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chapter53

野火久溺 - 第 51 章 chapter53

寒冬凜月, 黑雲在無邊際的天空上肆意翻湧。

天氣不好,昏昏暗暗,盡管亮着燈, 舊馬區刑偵支隊裏卻并不顯得明亮。明明還是早上, 卻讓人有種暮色已至的感覺。

白色節能燈懸在天花板上,電路有些不穩,燈忽明忽暗了一陣最終還是恢複正常。

周氤站在舊馬區刑偵隊的一樓樓梯口, 燈光灑下,在她腳下投射一團局促的黑影子。

江準被兩人簇擁着帶上樓,三人腳步沉重, 與樓梯地板相觸, 發出沉悶的響聲。

周氤看着他的背影大腦混沌一片,呼吸也有些急促, 她覺得有一只無形之手正推着她的背, 讓她也不由自主跟着上樓。

但她走了沒幾階, 身後有個清亮的女聲提醒道:“周小姐, 你走錯了, 你要去的是詢問室, 在這邊。”

周氤指了指那個颀長卻落寞的身影:“那他呢?”

女警嘴角挂着得體笑容:“他去訊問室。”

一個去詢問室,一個去訊問室, 兩人以什麽樣的身份來刑偵支隊已經是不言而喻了。

周氤有些急了, 叫了聲:“江準!”

聲音響徹樓道,甚至能聽到些回音。

江準也适時停下腳步,稍微轉頭過來, 給了個安慰的眼神:“沒事的。”

聽到他的回答,周氤心裏瞬間鎮定了些。

女警帶領下,周氤進了詢問室, 她唇色蒼白,警覺打量着這間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間。

那名女警随後又倒了杯水放到周氤面前的桌上,不多會,又進來一名男警官。

這名警官國字臉,濃眉鷹眼,身量中等,雖不強壯,但目光如刃。

“周小姐,我姓王,有些情況需要向你了解。”王警官坐下,開門見山說道。

周氤稍微側臉,目光有些銳利:“你是想了解徐芸芸的情況,還是十年前的927連環案?”

那位王警官神情非常冷漠,一字一頓:“都想了解,但又不止,我們這次找你,最想了解的是你的先生——江準的情況。”

周氤皺眉,沒理會他話裏的意思。

“聽說,你們正是新婚,沒錯吧?”

“沒錯,”周氤倒顯得坦然,“結婚還沒一個月,算得上新婚。”

說到此處,她聲調轉折,“但是,我先生的情況?”

周氤眸光斂起,“他曾經是你們支隊的外聘專家,他的情況,你們還需要向我了解嗎?”

“當然需要,”王警官擲地有聲,“非你不可。”

見周氤面色有惑,王警官解釋:“我們聘請他是基于他的能力以及履歷,關于他現實生活情況,我們可不了解。”

周氤聳肩:“好,你們想了解他的什麽情況?我知無不言。”

“但——”她語氣微頓,“你們得先告知我,為什麽要向我了解他的情況,又為什麽,他被帶去了訊問室,據我所知,只有面對嫌疑人的審訊,才會被帶去訊問室。”

王警官抱臂,“他就是嫌疑人。”

周氤手指捏緊,蹙眉,用難以置信的語氣:“他是嫌疑人?”

“嗯。”

“為什麽?”周氤冷哼一聲,“這不可能。”

“因為——”王警官的目光非常淩厲,将幾張照片推到周氤面前,“你好好看看照片上的人。”

周氤狐疑着接過來,手有些顫抖。

照片畫質雖不高清,但辨認身形以及人臉卻完全沒有難度,上面之人赫然是江準。

周氤指尖捏緊發白,将之拿到眼前仔細端詳。

照片環境昏暗且眼熟,視角從上至下,拍攝地點為樓道。

周氤将之放到桌上,一眼看出:“這是樓道監控圖像?”

“是。”

周氤又晃了一眼:“是我對面陳阿婆那棟的樓?37號樓的樓道監控拍下的?”

王警官點頭,臉上表情看不出端倪。

“能證明什麽?”

