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半邊山海(四十五)

半邊山海[娛樂圈+律政] - 第 45 章 半邊山海(四十五)

半邊山海(四十五)

“哇!淑儀恭喜你啊!你可得請我們吃飯!”

“就是就是,對了,這特等獎可以加積分的吧!”

蘇近月回到宿舍,就看到舍友們正圍着陳淑儀熱火朝天的讨論着。其中一個舍友見蘇近月回來了,連忙招呼她過來,往蘇近月手中塞了一本雜志 ,然後非常熱心地替蘇近月翻到中間一頁。

蘇近月先是合上雜志看了看封面,發現舍友塞給她的這本雜志,是雜志社與建寧出版社聯合舉行的征文競賽,獲獎結果公示特別刊,她再翻回到舍友先前翻到的那一頁,內頁标題上寫着特等獎獲得者——陳淑儀。

蘇近月想,這陳淑儀不愧是校報和校刊的專業供稿人和編輯,到底是專業的,參加這種規模的征文比賽,能夠獲得一等獎。

“恭喜你呀!”蘇近月對陳淑儀笑着恭賀道。

然而陳淑儀卻只是腼腆地移開與她對視的視線,蘇近月想,可能是自己這直白的恭喜讓她害羞了,也沒有多想,便繼續往下看。

可是當蘇近月看到正文具體內容時,她明白了陳淑儀不與她對視的原因,随着她将這篇特等獎的中篇小說完整看完,蘇近月很快便笑不出來了。

因為陳淑儀這篇獲獎作品,根本就是蘇近月前幾天交給她校對的,供給陳淑儀口中所謂的校刊畢業季特別刊,那篇中篇小說的翻版,只不過标題和姓名稍微修改了一下而已。

甚至劇情中角色的特殊稱呼都沒有變,蘇近月懷疑,陳淑儀壓根就是在WORD裏查找替換了一下而已。

蘇近月合上雜志,她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憤怒,正想開口向陳淑儀問個明白,倒是陳淑儀先牽住了她的手,分外溫柔友好地帶着點撒嬌意味地說道:“我知道你很為我開心,我們出去說。”

然後陳淑儀那看上去瘦弱的手臂爆發出巨大的力量,拉着蘇近月就往宿舍外面走去。

陳淑儀拉着蘇近月走到樓梯側面鮮有人至的消防通道,這才放開蘇近月的手,臉上卻依舊帶着笑意:“你想問什麽?”

“我想問什麽?”蘇近月覺得她有些不太明白了,“應該是你要對我解釋些什麽吧?你參加征文獲獎的那篇小說,根本就是我之前給你的那篇!”

陳淑儀收起笑意,那雙黑黝黝的大眼睛開始隐約有淚光閃爍,她的聲音也帶上了些許啜泣:“其實我知道這麽做是不對的,可是,我真的很想要這次征文比賽的特等獎,這個特等獎能在學生綜評中額外加好多分。”

蘇近月靜靜地看着陳淑儀,冷靜的陳述着事實:“可是,你該用你自己的作品去參加比賽。你這種行為屬于剽竊,是小偷。”

陳淑儀将即将流出眼眶的眼淚瞬間給收了回去,順着消防通道的樓梯向上走了兩步,居高臨下的看着蘇近月:“你總是這樣,一副高高在上的清高模樣。”

直到陳淑儀說出這句話時,蘇近月才明白,這個總是對自己展露出笑容的舍友,原來背地裏是如此地恨自己。

陳淑儀冷笑兩聲:“你就等着看好戲好了。”

蘇近月明白,自己這是和陳淑儀講不明白了。

她會在宿舍裏沒有當着舍友們的面直接說出來,而是選擇和陳淑儀出來,其實是想給陳淑儀一個機會。

或許陳淑儀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又或者這是一場誤會,是陳淑儀在投稿的時候搞錯了,糾正過來就好了。

結果現在看來,陳淑儀是故意的,既然如此,那這種錯誤自然該得到糾正。

蘇近月回到宿舍,正想找剛剛那本雜志,她方才翻閱的時候粗略帶過看了一下扉頁上的,這次征文活動規則,她記得上面有,如果對獲獎文章有異議,可以聯系組委會。

結果她剛推開宿舍門,舍友們見回來的是她,臉上的表情或多或少都有些尴尬,和方才她被陳淑儀拉着出宿舍前完全不同。

“怎麽了?”

蘇近月的疑問并沒有得到任何一個舍友的回答。

相反,舍友們在看到陳淑儀回來後,迅速繞過蘇近月,圍到陳淑儀的身旁噓寒問暖,并且壓低聲音,對着蘇近月指指點點。

這不對勁。

蘇近月回頭看了一眼以陳淑儀為核心,聚在一起的舍友們,想要暫時将舍友們的反常先抛到一邊,先解決陳淑儀抄襲自己這件事。

她拿起先前被她放在書桌上的雜志,看到了書桌旁,一個舍友開着的電腦屏幕上,顯示着的論壇內容。

“抄襲征文比賽特等獎獲得者,怎麽會有這種膽子的啊?”

“有沒有建寧大學的知情者講講看,到底是什麽情況啊?”

“會不會投稿的是筆名呀?不管怎麽樣,拿着正規比賽特等獎的獲獎作品,去投校刊,這種操作也太智障了吧?”

