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檸……”
“你走的時候說,看見我和別的女人暧昧就……”
“說。”
“剛剛我幫衛窈不算吧???”
他這句話令我苦心營造的久別重逢氣氛一掃而空,我硬是把眼淚憋了回去,旋即心裏升騰出一股莫名其妙的酸味:“我離開那麽久,怎麽知道你有沒有和別人不清不楚?不過看你剛剛的樣子,常客啊,喜歡哪個舞女?”
我說着就要推開他,豈料他用手臂锢着,掙脫不開。
“喜歡很多啊,反正我這三年也沒有地方可以去,經常賴在這裏不走,呆上十天半個月也是常有的事,對于誰卸了妝還最漂亮一清二楚。”他語氣輕快地說出這番話,我卻因為這段輕描淡寫的表述心頭一跳,眼前氤氲起一片霧氣。
“為什麽不回家呢?”
他沉默了。
我主動觸及了這個話題後,它立刻将我們之間的氣氛變得古怪又悲傷,我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盡管我們從見面到現在,一直表現出親昵的态度,一如從前,但事情是确實發生過,且不可磨滅,我們也不可能真的忘記那痛苦的三年,只是不想談及,從而再記起來,回味一遍痛苦而以。
但我們之間的關系卻随着時間,好像再也不一樣了。
假裝忘記并不能解決問題,我們必須把它們都擺到明面上,盡管又是一次沉重,但可以得到徹底的解決。
我以為林諒不會再回答,他卻輕松地笑起來,看不出一絲負面情緒:“怕你後悔了,回來後見不到我,會哭的。”
我這次卻蹙起眉,很輕松就推開了他,向後退了幾步,從路邊侍者的托盤裏拿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他從外套口袋裏拿了一張手帕,上前要替我擦拭,我卻搶先用手背擦過唇角的酒液,向後靠在柱子上。
這是一場無聲的對峙。
林諒斂起了所有的笑意,看着我,靜靜開口:“我找衛窈問過你的地址,也托你的表弟打聽過你的消息,我知道你一個人的生活也很好,但我在大洋彼岸的這一頭,根本無法介入其中,我想起以前兩個人的相處,竟然發現距離那麽遙遠,像上輩子的事一樣。”
“我知道,以自己現在的狀态,就算回家也無法改變,反而留下會更舒服,我可以去你租的房子打掃,買你喜歡吃的零食,看你存在過的痕跡。當然了,如果某一天你回來的話,我能第一時間去接你回家。”
在我印象中,林諒從來不是一個抒情的人,他豁達坦然,清澈陽光,卻又表現出對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
他的年紀比我小,卻一直在擔任照顧我的角色,使我完全忘卻了,他也有無可奈何的無力,以及脆弱的情緒。
甚至,比我能哭出來的脆弱更深,更加絕望。
但他卻要在我面前,裝作并不在意的灑脫模樣,笑着送我離開。
我看向舞池上空懸挂的巨大水晶燈,折射的光晃花了眼,林諒用手指輕觸我的臉頰,擦掉我的眼淚,溫柔而又明朗地說道:“從你離開上海的那一天起,我就發誓,不會再把你惹哭了。”
“我也不會再把你留下了。”
“阿檸。”
“?”
青年熾熱的唇覆上來的時候,我的睫毛劇烈顫了顫,然後,閉上了眼睛。
一道抒情的歌曲從歌女婉轉的歌喉中緩緩而出,在場的每個人都沉浸在酒精與舞蹈之中,明亮的燈光使他們都将注意力放在各自舞伴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黑暗的角落發生了什麽。
衛窈卻是個例外。
她纖細的手指無聊地玩轉着高腳杯,目光定格在角落裏的一對男女身上,青年用手臂攬住了女人纖瘦的腰身,慢慢俯下了身,女人愣了愣,随後擡手撫上他的背,溫順迎合地接受了一切。
她的唇角冷冷地抿起,別開了視線。
十一點。
這是衛窈和我說過的離開時間。
我肩上披着林諒的外套,踩着高跟鞋向南卿他們所坐的休息區走去,兩位女士正激烈批判着趁亂發戰争財的奸商,衛窈坐在另一邊,不感興趣地看兩位男士下象棋,見我過來,他們結束了這一場鏖戰,拎起包,打算離開。
看見我身上多了一件男士外套,衛窈卻意外地一字不提。
侍者見我們要離開,便在塔上打出我們的汽車牌號,守在附近的車夫可以從遠處看到,從而将汽車開到舞廳門口。
我忽然想起容先生的那個要求,最後衛窈應該沒有達成,但他們好像忘了這件事,我便沒有主動提起,侍者招來兩輛黃包車,南卿興趣索然道:“這次來上海幸運地認識了羅小姐,一見如故,可惜這麽快我就要離開了,下次聚會也不知道定在什麽時候。”
我脫口而出:“南小姐不是本地人?”
她落落大方地微笑:“我是蘇州人,如果你們來蘇州一定提前告訴我,我好盡地主之誼招待各位。”
但是與她的對話中完全聽不出蘇州口音。
容先生将手包遞給她,又極盡紳士地扶着她上了黃包車,掏錢遞給了車夫。
我聽到衛窈低低叫喚了一句,旋即又折返回了百樂門,但我的注意力全在南卿身上,便任由她去了。
不到片刻,她回來了,臉色稍顯凝重,卻沉默不語。
送走南卿和沈小姐後,章先生和容先生也結伴離開,但我們等的汽車一直沒來,二月的上海溫度依舊寒冷,風凜冽地刮過我裸露在外的皮膚,我打了一個寒顫,裹緊了肩上的外套。
衛窈沉悶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我包丢了。”
“包?”
沒頭沒腦的四個字令我凍僵的大腦暫時停止了運轉,但很快想起她帶來一個手包,但剛才出來卻沒帶着。
我快速回憶了一下最後見到手包的畫面,是衛窈下到二樓舞池,随手将包放在了吧臺上,随後的一場風波令我們都遺忘了這件事,許是被哪個慣偷順手牽羊了也猶未可知,但是,找回的幾率不大。
“包裏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我小心翼翼地問。
“有。”
“什麽?!”
“我對你的感情,現在沒有了。”
“你是認真的嗎……”
汽車遲遲而來,停在百樂門門口的路上,打斷了我們的對話,上車之後,冰冷的四肢終于恢複了知覺,我将頭靠在窗上,随口問她:“對了,你剛才為什麽一直站在我身後?我的背影好看嗎?”
“擋風。”
我果斷地将臉扭到另一邊,寧願看遍地銀白的積雪,也不願面對她醜惡的嘴臉。
待回了衛家,傭人說衛伯母已經睡下,我們便沒有再去打擾,分別回房,梳洗睡覺。
換下旗袍後,我才發現胸口沾了幾滴紅酒,為了避免被衛窈發現,我偷偷塞進衣櫃裏,打算明天送去幹洗店,洗淨後再還給她,省去一場争鬥。
明天……
“阿檸,明早一起吃早飯吧。”
離別時,青年脫下身上的外套将我緊緊裹住,眼中泛起綿長的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 阿檸和衛窈就是可以互相開對方玩笑的損友
雙方都不帶任何惡意只是心直口快
衛窈不喜歡男主是真的不喜歡
以後也不會發展成什麽黑化什麽情敵
統統不存在
這個故事叫做《一對閨蜜如何互相看不慣對方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