王警官往椅背上靠去:“我們調查到,一個多月前,江準曾多次出入37號樓……”

話沒說完便被周氤急切打斷:“他剛回國那段時間曾經在那裏租過房子。”

“對,我問過房東陳婆婆,确實如此,他租在一樓一個小隔間裏,恰好那段時間,死者徐芸芸也在37號樓租房,租在4樓,不久後,徐芸芸就失蹤了。”

王警官的聲音铿锵有力:“據我們了解,江州大學曾經給江準提供過教職工住房,卻被他拒絕了,江州那麽多房子,他卻偏偏租在徐芸芸樓下,這難免不讓人懷疑——”

“如果是這樣,我建議王警官再查查近兩個月以來37號樓所有的男性租戶,以及出入其中的非租戶男性,因為僅憑你所說的證據,完全不能說服我。”

王警官笑了笑,自信滿滿:“如果只有這麽點證據就将他列為嫌疑人,那我們警方未免也有些太不專業了。”

他眼神發冷,繼續:“遠遠不止。”

周氤垂眼,有些喘不上氣來。

“我們還調查到徐芸芸名下號碼的通話記錄,記錄顯示,最後一通電話是實名為江準的號碼撥過去的,并且徐芸芸失蹤這麽久,從未有人報警,而江準卻是第一個發現徐芸芸失蹤的人,這未免太巧合了些。”

王警官目光如炬,繼續開口:“我還了解到,十年前的927連環案,周小姐是唯一的幸存者,而你從案發地,也就是梨花巷逃出來後,才跑到建群路口看到了江準,種種原因結合起來,周小姐真的不懷疑他嗎?”

周氤聲音篤定:“也是他将我送到了醫院,如果江準真的要殺我,何必多此一舉?”

王警官伸出食指擺了擺:“為什麽不殺你?很重要的一點,十年前的梨花巷沒有監控,而建群路口有監控,出現并将你送到醫院,基本上很難讓人懷疑到他身上。”

周氤眼睫顫動,雙拳緊攥,但她依舊篤定:“絕不可能會是他。”

王警官雙手交握于桌前,聲音沉穩:“他是你多年的鄰居,如今還是你的愛人,你不相信是他,甚至包庇他,我也完全能夠理解。”

“不是——”周氤深吸一口氣,義正辭嚴,“首先,我沒理由包庇一個殺母仇人,甚至還選擇嫁給他;其次,我并非因為他和我的親密關系而否認是他,只是因為我對他很熟悉,如果襲擊我殺害我母親的人是他,我一眼就能認出他來,絕不可能困擾我近十年。”

“身形?”王警官冷嗤一聲,“十年前的筆錄,你對兇手的特征描述只有短短十幾個字,其他的你都說你不記得了,現在你和我說你能通過身形認出兇手?”

他說着身體前傾:“說實話,我不太相信你的說辭。”

“的确如此,”周氤不緊不慢,“十年前那起案子發生後,我就患上了嚴重的創傷後應激綜合征,對于這段記憶,我腦中一直是模糊的,但是我一直在嘗試克服心理障礙,就在幾天前,一個很平常的午後,我終于想起來了。”

她的聲音很柔和,但語氣卻很堅定。

王警官擺擺手,有些咄咄逼人:“我還是不太相信。”

停頓片刻,他對他不相信周氤的原因做了說明,語氣很不好:“十年的時間你都沒有想起來,可偏偏在幾天前想起來了?周小姐,你在和我們編故事嗎?我說實話,你的說辭有些不可思議。”

“可能站在你的角度有些不可思議,但站在我的角度上并不是這樣,”周氤聲音平和,“當然,我想起來并不是突然靈光乍現,我之所以想起來,是因為我克服了長此以往的恐懼,我真真正正地走出了那段陰影,對于那個人,我不再有任何懼怕的感覺,因為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在面對這一切——”

周氤低着頭,聲音不大卻很有力度:“我的親人,我的愛人,甚至是我死去的母親,他們一直在幫我,愛我,保護我,所以,我也不能讓他們失望,我也會愛他們,保護他們,不遺餘力,盡我所能。”

王警官籲了一口氣,眉頭緊擰似乎在思考着什麽,片刻後,他環抱雙臂往椅背上靠去,終于放軟了語氣:“好,我相信你是真的想起來了,那麽請你說說,你想起了什麽?”

周氤拿起桌上的熱水抿了下,杯沿口出現清晰的唇痕。

潤了潤嗓子,周氤再度提起十年前她對辦案人員說的那幾個詞。

“紅傘,雨衣,怪物,面具,Q,我沒記錯的話,當年在醫院裏,偵辦此案的李警官讓我做筆錄,我就說了這麽幾個詞。”

王警官低頭看了眼案卷,上面有她多年前的筆錄,确實是這幾個詞,一字不差,連順序都一模一樣。

但她作為唯一的目擊證人加幸存者,當時能提供的就這麽幾個詞,并且對于警方所有的問題,周氤一直是模棱兩可的答案,這也讓偵破工作變得頗為棘手。

後來,“紅傘”一詞被媒體單獨摘出渲染傳播,演變成令江州市人心惶惶的“雨夜紅傘連環案”。

周氤十指相扣,看着王警官娓娓道來:“其實,這幾個簡單的詞,是我大腦對于案發現場所見的高度概括。”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他二舅媽丶 10瓶;KEKE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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