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普普通通的周一, 連軸轉的工作,查房後排滿了手術。
一切又好像和之前沒有什麽分別,紀主任和方醫生帶領着他們這一組人,對術前病人的情況和術後病人的預後細致地詢問了一遍。
然後便各自上了自己的手術臺, 再沒有其他任何的交流。
周末的事情恍若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的音樂, 久久沒有聲音,都快讓人懷疑之前是否真有音樂響起。
也是, 他們不過是在工作關系之外, 又多了一層其他方面的合作而已。
其實和之前的關系也沒有什麽不同。
方檸早上最後一臺的手術時間比預計長了幾個小時。
高壓而辛苦的工作,讓她無暇再去想這些事情。
只是在下手術臺出來後,碰上了正在刷手消毒的紀昀, 這些小煩悶又湧了上來。
男人低垂着頭, 露出一截修長冷白的後頸,膚如凝脂, 唯獨耳垂上長了一顆晃眼的小紅痣。
清冽的水流順着他漂亮的手蔓延而下。
“紀主任好。”
本來要直接出去的方檸,突然腳步不聽使喚,走到了他旁邊。
紀昀聞聲側着擡起頭來,露在外科口罩外的眼睛看了她一眼。
而後很快重新垂下頭,似乎又只專注于手上的動作。
但卻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他一直在重複着洗手法的最後一個步驟。
“方醫生好。”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話被砸落在地上, 倆人之間的氣氛瞬間就冷了下來。
方檸其實已經洗過手了,但還是站在他身旁,打開最靠近他的那個水龍頭,又再沖洗一遍。
“紀主任要上手術嗎?”明知故問的問題。
“嗯。”紀昀答。
“我剛下手術。”說完方檸想咬舌,這沒話找話得有些過于明顯。
手術時間不等人, 紀昀等到了不能再等的最後一刻, 終于刷完了手。
直起身子, 雙手擡在胸前,只是簡單的一句:“辛苦了。”
便只留下方檸一個人。
莫名的躁氣萦繞在她的心頭。
明明對于他們現在的關系來說,最好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為妙。
但當倆人又只剩下疏離的工作關系時,她又說不清緣由地煩躁起來。
下意識地想含兩顆草莓薄荷糖冷靜一下,才意識到她還穿着手術服,糖放在辦公室的抽屜裏了。
換完衣服,快步回辦公室的路上。
褪去手術的緊張,饑餓感馬上就明顯了起來,胃空落落的燒得難受。
已經兩點多了,食堂早就沒飯吃了。等會兒她還有手術,現在點外賣估摸着也來不及了。
正想随便找塊蘇打餅幹墊墊肚子時,小林護士喊住她:“方醫生,你下手術啦?”
說完朝她招了招手:“快來,紀主任請的下午茶。”
兩點多,誰這個點吃下午茶啊。
但卻及時地解救了她的饑腸辘辘。
咬了兩口三明治,戳開一杯酸奶。
餓的時候,吃什麽都幸福。
從早上喝了一杯豆漿,到這個點,她顆粒未進。
注意力只顧得上吃了,完全無暇顧及旁邊護士們的讨論。
“紀主任怎麽每天都給大家買下午茶?他人也太好了吧。”
“別說,自從每天有了紀主任的下午茶,我下午都沒機會喝奶茶吃垃圾食品了。”
“是啊,之前還經常和方醫生點奶茶呢,好久沒喝了,好久沒這麽健康過了。”
“不過平時好像三點半四點才會送來,今天怎麽這麽早?”
“可能外賣小哥送錯了吧。”
快速吃完東西,方檸又回到了手術臺上。
好在還算順利,沒有加班太久。
狀似不經意地瞄了一眼紀昀的辦公室門,門緊閉着,燈也沒開。
可能已經下班先走了,心裏陡然升起幾分失望的沮喪。
腦海裏卻又有另一個小人跳出來勸說自己,不用一起走回家的路,應該感到慶幸不是嗎!
最好除了必要的合作,他們還是少接觸為好。
轉頭瞬間,卻撞上男人看過來的目光。
他已經脫下了白大褂,一身清淡的淺米色,伫立在走廊的盡頭。
身後的窗戶外,是漫天燦爛的晚霞。
斜陽的橙色餘晖透過窗子,拖長了他的影子。
似是碰巧,又像是特意的等候。
就見他擡起長腿,朝着她走過來。
潛藏在身體裏的所有期待像是突然被釋放了出來一般,心髒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起來。
“方醫生,你下班啦?”突然出現的王護士長擋在了兩人中間。
方檸遲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笑着應道:“對呀,我正準備走呢。王護士長下班了嗎?”
