪換,三四個月便會輪到南溪鎮一次。

趕街這天,附近村寨的人會帶着各樣東西到集市上進行買賣,不同季節買賣的東西略有不同,春季多買賣果苗、種子,秋後便有許多人扛了糧食、包谷去賣,換些過冬的衣裳或其他物件回來。當然,也有一年四季都買賣的物件,簍子、鏟子、鍋碗瓢盆什麽的。

楊建國扛了包谷,到隔壁壩吉5隊打成六十多公斤的包谷面,留了十幾公斤自家吃,其他的紮在麻袋裏,堆到和鴻的三輪車後方,和鴻開車拖他們到南溪鎮上。

南溪鎮的集市已經擺滿貨物擠滿人,穿了苗族百褶裙的女人和穿了瑤族青藍色長衣的女人背了背簍,穿插人群中,左看看右瞧瞧。

楊建國與和鴻找了塊空地,賣包谷面,一公斤賣三毛錢,要是今天能把這袋包谷面賣完,能得十幾塊,給楊徽買套棉衣棉褲是沒問題的。

楊徽沒來趕過街,更沒見過這樣熱鬧的場面,道路兩邊擺滿了攤子,賣什麽的都有。有一些楊徽見過,許多卻是她沒見過的。小孩子玩心大,她在楊建國身邊坐了一會兒,便開始東張西望,但又不敢亂跑,怕楊建國說她。

和鴻瞧見她動來動去的,叫來和墨:“和墨,你帶妹妹去玩一下,不要跑遠了,要看好妹妹,曉得不?”

和墨點頭答應,拉了楊徽到附近去玩。

楊徽朝着挂了許多衣裳的攤子走去,和墨牽着她的手,生怕一不留神被她掙開了。

攤子上挂了各種衣裳,有紅紅綠綠的棉衣,也有皮大衣,攤主是個穿着時髦的中年男人,一身皮大衣皮褲子,耳朵上穿了只耳環。男人大聲叫賣,說衣服是從廣東那邊運來的,便宜好穿,吸引了不少人。

兩個孩子個子小,很快就被湊過來的人群擠到一旁。但他們沒見過這種樣式的衣服,覺得新奇,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

“哥哥,你喜歡那個衣服嗎?”楊徽指了一件紅色的衣服。和墨搖頭,問她:“你喜歡嗎?”

楊徽點頭:“嗯,紅紅的,好看吶。”

和墨笑了聲。

兩人看了好一會兒,舍不得走,攤主注意到攤子旁邊站了兩個小孩,探頭過來問:“小朋友,想買衣服嗎?叫你們爸爸媽媽過來買啊!好看的喲!”

楊徽搖頭,也不說話。和墨瞧了她一眼,跟老板說:“我們不買。”拉了楊徽轉身就走。

老板嘀咕幾句,也不知在說什麽。

和墨把楊徽的手攥在掌心,攥出汗來,他轉頭去問楊徽:“我們去看吃的好不好?”

楊徽點頭。

人群湧動,楊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擡起頭,看到前方一個纖瘦的身影,穿了件粉色上衣,夾在一片青色與黑色的色彩中,尤為顯着。

“媽媽……”

楊徽張口叫了一聲,聲音很輕很輕,仿佛只能她自己聽到。

和墨轉頭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