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婚禮是件挺勞人的事,為了表達夫家對新娘的重視,阮蓁做為新郎的妹妹,這一天基本跟着新娘任憑差遣。
一整天下來,晚上回家人幾乎累癱了,晚飯也沒吃多少。
洗完澡出來,身體終于挨上柔軟的床褥,阮蓁舒服得深深嘆了口氣。
下意識地看了眼手機,顯示有一個電話未接聽。
急忙劃開屏幕鎖,果然,是裴砺。
這時間都過了十一點,但是阮蓁想也沒想就打回去。
嘟音剛響過一聲電話就接通了,“軟軟,”那一頭裴砺的聲音幽幽地傳來。吐詞很清晰,但是阮蓁好似能依稀察覺中那聲音裏半醉微酣的迷蒙。
阮蓁聲線被笑意浸染得十分柔軟,“還沒睡?這是,喝酒了嗎?”
“晚上沒事,和幾個哥們出去喝了一攤,”裴砺簡單地回答,然後,用阮蓁從沒從他嘴裏聽到過的,十分委屈的語氣嘟哝道:“我今兒一天都沒事兒。”言外之意,空虛寂寞冷。
阮蓁忍不住笑出聲來,原來,一向自我标榜為成熟男人的裴砺,喝多以後會撒嬌啊。她心幾乎軟成一團泥,自然絞盡腦汁地各種安撫寬慰。
然後漫無邊際地跟裴砺說她婚禮上遇到的趣事,裴砺開始靜靜的,後來聽着聽着就笑了出來,想念悄然蔓延。
說了許久,直到兩個人都睡意沉沉,裴砺突然說:“把你家的地址發給我。”
“哈?”阮蓁吓了一跳,難不成裴砺要這個點到她家來找她
“明天下午,我接你去學校,”裴砺道。
而後他的語氣變得低沉而凝重。“阮蓁,我想你了。”
這一年的九月,他們的愛情逐漸升溫,一切漸入佳境。
這是許久之後,阮蓁每每憶起時,渴望得孜孜以求,但似乎永遠也回不到的最初。
後來,她想着想着,眼淚就滾落下來,她和裴砺,兩個人,執子之手,走過一條不長不短的路,路上風景曾經那樣的美好,可是,這些曾經讓她心醉神往的絢爛,竟然,都是,不能回頭的。
第二天裴砺依言去接阮蓁,阮蓁走出小區大門,裴砺的車停在對面的馬路邊,她一路小跑地過去,上車時有幾縷濕發貼在前額,連小巧鼻尖上都冒着細小的汗珠,笑容燦若春花,“等久了吧?”
裴砺忍不住戲谑,“這麽着急?一定是見我英俊潇灑,玉樹臨風,光站在路邊就吸光了所有從八歲到八十歲的女性的眼球,怕我被人強取豪奪地拐跑了。”伸出胳膊手指抹去了她鼻尖上的汗。
“嚇?”阮蓁被他無限膨脹的自戀震撼到了,眼光注視着裴砺伸到她面前的手指,狠狠地磕了一下牙,言外之意咬死你。在裴砺笑出聲時又說:“對對對,我這不是怕看殺衛玠嗎?我是帶着救死扶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覺悟跑出來的,你知道嗎?不用謝。”
裴砺沒再說話,笑聲像是從胸腔震出,小丫頭才回家幾天就把嘴炮技能點滿了?車子跑起來的時候,他才似是自語地開口:“先找個吃飯的地兒。”
“哎?你還沒吃飯?”阮蓁這下真的吃驚了,這都六點半了,她也說過,周日晚上得吃過飯,媽媽才放她從家出來。
“我知道你吃過了,吃過了也得陪我。“裴砺說。
車停在路口等着紅燈的時候,他伸手握住了阮蓁的手,交握的十指,緊緊扣在一起。
裴砺最後找了一家老字號的特色餐廳,這家各色茶點都有,湯包尤其不錯,裴砺叫了幾籠,配上小菜,又給阮蓁要了個木瓜炖奶。湯包難免吃得發膩,好在這家店的百合粥不錯,搭配在一起吃尤其美味,剛以為裴砺要點官推标配,誰知裴砺說:“再加一份豆腐腦,什麽也別放。”
阮蓁被這奇怪的搭配弄得愣了下,“這個時間會有豆腐腦嗎?”她一直以為這家店只有早餐時候才有。
裴砺只是笑,服務員已經拿着單子走開了,誰知更讓她吃驚的還在後頭,東西陸陸續續端上桌,裴砺用勺子舀了一勺白糖澆在豆腐腦上。
阮蓁又一怔,裴砺是本地人,雖然我大中華地大物博各地民風迥異,但是,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阮蓁就沒見過一個豆腐腦吃甜的,異端啊這是。
她驚詫的眼神絲毫沒有遮掩地望向對面的男人,裴砺若無其事地笑笑,“以前有個朋友喜歡這麽吃,我試了才知道味道不錯,你要嘗嘗嗎?”
阮蓁忙不疊地搖頭。原來,面前的男人,她還有這樣多的不了解,好在,她還有大把的時間進入他的世界。
這個小情節只是插曲,吃過飯,裴砺牽着阮蓁的手從繁華的商業區一直走到外灘,外灘廣場上有來往的行人和追逐嬉鬧的孩子。
暮色沉沉落下,閃爍霓虹肆意裝點着這個城市璀璨的夜晚,遠處黛藍的天幕突然有煙花嘭地炸開,然後一朵接着一朵,炫目斑斓次第綻放。
身邊有人開始歡呼起來,阮蓁笑着對裴砺說,“你看,多漂亮。”而後眼神迅速從裴砺俊朗的臉龐轉向天邊的溢彩流光。
裴砺從身後靜靜抱住她,低嘆一聲“是啊。”,下巴擱上她的肩膀。
能感覺裴砺的體溫溫熱,阮蓁被他緊緊環抱着,天幕那一場煙火的盛會正上演着火樹銀花的絢爛。阮蓁轉過了頭,她默默地看着裴砺墨黑的瞳仁中映出的星流如瀑,此情此景,與君共賞,何其有幸。