“下了下了。”只要下班了,所有人臉上都洋溢着輕松的笑,“我要去接我家孩子放學,小孩一天就嚷嚷着都是爸爸去接他,好不容易今天下班早,去接一下他。”
“對了,”王護士長突然想起了什麽,眼前一亮,“我老公認識一個年輕的大學教授,名校博士畢業的,個子也高,長得特帥,據說一路都是校草呢,哪天有時間約你們出去見見啊?絕對符合你之前提的條件。”
熱心的她一直惦記着給方檸找條好紅線。
但她今天趕時間急着先走,來不及和她細說。
“回頭再說哈,我先去接我家孩子了,不然遲到了他又不開心,”走遠了還傳來聲音,“方醫生你記着這事啊,這周末就能見面。”
這王護士長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方檸最後什麽都沒來得及說,就只好揮了揮手:“嗯嗯,您先去吧。”
轉頭擡眸,就見紀昀站定在她面前,垂眸盯着她。
神色淡淡的一眼,卻恍若潛藏着排山倒海之勢。
“方醫生,”他雙手抱胸,語氣低沉,“合作要有契約精神。”
不知為何,明明她什麽都沒做,卻像是被人抓了現行一般。
心髒一緊,臉上讪讪一笑:“我這不是沒來得及拒絕。”
但貌似很容易喜新厭舊的方檸,在紀昀這裏沒什麽可信度可言。
他唇抿成一線,微眯着眼睛看着她,沉默不語。
看得方檸心裏有些發毛,舉起三個手指:“我發誓,合作期間絕對忠貞不二……?”
“不是……一心一意……?”
一時之間竟找不到合适的詞。
怎麽一個合作誓言搞得像是結婚誓詞似的?
方檸眸色微閃,想到另外的可能性:“那萬一以後你……或者我有真心喜歡的人怎麽辦?”
可能是怕她合作中途跑路,紀昀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氣悶:“那就到時候再解綁也不遲。”
畢竟他以前就是一個不太喜歡應付感情這類麻煩事的人。
如果她跑了,他還得找一個新的合作對象。
“放心,”方檸十分有契約精神地寬慰他,“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說到做到。”
果然是在擔心她中途毀約。
等她一許諾完,即使他面上仍舊神色淡淡,但語氣明顯地柔和了幾分。
“昨天沒來得及和你道謝,為表達感謝,”紀昀輕咳一聲,狀似自然地說道,“我學會了啤酒鴨,請你嘗嘗。”
還沒等方檸回答,小顧醫生就蹿了出來。
很明顯,他話只聽了半截:“啤酒鴨!紀主任要請客吃啤酒鴨嗎?”
“……”
完全無視了倆人看向他時有些複雜的目光,一心只沉浸在啤酒鴨的美味中。
“之前說咱們組一起吃飯,要去紀主任家吃啤酒鴨嗎?”
紀昀沉默了許久,最後咬牙答應:“對。”
“好耶,我去通知小夥伴們。”小顧醫生快樂地蹦了起來。
一旁的方檸抿着唇偷笑起來。
“對了對了,”小顧醫生都跑出去一段路了,突然想起什麽,又折返回來問道,“紀主任你家在哪兒,我等會兒通知大家的時候一步到位。”
紀昀說了一個地址以後,小顧醫生一愣。
“诶?”他疑惑地看了眼方檸,“方老師不是也住這裏嗎?”
又再次回憶了一次,确定自己沒有記錯:“方老師和紀主任你們是鄰居啊?”
“對。”紀昀回答道。
“我們也是剛剛才知道。”方檸補充道。
“哇,那你們豈不是互相竄門很方便!”小顧醫生的那雙狗狗眼亮晶晶的,他可太希望自己隔壁住着認識的了,“方老師之前去過紀主任家嗎?”
“來過。”
“沒有。”
紀昀肯定,方檸否定,倆人異口同聲。
小顧醫生一愣,目光在倆人之間來回游移。
方檸頭皮有些發緊,特別是清晰地感覺到紀昀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時。
“哦,紀主任可能說的是上周末那次,”方檸像是突然回想起來一般,驚呼道,“我幫他從醫院帶資料回去,不過沒來得及進去坐坐,真可惜。”
說完後,遞給紀昀一個眼神。
假扮情侶的事情還是不要讓同事知道為妙。
科裏本來就沒什麽秘密,再被人以訛傳訛,到時候又有數不盡的謠言了。
“這樣啊,那等會兒一起去,參觀參觀大神的家是什麽樣子的。”小顧醫生單純地說道。
等小顧醫生離開後,紀昀假裝若無其事地問起:“他去過你家嗎?”
“誰?”方檸不明所以。
看來挺多人去過她家做客啊,紀昀不禁微微眯起雙眼,“小顧醫生。”
“哦,”方檸回想了會兒,回答道:“他之前來我家拿過資料。”
“……”
紀昀眸色微深,忍不住頂了頂後槽牙。
剛剛她也是這麽臉不紅心不跳地诓小顧醫生的。
作者有話說:
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根本藏不住的
小顧醫生:突然後背發涼,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