……

“根據知情人士爆料,不是同名同姓,而且是同一個寝室的舍友哦。”

“難怪,所以才偷起來那麽方便。”

“如果不是創作者運氣好,文章獲得了特等獎,被那個抄襲者先刊登的話,就真的創作的心血要被別人奪走了。”

“就是,抄襲的人真不要臉。”

……

“知情者來咯!我女票就是校刊編輯部的,校刊上的那篇,是前天才投稿的。”

“那不是板上釘釘了,征文比賽的截稿日期可是上上周末。”

電腦旁,還放着那本,陳淑儀之前所說的,建寧大學校刊畢業季特別刊,翻開到的正是刊着《山海》标題的那一頁,标題後面跟着的筆名“無山”,此刻正被論壇上的網友們作為抄襲者,群情激奮地攻擊着。

這校刊是誰和雜志一起拿過來的,并且雜志才發行,就有人發現并且在網上發帖讨論,并且因為貼上“建寧大學”,這個高等學府的名字,而吸引了衆多網友的關注,引發了熱烈讨論。

這一步又一步,處心積慮,恐怕陳淑儀從以校刊為借口,以幫忙校對為理由,向她讨要U盤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

蘇近月深吸一口氣,拿在手中的雜志早就被她卷成了圓筒,并且手指捏緊幾乎要将紙張給攥變形。

見蘇近月看到了這些讨論,舍友們這才開始大聲地對着蘇近月喊話起來:“蘇近月,這裏面可能有誤會,你好好和淑儀說。”

“對對對,大家都是舍友,別傷了和氣,鬧大了,對誰都不好看。”

在舍友們對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蘇近月發現生氣到極點,自己反而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冷靜。

針對早就已經有自己預設立場和看法,已經不再喊自己“蘇蘇”,而是連名帶姓喊全名“蘇近月”的舍友們,蘇近月明白,解釋再多,都是沒有意義的。

—–

“你後來真的就沒有嘗試去解釋或者澄清?”江潮生問道。

蘇近月笑着搖了搖頭:“法律系的優秀學生,卻無法為自己維權,聽起來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議?”

蘇近月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加了五塊冰塊。

其實以前大學的時候,她是很讨厭喝咖啡的,她不知道這種苦的和中藥可以相提并論的苦澀飲品,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喜歡。

可是當她開始工作後,她明白,因為咖啡這玩意兒,是用來續命的。

所以說,人是會變的,不僅僅是口味會變,心境,處事都是會變的。

在時間洪流的滌蕩之下,一切事物都顯得的渺小而微不足道。

就像那段時間,蘇近月覺得天都像要塌了一樣。

她每天醒來都是被騷擾電話驚醒的,她的信息被人在網上爆了出來,年紀,姓名,宿舍號床位號,聯系電話。

蘇近月不知道到這種程度,還是不是陳淑儀故意為之,又或者,既然她是建寧大學的學生這個身份已經是這個抄襲事件的重要信息之一,那麽她的身份被爆出來,在衆多網友的圍觀之下,又或者只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這件本來只是在網上發酵的事情,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她的生活。

打官司維權,這個程序,蘇近月再熟悉不過。因為太熟悉了,所以蘇近月明白,維權是個相當漫長的過程。

而她現在正處于,畢業在即,擇業還是深造的人生重要的分岔路口的選擇上。

很看好蘇近月的一個老師,在同蘇近月交談的過程中,委婉地提醒蘇近月,因為受到這個抄襲事件的影響,系部原來屬意于蘇近月的留學名額,已經另定了他人。

後來蘇近月才明白,那個他人,正是陳淑儀。

都說挫折能讓人飛快的成長,蘇近月覺得抄襲事件發酵的短短幾天之內,她好像學到了比她之前四年還要多的東西。

比如現在她不會埋怨系部,将原本屬于她的出國名額給了陳淑儀。相反,正因為如此,蘇近月更加明白,為何陳淑儀要如此對她。

競争,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陳淑儀不過用了些見不得光的手段。

對于系部而言,比起調查清楚真相,當然是迅速平息争議,撫平當事人的情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為重要。

事實便是如此。

于是蘇近月搬出宿舍,臨時在外面租了房子,換了新的手機號碼,也沒有選擇繼續留下來讀研,而是直接去面試了幾家律所。

那些在蘇近月記憶裏相當痛苦的一段時間,現在回想起來,好像也沒有那麽痛了。

蘇近月喝了幾口杯中的咖啡,醇厚苦澀的咖啡香氣,讓她的思維不受限于因為回憶而可能帶來的情感波動。

蘇近月說道:“不過,我從來沒有忘記過這件事,我只是在等待一個機會。”

“當時我只是個學生,并且輿論風向在她之手,哪怕當時反擊,抄襲的争議仍然會一直伴着‘無山’和《山海》,很多時候,路人并不關注所謂的反轉真相。”

蘇近月冷靜客觀地陳述着事實,就好像他們在讨論的事情主角,并不是她本人一樣。

“不過,現在《山海》大火,機會也就來了。”

蘇近月将剩下的半杯咖啡喝完,杯中餘留下的冰塊,随着蘇近月放下杯子的動作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蘇近月重新将視線投向她先前正在撰寫的起訴書上,露出江潮生十分熟悉的,職業性的笑容,不過現在江潮生能夠明白,他之所以覺得這笑容雖然職業,但卻不虛假,并且相當好看,因為蘇近月足夠強大,這份職業性的笑容,是她自信的最好展示。

“畢竟打官司這種事,我可是專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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